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舞雩台。


    長風浩蕩,雲氣移動,天色見晚,雨意朦朧。


    祭酒張事忠和已經不是五經博士的車文遠下著棋。


    旁邊的輔講博士左之升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不過他仍然還沒有想懂自己錯在哪。


    張事忠和車文遠也不理左之升,相比於左之升,周鐵衣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忽然,祭酒張事忠停住了手中的棋,即使沒有人通知,以他儒家‘立言’三品之能,觀照周府動靜,也是輕而易舉。


    周府門前,路過的人,隻要是儒家弟子,都是他的耳目!


    “他出來了,帶著八個人,五個七品護衛,一個八品飛熊將軍府之子,清臣的兒子梅俊蒼,以及他大哥周鐵戈,看來他也讀懂了聖上的意思了。”


    車文遠停下手中的棋,笑道,“他也算是半個下棋的人,怎麽會看不懂?”


    “這聖上擺開車馬,小卒過河,我們自然不能夠以勢壓人,甚至我們不能夠以官身去攔他。”


    “不過這小卒過河,自然要經曆江湖,那就隻能夠用江湖中的規矩去攔,聖上這是給我們一次機會,想要讓我們死心啊。”


    這一句話左之升聽懂了,他看向車文遠擺在一旁,他心心念念的五經博士的牌子,原來對方今日請辭,竟然是要親自下場!


    ······


    馬車之中,周鐵衣頭戴金冠,優哉遊哉地喝著酒,不像是要去殺人,倒是像去春遊一般。


    春末了,今年最好的桃花剛好泡一壺初酒,最為柔美甘甜,可以讓心中殺意減輕。


    不過他這副瀟灑文士的模樣被周鐵戈直接踹了一腳。


    “給我講講等會兒怎麽做。”


    若是平時,周鐵戈自然知道該怎麽做,但眼前這局勢太過於詭譎莫測,他怕自己做不好,壞了弟弟的算計。


    周鐵衣看向老哥,若是其他人,他當然不會講,但誰讓這是自己老哥呢。


    感受到這馬車上投來的目光,周鐵衣一手指天,一手之地,封鎖了車內天地。


    這秀兒的一品佛法真好用!


    “老哥知道圍棋和象棋的區別嗎?”


    不等周鐵戈回答,周鐵衣望著窗外繁華之景,繼續說道。


    “圍棋重氣數,所以料敵先機,決勝於未然,如道家上善若水。”


    “而象棋重換子,重廝殺,無論是以大換小,還是以小換大,即使對方車馬齊全,但你隻要小卒過河,將死老帥,也是你贏,如兵家斬將奪旗。”


    周鐵戈一點就通,“所以我們是過河小卒?”


    周鐵衣將頭轉過來,笑道,“雖然我還有些問題沒有想通,但聖上不直接召見我進宮,而是密詔,那就是要和儒家擺開車馬下一局‘義戰’,給儒家一次機會,不想要直接翻臉。”


    “所以雙方能夠投下的兵力,就如象棋棋盤一樣,都是均等的,輸家也必須要願賭服輸。”


    這樣朝堂上就會鬥而不破,聖上和儒家也會維持住最後的臉麵。


    這對天下人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對周家來說,是一件壞事。


    “這……”


    周鐵戈忽然明白,為什麽弟弟沒有求助母親和二叔了。


    因為他們周家下場的‘兵’越多,儒家自然也會加碼。


    “我是不是不該來?要不我現在下車?”


    周鐵戈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領兵在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智。


    看到老哥一臉做錯事的樣子,周鐵衣哈哈大笑。


    “那倒不用,老哥今日來,倒是幫我下了個決斷,這棋,不能夠隻看眼前別人擺好的一局,須得看得更遠,才能夠勝。”


    “此言何解?”


    周鐵衣攤開手掌,“這一局,我周家,儒家乃至百官,聖上,都下場了,誰還沒有下場?”


    “天後!”


    周鐵衣臉頰酒窩浮現,笑道,“所以這局,我周家和聖上頂多不敗,但天後必然會大贏!”


