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叫得十分響亮,甚至有點破音。存在感不可說不強——然而徐徒然一時卻沒顧得上理它。


    因為就在那聲音出現的同時,那隻渾身長滿眼珠的大橘貓突然有了動作——隻見它昂首發出了一串極其古怪的聲音,又猛地垂下了頭,用兩隻後腳站了起來,仿佛喝醉酒般舞動了幾下後,用爪子剜下了身上的一隻黃色眼珠,恭敬地呈到了“母神”麵前。


    獻祭。雖然那場麵有些搞笑,但徐徒然看得出來,那應當是一種獻祭。


    於是原本封閉的門扉緩緩開啟,吟唱聲與哭笑聲都變得更為清晰。一隻純白的、足有一人高的纖纖大手從門縫中探出,緩緩朝著那顆眼珠伸去。


    莫名的壓力朝著徐徒然襲來,四肢像是被禁錮,動彈不得。方才強打起的幾分精神在迫近的吟唱聲中搖搖欲墜,她甚至有種意識都快被對方拖走的錯覺——所幸此時,那個吵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是,這都什麽鬼?男主呢?女主呢?你這時候不該在大學裏作威作福嗎——你的作死值呢?攢到哪裏去了??”


    徐徒然:“……”


    有病嗎,一個兩個非把我往學校裏塞?


    不過也多虧這一陣吱哇亂叫,她本已恍惚的心神一下子清醒過來。也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想起來這是個什麽東西。


    係統。


    不是那個硬梆梆但好歹時刻在線的作死值係統,而是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與自己說話,然後迅速下線跑路的所謂“穿書係統”。


    確定了對方身份,徐徒然腦袋裏跟著就是兩個問號。


    第一個問號是,你居然還知道回來?


    第二個問號是,你非要這時候回來??


    而相比起徐徒然,那個穿書係統的問號顯然隻多不少。這會兒仍在她腦海中哇哇亂叫,聲音崩潰,吵得徐徒然臉都要皺起來:


    “你是誰,你在哪兒?你麵前這又是什麽鬼東西?你現在到底在幹嘛?不是我到底錯過了多少東西,這和我想得也差太遠了——”


    “……”


    麵前還有個育者以及大橘貓虎視眈眈,徐徒然懶得和它廢話,直接在意識裏道:


    “還能幹嘛,在幹架啊。育者知道不,現在就在幹它。”


    她也就隨口一回,沒想到這話一出,那什麽穿書係統叫得更大聲了:“你拉倒吧!當我沒見過育者咋的?就這麽個東西你和我說是育者?”


    ……?


    誒?


    徐徒然聞言,不由一怔。


    對於這個穿書係統,她可以說是毫不了解。雖然之前對對方的存在和目的也有猜測,但因為缺乏線索,所能推斷的東西也極其少。她甚至還懷疑過,會不會這個所謂“穿書係統”隻是一個引子,和她過去的記憶一樣,都是虛假的存在。又或者是真有這麽個係統,隻是不小心綁定錯了人……


    而現在看來,這家夥似乎比自己想得更有來頭。起碼聽它的意思,它知道“育者”,甚至還見過本尊。


    徐徒然心中不由一動,剛想詢問對方是否對“育者”有更深的了解,神情忽然一變——就這麽會兒工夫,那隻大手已經將那顆眼珠拿了起來。那手的尺寸相當離譜,動作卻是極優雅,用食指與拇指將那珠子夾在中間,像是拈起一粒小小的珍珠。


    那動作甚至透著幾分神聖,仿佛在這種場景下,呼吸也好、思考也好,都是一種褻瀆。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大腦出現一瞬間的空白。下一秒,卻見那手指上忽地裂開一道縫隙,縫隙間尖齒森森,一下就將那珠子咬住,眨眼便囫圇吞下。


    跟著就是一陣不知來處的狂笑,大白手瞬間縮回了門後,麵前巨大的門扉卻開得更大了些。一股強大的吸力隨著狂笑聲從門後湧出。徐徒然如夢初醒,背在身後的手指本能地一動——


    “你想幹嘛?”還在自顧自崩潰的穿書係統忽然反應過來,急急開口,“別動手!”


    隻可惜它這話說得稍稍晚了一些。徐徒然心隨意動,幾根尖銳冰棱已然浮現於空中,直直朝著那半開的門扉刺了過去!


