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城,望舒樓。


    最上三層,言部侍郎之子司馬理摟著舞姬,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


    他這幾日就像是活在夢中一樣。


    自從那日司民之子董修德邀請自己參與了文會,他的社交圈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官宦之家,也分三六九等。


    他父親雖然是名家四品,也是言部侍郎,但祖上最大的官也不過才七品縣令,在天京毫無根基。


    所以盡管自己是家裏麵的獨子,但也隻配跟申屠元,郝仁混在一起玩。


    而司民之子,祭酒之子這些國之重臣的子嗣,自己被邀請一次,都要欣喜若狂。


    但這幾天呢?


    那些自己以前需要點頭哈腰才能夠見到的人,如今都圍著自己轉。


    這可比什麽黃金,美婢更加迷人。


    以至於司馬理已經醉了幾天了。


    他還想要繼續醉下去,沒有比這更好的人生了。


    就在他樓下一層。


    這裏沒有樓上的歌舞升平,剛剛和司馬理稱兄道弟的世家子們,褪去身上酒意,一個個正襟危坐,根本看不出來剛剛摟著舞女比武的浪蕩樣。


    仿佛他們的人生一直被切割成兩樣,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


    仆人們將周鐵衣出府,進入英雄樓的消息傳了過來。


    幾位世家子沉默不語。


    一位看向和董修德交好的文官子嗣,“董公是什麽意思?”


    這位世家子拿起自己腰上的玉佩看了看,他父親天京衛衛官冷子政已經將消息傳了過來。


    “董公說這件事官身不好出麵。”


    冷長鬆看向問話的那人,“太子的意思呢?”


    問話那人訕訕一笑,不答話。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道消息傳過來。


    是太學院祭酒之子張啟明,他歎息一聲,“這次我們太學院出手。”


    “如何出手?”


    代表太子那人急忙問道。


    張啟明冷冷地看了一眼,“文遠師兄已經辭去了五經博士之職。”


    那人想了一會兒,拍手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這時,另外一個人說道,“不若讓樓上那頭豬先去替車博士探探路?養了他這幾天了,總歸該有些用處,就算鬧大了,也是我們小輩的事情,不關官身,也影響不到家裏。”


    眾人聞言一笑,附和道,“也是。”


    冷長鬆起身,上了樓,司馬理仍然還沉醉在溫柔鄉中,抱著舞姬叫媽媽。


    冷長鬆咳嗽一聲。


    司馬理這個時候才看了過來,若是以前,他立馬就要小跑到冷長鬆麵前,低聲問好。


    但這幾天,他被養得太好了。


    於是就坐在舞姬懷中,大笑道,“長鬆兄長,今晚去哪裏逍遙,是去臨水軒還是天寶樓?”


    冷長鬆歎息一聲,“恐怕我們逍遙的日子要到頭了。”


    司馬理皺眉道,“兄長何出此言?”


    冷長鬆回答道,“剛剛下人們傳話回來,周家那小子又要去給梅伯父送飯。”


    他麵露愁容,這倒是真情實意。


    雖然司馬理是蠢貨,但他家裏畢竟有個侍郎爹,該講的東西都講過,要用司馬理,說的東西得是真話。


    司馬理的醉意清醒了幾分,這幾天他被人捧得越高,自然也越恨周鐵衣。


    連司民之子都對我以禮相待,你周仲蠻子算什麽東西!


    當時在天寶樓被打,隻不過是我沒有準備罷了!


    “梅伯父怎麽會再吃他這個蠻子送的東西!”


    司馬理罵道。


    他也知道關鍵。


    唯有梅清臣跪死在正午門前,才能夠讓聖上遷怒周鐵衣,畢竟周鐵衣是引起那篇千古文章《乞罪表》的罪魁禍首!


    到時候就算他得了聖眷,也少不得挨批,隻要儒家再活動活動,就能夠對付周鐵衣。


    不然周鐵衣幹嘛趕忙著給梅清臣送飯,因為他怕!


    這條線,這幾天幾位‘兄長’已經給自己反複說明白了。


    冷長鬆歎息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梅伯父成聖賢,就在這一兩天的功夫,我們千萬不能夠讓周家子壞了梅伯父的名聲!”


    司馬理頓時明白了,“兄長的意思是?”


    “我們兵分三路,惟真他們去國子監請五經博士車文遠來坐鎮,你帶著護衛,去堵他的路,就裝成撞車,隻需要堵一刻鍾,我去京衛調集人馬,封鎖道路,將其按照律法,帶回京衛處置,隻需要拖他兩天,大事必成!這事成敗,關乎大計,就要拜托在你身上了!”


    冷長鬆端起一杯酒,對司馬理一敬。


    這場麵頗有種‘鄙人不才,唯有先生出山,以安社稷’的情調。


    而喝得半醉的司馬理,就吃這一套。


    而且冷長鬆這計謀一聽,紋絲合縫,必然能夠馬到成功!


    就算堵了他的路,難道他敢像當日殺那天寶樓打手一樣殺自己這個侍郎之子?


    笑話。


    我可是言部侍郎之子,當日周仲蠻子不敢殺我,今日必不敢殺我!


    何況今日帶了五品門客,等冷長鬆調來人馬,必然要周仲蠻子好看,以報當日之仇!


    ······


    周鐵衣的馬車停在英雄樓前。


    這樓乃是當年冠軍侯蕭遠山所建,每次凱旋,必要在英雄樓醉上一天。


    故而白虎城軍士們,最愛英雄樓美酒。


    周鐵衣的車停在外麵,梅俊蒼進去提了兩盒大錦盒外賣。


    這次周鐵衣倒沒有慣著梅清臣。


    全部都是燒龍筋,悶熊掌,燉豹胎這種硬菜。


    還有一壺二十年的女兒紅。


    這些硬菜用昂貴的墨家機關盒溫著,非常人能夠享用。


    今天這菜,他要吃,須得吃最好的!


    就在周鐵衣等著菜的時候,一輛馬車急速而來。


    郝仁自從有了十萬兩的啟動資金,這兩天一直在為火車商會招募人員忙碌,所以他聽到消息最晚。


    但一聽到消息,就立馬放下所有事趕了過來。


    事情可以不做,但忠心不能夠不表。


    郝仁滿頭大汗下了馬車,站在周鐵衣馬車旁,拱手對周鐵衣說道,“總旗。”


    周鐵衣自然知道郝仁在想什麽,不過這手下的態度倒是讓他受用,他今日總算是明白大夏聖上的幾分快樂了。


    於是坐在車裏,淡然回道,“回去好好做事,一切照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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