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姐妹,娘娘要跟四妹妹說話,還要躲著我不成?”崔珍大著膽子擋在崔瑜麵前,手心不知不覺間已經沁出了層薄汗。


    她不是看不出兩房之間的暗潮洶湧。


    而且母親天天在她身邊耳提麵命,崔珍便知道如今的時局,不論為後還是為妃都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樣光鮮亮麗,長姐這時候把四妹妹召回京來,那就是不安好心,她得護著四妹妹。


    “三姐姐先去吧,我去給娘娘請過安,便去尋你。”崔瑜感受到崔珍掌心沁出的薄汗,悄悄把手帕塞到她手裏,眨眼道。


    “勞煩這位姑娘帶路。”


    “請四姑娘隨奴婢來。”


    小宮女鬆了口氣,趕緊引著崔瑜離開宮門。


    崔三姑娘的性子,孝惠太子妃身邊伺候的宮人們大多有所耳聞,她是真怕這位三姑娘在宮門口鬧起來。


    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貴,頂多受幾句斥責,可她們做宮女的不一樣,鬧得大了,丟了性命,也不過是草席一卷,無名無姓匆匆就丟去亂葬崗了。


    小宮女不由慶幸地看了眼崔瑜。


    果然還是娘娘會看人,這位四姑娘秉性模樣都是極好的,怪不得能得到娘娘的青睞,這才有今日這樣的好機緣。


    這可是麵見皇上!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差點就被三姑娘壞了事。


    等會四姑娘就知道感激自己了。


    小宮女越想越開心,好像已經看到崔瑜鳳冠翟衣加身,為了感謝自己今日帶她麵聖的恩情,將自己調到身邊做掌事宮女了。


    到時候,看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太監嬤嬤們還敢不敢使喚她!


    她也要風風光光的收群幹兒子,嚐嚐那前呼後擁的好日子!


    “姑娘帶錯路了。”


    “什麽?”小宮女一時走神,沒反應過來。


    崔瑜眉眼含笑,又重複了一遍,“娘娘不是在慈寧宮嗎?姑娘帶錯路了。”


    “四姑娘說笑了,您都多少年沒進過宮了,怕是記錯了吧?”


    眼看著就要到雨花閣了,皇上每日早朝散朝後都會去閣子裏禮佛,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結束,再不過去,可就趕不及了,小宮女不禁焦急起來。


    崔瑜臉不紅心不跳,佯做真誠道:“幼時有幸多次隨祖母入宮朝見,這些年雖然不在京師,但時常感念天家恩德,因而記憶猶新。”


    這是她曾經生活十年的地方。


    更何況前世莫說太後還政之前,就是撤簾之後,為了修複太後與賀恂之間的母子關係,她連續四年,日日到慈寧宮點卯,直到太後薨逝,賀恂這個做親兒子的都沒她跑得勤快。


    崔瑛再想用這招糊弄她去見賀恂,可就不能如意了。


    這靖陽侯府的姑娘們怎麽一個賽一個的難纏?!


    小宮女被戳破,急得滿臉通紅,眼看著百步遠處的雨花閣前已經隱約有人頭攢動,突然計上心頭,捂著肚子道:“四姑娘說得是,奴婢也是剛入宮,一時記錯了,眼下肚子突然疼得厲害,求四姑娘垂簾,在此稍候,奴婢去那邊另尋個姐姐為四姑娘引路。”


    “好。”崔瑜點頭。


    小宮女聞言飛快跑了,她心裏直誇自己機敏,聖駕都已經朝這邊走了,隻要四姑娘留在原地,哪有碰不到的道理,到時候,四姑娘哪還需要別人引路啊。


    這四姑娘,都不知道自己差點錯過了什麽好事,非得見到皇上,才能明白自己立了多大的功!


    崔瑜冷眼看著小宮女的身影眨眼消失在宮道盡頭,臉色倏然沉了。


    這是絲毫不顧及將她獨自留在這裏,會不會衝撞貴人。


    她當即提步,轉身拐進另一條宮道,崔瑛不是說要見她嗎,她這就自己去。


    慈寧宮裏,孝惠太子妃崔瑛看了眼沙漏,“算算時辰,該見到了吧。”


    鬆兒跪在地上替崔瑛揉著腿,不解道:“照引禮女官的說法,四姑娘如今除了相貌,也沒什麽出挑的地方呀,娘娘怎麽還想著抬舉她呢,倒不如二姑娘,娘娘先前不是還說,二姑娘雖然看著柔弱,骨子裏卻帶著股狠勁兒嗎,要奴婢說,那才真正是個沒倚仗的,隻要娘娘給夠了好處,她未嚐不如四姑娘好用呢。”


    “皇帝是什麽性子?崔琬那點手段,全捧上台都不夠他瞧的,見慣了陰謀詭計的人,還得是四妹妹這樣的才有機會入他的眼,況且你真當我這四妹妹蠢笨平庸呢?”


    “那點東西,都要學那麽長時間,哪像是個聰明人呢。”


    “要不怎麽說四妹妹聰敏呢,你在宮裏這麽多年,還不是被她騙過去了。”崔瑛半躺在貴妃榻上歇著神,輕輕笑道,“既要守拙,又要讓人無從指摘,不但不能說她不識抬舉,反而要歎息一句,其心可嘉,可惜天資所限呀。換成是你,你能做得到?”


    “這……四姑娘的年紀,哪能想得到這個呀,或許果真就是天資平平呢。”


    崔瑛搖頭,“自幼時起,祖父便為我們兄弟姐妹延請名師,授文明理,那時四妹妹課上揮毫論策,先生看後扼腕歎息,直言她惜為女子,若為男兒,悉心教導,當為狀元之材,這麽個人,不過六年未見,會變成平庸之輩?”


    鬆兒稍愣,“娘娘焉知四姑娘不是仲永呢。”


    崔瑛不為所動,沉聲道:“我從不信什麽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所謂仲永之傷,不過是父母沾沾自喜,疏於教誨,這才泯然眾人,可四叔叔有勇有謀,四嬸嬸詩書傳家,哪個是這樣的人?四妹妹如今做出這副蠢樣子,不過是因為我違背了她的意願,她不肯與我同心了。”


    “那娘娘還要四姑娘進宮?”鬆兒心裏焦急,這不成引狼入室了嗎。


    崔瑛擺手,“富貴險中求,我要的是有用的棋子,不是無用的擺設,若是起不到用處,再跟我同心又有何用?”


    “可萬一四姑娘懷著對娘娘的怨氣進了宮,到時候反咬娘娘怎麽辦呀?”


    崔瑛輕笑道:“四妹妹如今是與我不同心,可等她見到了皇帝,就未必如此了,我這個妹妹呀,常年待在邊疆,往日看到卑賤庶民被蠻夷屠戮都要不平,你說若她看到堂堂天子,被生母和朝臣聯手欺壓,日日活得如履薄冰,滿腔的才幹抱負俱不得施展,會怎麽想?”


    “慕少艾的年紀,心疼得多了,可就變了味了。”崔瑛起身推窗,又看向那棵粉薔薇,“到那時,她對我的怨氣,自然便散了。”


    鬆兒正要答話,蘭兒卻匆匆打簾進來,行禮道:“娘娘,四姑娘來了。”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莫不是計劃有變,四姑娘沒碰到皇上?”鬆兒更著急了,這可怎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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