    徐徒然有心想要試探那門扉背後的情況,冰棱都是順著那股吸力,直衝著那門後麵去。然而才剛靠近,就見無數黑色的藤蔓從門後麵唰地竄了出來,三兩下將激射的冰棱打落在地,又如同一道道激光,接二連三地朝著徐徒然刺來。


    徐徒然暗罵一聲,轉身就跑,跑了幾步見那搖搖晃晃的大漂亮還站在原地,被吸力拖著往前幾步,忙又衝回去拖著一起跑。所幸這吸力的範圍不大,躲到斜側麵便不受幹擾——徐徒然本想趁機躲到附近林中好喘口氣,不想右腳才剛剛抬起,小腿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沒有任何理由。但她確定,自己聽到了腿骨斷裂的聲音。


    一聲痛呼被壓在了喉嚨裏,徐徒然搖晃一下,整個人幾乎是摔在地上。又聽腦後傳來陣陣破空之聲,暗暗咬牙,在係統倉皇的叫聲中猛轉過身,雙手用力往地上一按,一道厚重冰牆拔地而起,恰好攔住了撲來的藤蔓。


    藤蔓如波濤,重重拍上冰牆,撼得整個牆麵都一陣搖晃。坐在牆下的徐徒然用力握緊了拳頭,直到確認冰牆沒有崩塌跡象,才緩緩鬆開了手。


    還好,給攔下來了。


    隻是在鬆開手指的瞬間,她又感到手臂一陣疼痛,轉頭一看,隻見右臂上一大塊皮往下掉。


    ……有完沒完。


    她忍耐地閉了閉眼,向後靠在冰牆之上。半透明的牆麵隱隱透出藤蔓扭動的黑影,宛如鬼魅亂舞。


    徐徒然強忍著疼痛,從包裏翻出急救藥,咽下兩顆。骨折到變形的右腿與血刺呼啦的右臂以驚人的速度開始自我修複,腦海裏的“穿書係統”似是因此愣了一下。


    “這又是什麽玩意兒?怪好使的啊。”


    “楊不棄給的。”徐徒然懶得多說,閉眼調整了一會兒呼吸,又用力搓了把臉。隻是她手上本就帶有血跡,這樣一揉,反倒把臉也給搞花了。


    穿書係統“啊”了一聲,也不知聽明白沒有。徐徒然喘了一會兒,往旁邊看去,隻見那個大漂亮一動不動地坐在她旁邊,靜靜看著她,像是一尊精致的大玩偶。


    雖然這樣說自己有點怪,但徐徒然真覺得,這個大漂亮,好像有點傻乎乎的……


    她試著與對方說了兩句話,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腦海中的穿書係統,語氣微妙地開了口:“她看上去不像是有意識的樣子。你確定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徐徒然:“……”


    “我以為你會先問問她的來曆。”她淡淡道。


    “我是挺好奇的。不過考慮到我現在無法理解的事情太多,我決定還是先放棄一部分的好奇心。”係統以一種相當飄忽的語氣回答道。


    簡單來說,就是打算暫時躺平,暫停思考了。


    徐徒然默了一下,也沒糾結這個事,直接道:“你對‘育者’了解多少?”


    係統:“你指的是哪個?如果是外麵那個,我必須指出,它不是——”


    “我知道它不是,但它這麽變態,總該有點原因吧?”徐徒然有些警覺地往後看去。冰牆後麵已經看不到那些藤蔓的影子了,也不知是對方放棄攻擊了還是怎樣。


    “先說清楚,我對外麵那東西也是一頭霧水。不過要問能力的話,我大概可以猜出一些。”係統的語氣聽著依舊有些飄忽,“結合目前所看到的情況,我推測那東西應該是育者的某種投影或是複刻,而它展示出來的能力,應當為‘神罰’。”


    徐徒然:“?所以它還真是個神?”


    “都說了它不是。”係統說完,忽然沒聲了。徐徒然忍不住催促了一下,過了兩秒才聽它悶悶道:“稍等,我在整理資料。本來以為這部分你要到最後才能接觸到,相關的解釋我都還沒準備好……嘖。”


    又過片刻,它才再次出聲,語氣變得官方了許多:“神罰是一種被動效果。簡單描述的話,就是在它麵前,所有被它視為‘不敬’的動作,都會遭受懲罰。且懲罰和動作是對應的。如果你想要擅自離開,就會斷腿。如果你試圖格擋,就會爛手。如果你想要攻擊,則會遭到更強烈的反撲……”


    “如果想對神定規則,就要掉舌頭?”徐徒然輕輕補充。


    “差不多吧。所有與‘口’相關的不敬之舉,基本都這個下場。這是最不敬的動作之一,掉舌頭還算好的。最可怕的是掉完舌頭還會被記恨,隻有將最珍貴之物獻祭入門扉之後,才能得到相應的原諒……”係統說到這兒,頓了一下。


    “等等,你怎麽知道要掉舌頭的?”