    周鐵衣說這件事極為肯定,讓周鐵戈不得不信。


    是啊,無論周家和儒家下場的這一局,勝負如何分,最終都會有輸家,輸家就要付出代價,沒下場的天後,反而可以得利。


    既然話已經講到這裏了,周鐵衣準備多講兩句。


    “老哥,你知道我在風雨湖綻放光彩之後,我周家最應該做的事是什麽嗎?”


    周鐵戈認真地想了想。


    好像自己弟弟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而且沒有一樣不完美,簡直就是天生完人。


    這就是示敵以強。


    那對應的……


    “韜光養晦,示敵以弱?”


    周府還有什麽可以示弱的?


    周鐵戈忽然睜大眼睛,“我和神秀的賭鬥!”


    是啊,他周家這次若贏了儒家,那麽不如輸一局給天後,讓周家弱一些,也好換得幾分餘力。


    這就是弟弟說的天後大贏!


    天後沒有下場,但如今的局麵,她要贏兩次!


    這就是料敵先機,一局棋還沒有下完,就已經可以看出勝負了。


    “天後估計也是這麽覺得的。”


    周鐵衣哈哈大笑,隨後看向一臉糾結的周鐵戈,“不過這次伱得贏,而且要贏得漂亮。”


    “為什麽?”


    周鐵戈一臉糾結,家族利益和武道之心,真的很難讓他抉擇。


    周鐵戈看了看手掌,伸出手指,“第一,我們和天後的博弈才剛剛開始,不是一兩次勝負就可以分曉的,既然她想要贏,那我們讓她贏一次又何妨,畢竟她可是天後啊,不過最終誰笑到最後,還得看誰活得久,我們道家對此,倒是有幾分本事。”


    “第二,但第二次不能夠讓她贏,若事事按照天後的走法,倒顯得我周鐵衣沒有誌氣,被他人小瞧,將目光移開。”


    “第三,因為我和母親已經入了局,是局裏的魚,所以我們一旦想要入一品,必然引來雷霆之怒,想要跳出此局,難,難,難。”


    “我們不能夠光成為局中的魚,我們自己也得做一局,一局擺在明麵上,就能夠迷惑天下人的大棋。”


    “所以從今天起我越強,越能夠吸引天下目光,就越能夠做一大局,讓天下人越容易‘忽視’你,但隻有你入了一品,我周家才算安穩下來。”


    “所以我今天才會帶你來,所以日後你兵道當勢如破竹。”


    兵家一品,撼國!


    這是二叔公輸盛入一品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隻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夠讓天下人都忌憚周家,隻要老哥成就一品,離開天京,領兵在外。


    再加上百年後必然能夠成就一品的母親,幾十年內有機會成就一品的二叔。


    就算是在天京如日月當空的聖上,就算他到時候再猜忌周家,隻要他不想要將大夏的江山打碎,就要認周家‘與國同休’的地位!


    世人都覺得我周鐵衣才是周家隱藏的魚龍,但是我還會下第三種棋。


    一步一局隻有一次的妙招。


    王車易位,天下大吉!


    以我無量的前途換一道能夠迷惑天下人的障眼法,以身入局,定然能勝天下人一局!


    他按向周鐵戈的肩膀,“老哥,你的修行之路才是家裏最重要的,其餘皆可拋棄。”


    隨後他豪氣地說道,“這一局,你才是棋手,其餘之人包括我,皆是棋子,皆可拋棄,得你和天下最厲害的人下,而我隻能夠為你出謀劃策。”


    周鐵戈握了握拳頭。


    今日,他才看懂這天下局勢。


    這時候馬車緩緩停下,外麵傳來梅俊蒼恭敬的聲音,“老師,英雄樓到了。”


    王車易位是國際象棋的一種下法,可以將自己的老帥和車換位置,規則上,一局棋隻能夠用一次,一般下得好,就是‘神之一手’,可以立馬化解即將到來的危局,轉危為安,轉敗為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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