他提防著蘇荷,怕她有什麽壞心思,而且娘親之前打過招呼,有關舅舅的事情一概不準提。


    察覺到兩個小孩子的舉動,蘇荷隻覺得有趣,她仰頭望了眼天色,輕聲道:“秋夜可涼了,這人要是在外邊兒,保不準會得風寒呢。”


    陸熠見狀也跟著看了眼灰沉沉的天空,快要下雨似的。


    “裴夏,我們走吧。”


    蘇荷不再搭理他們,進到屋子裏跟趙流雲道別以後,則帶著裴夏離開了陸府。


    陸雲晴如今還昏迷著,待她醒來後絕對不會放過柳萋萋。


    這下,倒是坐山觀虎鬥了。


    晚些時候,疾風肆意,天邊果真下雨了。


    裴夏去熱了一壺茶回來,掩上門簾,將潮濕的雨氣隔絕在外。


    蘇荷坐在燭光處溫書,看到興起處,格外入神。


    裴夏倒了杯熱茶在她手邊,又添了兩碟新做的糕點,“小廚房做的桂花酥,夫人嚐嚐怎麽樣?”


    蘇荷嚐了一小塊,覺得還不錯。


    “大人在書房嗎?給他送些嚐一嚐。”


    裴夏抿唇一笑:“夫人怎的這般見外?反正大人每夜都在沁芳居留宿,何愁嚐不到呢?”


    “你又貧嘴!”


    院外有人來通報消息,說是李府那邊傳來的。


    蘇荷忙喚了進來稟告,才得知柳萋萋被帶到李府之後,還沒來得及審問,人就不見了。


    “知道她去了何處嗎?”


    “小的不知,李府如今正大張旗鼓的找人呢。”


    蘇荷了然:“行了,退下吧,繼續留意著消息。”


    “是。”


    探子退出後,裴夏沒忍住問:“柳姨娘是逃了?”


    白日還口口聲聲喊著自己冤枉呢,晚上就現出原形。


    蘇荷道:“就算她矢口否認,可等到陸雲晴清醒之後,也不能撇清關係。”


    看來,是陸熠那小家夥那邊找人了。


    柳萋萋啊柳萋萋,這一逃可將你的罪名做實了。


    蘇荷朝院外看去,懸掛在梁上的燈籠被風吹的搖搖欲墜。


    她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吩咐道:“將剩下的桂花酥裝好,我要去見一個人。”


    “夫人不留給大人吃了?”裴夏問。


    蘇荷彎唇笑著說:“明兒我親自去糕點鋪買給他吃。”


    “聽夫人的。”


    夜晚來風雨來的有些急。


    蘇荷肩上搭了件披風,隨著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來到地牢。跟門口的獄吏塞了些銀錢後,才得以通行。算算時間,再過兩日,就是陸硯修審訊的日子了。


    進入地牢後沿著昏暗的小道一直走,下了幾層台階,再繞過兩個轉角,終於來到陸硯修的牢門前。


    幾日不見,他胡子拉碴的,滄桑不少,身上的囚衣也顯得汙濁不堪。


    見到蘇荷,陸硯修眼前一亮,手腳利索的從幹草堆裏爬起來,雙手握著牢門情緒激動:“是你陷害的我對不對?是你!”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蘇荷輕掩著鼻尖,似乎有些嫌棄他身上的味道。


    當初陸硯修整夜整夜的流連在外,彼時柳萋萋的事情還沒有暴露出來,蘇荷隻當他貪戀煙花場所,隨口多關心了幾句,得到的也是這樣的回答。


    “蘇荷!你倘若不想與我和離,直接明說就是!何必在和離之後,還拐著彎兒的給我難堪?給陸家難堪?”


    想到自蘇荷出府後,陸家的運勢急轉而下,如今他更是身在獄中,眼看著太子就要親審,陸硯修因無法脫身而憤憤難平。


    蘇荷眼中含笑,語調譏諷:“像你這種爛到骨子裏的人,就算丟在大街上連狗都不會多聞一下吧?就別給自己臉上添金了。”


    “你!”


    “我今日來,是看在以前與你的情誼上,好心送些食物給你。”蘇荷側眸,裴夏立馬將桂花酥從食盒裏呈出來,牢中沒有桌子,隻好將桂花酥放在地上。


    陸硯修低頭,看到熟悉的糕點明顯一愣,耳邊繼續傳來她的聲音:“今年的桂花酥你還沒吃過吧?嚐嚐吧。我記得,城東那間糕點鋪子是你常與柳萋萋私會的地方,每每你去,定要待半日,然後給我捎些涼透的桂花酥回來。”


    陸硯修聞言抬眼,眸中露出驚訝。


    他與萋萋掩藏的很好,明明沒人發現,蘇荷怎麽會知道?


    蘇荷彎腰拾起一塊桂花酥,遞到他嘴邊,眉眼淡淡笑著。


    陸硯修遲疑片刻,微微湊近幾分,張開了嘴。


    桂花酥卻從他嘴邊滑落,掉在了地上。


    蘇荷佯裝不巧:“哎呀,手滑了。”


    陸硯修緊咬著牙關,擠出幾個字:“你辱我?”


    “你為階下囚,辱你又怎麽了?”裴夏搶話道,她還真搞不懂,這人都在牢裏坐著了,還這般神氣?


    蘇荷靜靜望著他,嘴唇微動,問道:“你可曾後悔與柳萋萋在一起?”


    聽見這話,陸硯修隻當她還留戀自己,眼神細細落在對麵的身影上,無端想起當年在護城河邊的初見。


    那時的蘇荷雙目猶似清水明潭,顧盼生輝,讓人心動。


    而此時站在他麵前的蘇荷,細致明淨的臉頰多了一絲成熟的韻味,周身多了清雅高華的氣質,與自己凝視時,眼眸清淡,毫無波瀾,與之前到底是大不一樣。


    陸硯修微微挺著下巴,傲然回道:“萋萋為我生兒育女,功勞不少。在我心中,她的地位確實遠甚於你。”


    早知道他會這麽回答,蘇荷秀美的娥眉舒展開來,彎起唇角,語氣溫和的問:“你為何那樣肯定,她生下的,一定就是你的孩子?”


    “你……什麽意思?”


    “你身處牢中,消息閉塞無人告知,恐怕還不知道現在的陸府亂成一團糟了吧?”她望著陸硯修怔然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爽快。


    “萋萋?你把她怎麽了?”他忽然激動起來。


    “我隻是一介婦人,能把她怎麽?是她自己害得雲晴摔倒產下一名死嬰,怕李家追責,逃了。”


    蘇荷故意放緩語速,直到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像是溫柔的遞上一把綿密的針,等著看陸硯修的反應。


    他果然震驚,連聲否認:“萋萋最是溫柔,與雲晴關係甚好,怎麽會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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