    “我試過了。”徐徒然輕描淡寫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跑也跑不掉了?”


    係統沒有說話。


    徐徒然發誓,她剛才絕對聽到了係統強烈的吸氣聲。


    “請問您介意我稍微翻一下您的記憶嗎?”頓了一下,係統終是忍不住開口,“雖然我知道這種時候放棄思考就好,但哪怕死,我也想死得瞑目。”


    ……怎麽就快進到死了,會不會說話?


    徐徒然明確表示了不滿:“能不能說點吉利的?也不至於那麽糟吧,我剛才掉舌頭之前也就得了兩千作死值……”


    後麵放冰錐、立冰牆,包括逃跑,一次也都隻拿一兩千而已。


    係統:“……”


    係統:“冒昧多問一句哈,您說的這個‘千’,是有三個零的千嗎?”


    徐徒然:???


    不然呢?


    “那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係統垂死病中驚坐起,聲音再次高了起來,“兩千!你知道正常一次任務才能拿多少——”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在心裏粗略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作死記錄,老實道:“多少算正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還一次拿過五千。”


    相比之下,兩千真的不算多。


    “五……誒唷我的個天。”係統噎了一下,“你做了什麽?你就是把女主全家都綁了你也拿不到五千啊!”


    “具體忘了。大概就是搞了個辰級可憎物。”徐徒然隨口敷衍,完全沒在意係統聽到這話後響起的詭異滋滋聲。她動了動完全恢複過來的手腳,透過半透明的冰麵朝外看去,“那你知道要如何對付這家夥嗎?”


    “對付?那還是洗洗睡吧。”穿書係統硬梆梆道,“但要是逃命的話,法子還是有的。”


    徐徒然:“?”


    “獻祭。”係統道,“向它表忠。隨侍左右。如果能持續提供祭品的話,它會對你比較寬容,然後你就可以趁機脫離它的視線範圍……”


    “不過這方案不保證一定能逃掉。因為它大概率會主動尋找並跟隨祭品的提供者——也就是你。總體來說,二八開吧。”


    徐徒然:“……”


    那這算個什麽逃生方案。


    她垂眸思索片刻,視線掠過手中的藥瓶,忽似想到什麽,一下將之握緊。


    “你之前說,這東西不是真正的‘育者’,對吧?”


    “嗯。”係統回應道,“雖然無法確定來曆,也不知道具體強度。但不是投影就是複刻。不存在別的可能性。”


    徐徒然:“所以它是能被殺死的,是嗎?”


    係統:“……”


    不是,你這個所以是怎麽來的?


    徐徒然:“你就說是不是。”


    “……是。”略一停頓,係統悶悶道,“投影或複刻,存在都是有限度的。但萬一外麵是個超強的個體……”


    “那我死唄。”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再次翻開背包,從裏麵拿出了一根樹枝,又拿出了一瓶礦泉水。


    係統:“……”


    身為一個頂著“係統”名頭的存在,它並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但眼看著那截被跑進水中的樹枝開始變魔術般冒綠開花,它終是忍不住再次開口:


    “這又是啥?”


    “小樹枝。楊不棄給的。”徐徒然道。


    ……所以說楊不棄又是個啥?


    係統完全懵逼,隻能選擇回去翻看徐徒然的記憶。翻了兩下,想想又覺得不對:“那你現在拿根樹枝幹啥?”


    “獻祭。”徐徒然答得飛快。


    ……哦。這個思路倒是可以。


    係統多看了那樹枝兩眼,暗自感歎總算有一件自己能理解的事了:“這個東西作為祭品倒是勉強夠格。不過你最後分成幾段。育者不可能隻滿足於一次獻祭……而且你的眼神絕對要再調整下,不能讓它察覺到你的敵意……”


    “誰說我要給它了。”徐徒然嗤了一聲,“這是給我自己的。”


    係統:“……”


    啊?


    還沒等係統反應過來,徐徒然已經將那根開滿花花的樹枝拎了出來。跟著又見她飛快地收拾好手頭的東西,又湊近旁邊呆愣愣的黑裙少女,低聲與她說了幾句,緊接著便站起身來。


    所有的東西都被留在了原地,徐徒然手裏隻拿著兩件東西——她右手提著石矛,左手則握著那根纖細卻生機勃勃的枝條。


    下一秒,在係統不解的聲音中,她用力將枝條握住。


    再鬆開時,原本鮮嫩活潑的樹枝,已變成了萎縮焦黑的一團。


    同一時間麵前的冰牆飛快融化。徐徒然望著不遠處的巨大陰影,毫不猶豫地朝前衝去——


    ……別說掩飾自己的攻擊意圖了。她就差沒把“給我死”幾個字寫在


    臉上!


    剛剛冷靜一些的係統又懵了,哇啦哇啦的聲音頓時充斥腦海。徐徒然不耐煩地在意識裏吼一句閉嘴,右手用力一掄,石矛立時高高飛起,直朝著“育者”的半開的門扉紮去。


    ……可就像之前一樣,石矛尚未來得及靠近,便被從門中湧出的黑色藤蔓衝翻在地。


    橘貓在冷笑,係統在尖叫,旁邊的黑裙女孩早已無聲無息地跑開,隻剩下徐徒然一人,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目光死死鎖定著落下的藤蔓,然後,在對方靠近的瞬間,毫不猶豫地伸手,猛地鉗住其中一根——


    荒蕪女皇,發動!


    充盈的力量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流逝,徐徒然手中掐著的藤蔓肉眼可見地枯萎坍縮,而這種趨勢,很快便蔓延到了其他張牙舞爪的藤蔓上——


    它們原本已成包圍之勢,宛如一張張開的巨口,馬上就要將徐徒然一口吞沒。卻轉眼就隨著力量的流逝而僵直蜷縮,如同死物般軟軟垂下。


    ……然而同樣垂下的,還有徐徒然的手。


    她右手仍牢牢地掐著麵前的藤蔓,左手卻已經無力地塌下,手指鬆開,焦黑的樹枝掉落在地。


    疼——仿佛要爆炸般的疼。內髒像是被人攪成一團,喉頭又燙又腥,翻湧著血腥味。


    “快鬆手!”終於反應過來的係統慌忙道,“這也是瀆神的一種,你會受罰,你會比它先死!”


    “閉嘴。”徐徒然強撐著在腦海中回了一句,嘴巴突然一動,將之前就含在口中的藥連同湧上的鮮血一同生咽了下去——以防萬一,她之前直接往嘴裏藏了一把。一口下去,差點把自己噎死。


    好在她總算沒死得那麽憋屈。本就化了不少的藥粒順利滑下。正在破碎的內髒開始迅速自我修複。徐徒然喘息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藍色。


    “看看誰先死。”


    她麵無表情地說著,抬起左手,又抓住了一根藤蔓。無聲的嚎叫從門中傳來,原本漂浮在低空的巨大門扉重重摔在地上,裝點在門上的人頭搖搖晃晃,旋即在橘貓愕然的目光中坍縮、掉落,並在落地的瞬間化為粉末。


    這可不太妙……橘貓眼神變了一變,在逃跑和助陣之間略一糾結,還是選擇了後者。


    於是它當即往下小跑了幾步,渾身上下的黃色眼珠都驀地亮起。然而還沒等它有什麽動作,一隻手突兀地從後方伸出——


    一下拎住了它的後頸皮。


    橘貓渾身一僵,視線轉動,這才發現那個黑裙女孩不知何時已繞到自己身後。黑霧繚繞的麵龐正靜靜對著自己。它後背一下弓起,剛準備對她來一擊“撲朔迷離”,卻見那女孩手掌一抬,一團泥巴猛地拍上了它的臉。


    橘貓:“……??!”


    泥塊自帶的混亂效果發動,所有的意識都似是被瞬間抽離。大橘貓愣了一下,果斷改變戰術,開始撲騰爪子。同一時間,徐徒然終於鬆開了緊抓著藤蔓的手。


    ——隨著她的動作,早已枯萎到極致的藤蔓一截截地掉落在地,化為黑色的粉末。藤蔓的盡頭處,巨大的門扉已然再次緊閉,吟唱聲也好、哭笑聲也好,都再聽不見。


    徐徒然上前幾步,撿起掉在地上的石矛,蹣跚著走上前去,對著那扇大門輕輕一戳——一整團巨大的陰影,仿佛是崩塌的積木塔,開始一寸寸地崩裂瓦解。


    地麵上轉眼就剩了一堆黑色的粉末。粉末之中,藏著一塊閃著彩光的肉塊。徐徒然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眼睛,撿起那枚肉塊,嘖了一聲:“這是什麽?”


    “……臍帶。曾與育者相連的臍帶,被祂褪下的舊物。”腦海中響起穿書係統的回答,“奇怪,這東西怎麽會在這兒?”


    不,應該說,它是怎麽變成一個山寨育者的?


    ……不對,最關鍵的問題難道不該是,為什麽本來應該在好好讀大學的徐徒然,會莫名其妙跟一個山寨育者對上的嗎?


    係統隻覺自己剛剛才清醒一點的大腦又開始迷糊了。頭暈腦脹之下,它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徐徒然的記憶,好冷靜一下。


    徐徒然心裏倒是已經有了答案——時空回溯。


    那橘貓曾說過,它從自己的朋友那兒複製到了不錯的技能。這樣看來,它大概率是利用了時空回溯,用這個什麽“臍帶”,重新造了一個育者……


    但真要說起來,這效果和蒲晗的似乎又不太一樣。具體原因,徐徒然卻是沒那個力氣細究了。


    她抿了抿唇,走到正不住掙紮的橘貓麵前。它的臉上仍糊著混亂泥塊,被黑裙少女單手拎在空中。後者定定地看著橘貓,不知為何,徐徒然總覺得她的眼神中藏著某種渴望。


    聯係起自己之前那種強烈的反胃感,徐徒然莫名有種不妙的感覺。深吸口氣,她強打起精神,伸手抓住橘貓的頭顱。


    正在掙紮的橘貓瞬間僵硬,下一秒,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驀地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跟著身體猛地往前一竄,身軀被拉扯成長長一條又倏然斷裂,前半部分落在地上,化為另一隻體型較小的貓,後半部分則留在黑裙女孩的手裏,變成了一團蠕動的霧氣。


    黑裙少女趕在徐徒然看過來之前,抓緊時間咬了一口。然而事實上徐徒然完全沒顧上她——她在橘貓分裂落地的瞬間,就已經果斷出聲:


    “形似貓的一律為貓!貓是普通動物,不可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未經允許,任何存在禁止出入!”


    話音落下,正急急衝向樹林的橘貓似是被什麽攔住,咚一下彈了回來。徐徒然本就力竭,兩條規則砸下幾乎都站不住,勉強扶著黑裙少女站穩身體,腦海中響起係統茫然的聲音:


    “剛才是什麽情況?你用的是什麽?啊?”


    徐徒然:“……”


    這真的是個係統嗎?怎麽感覺憨噠噠的。


    “我的一個技能過期了。所以用另一個技能補上。”她懶得多解釋,揮揮手讓黑裙少女過去追貓,自己搖搖晃晃地席地坐下,倒出一粒藥,又開始磕。


    因為嗑藥的副作用,她確信自己頭上肯定長了什麽東西。但她現在真的沒力氣去管了。


    聽出她懶得解釋,係統隻能自己默默去翻她的記憶。另一邊,徐徒然望著手中那塊彩色的肉塊,心頭猶有些驚疑不定。


    當初在香樟林時,楊不棄曾給了她兩根樹枝,是可以當救命藥用的。根據徐徒然自己的感受,那樹枝所蘊含的生命力也絕對不低。


    然而事實卻是,她的荒蕪女皇狀態,在解決掉那個“育者”之後,就自動結束掉了。所以她在碰觸那隻橘貓時,對方才一點反應都沒有。


    得虧她反應夠快,在意識到無法荒蕪對方後,立刻動用絕對王權加以束縛,不然說不定真會讓對方逃掉——但這也正是讓徐徒然想不通的地方。


    楊不棄的樹枝,生命力那麽旺盛的存在,居然隻夠荒蕪掉一個山寨貨?這到底是對方太強,還是她太菜?


    ……話又說回來,既然如此,那假如再用這個肉塊去獻祭……


    “如果你是想通過獻祭,達到剛才那種狀態的話,應該是可以的。”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過假如那家夥正是它自稱的‘星星碎片’的話,你想通過這手來殺它還是不現實。”


    果然。


    徐徒然微微垂眸。她之前就有這種家夥很難被殺死的感覺……


    她抿了抿唇,又將目光看向正在追逐橘貓的黑裙少女身上。係統再次開口:“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搞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但你能吞噬的東西是有限的。不想被撐死就別亂來。”


    我。吞噬。


    徐徒然心中因為這話而微微一動。確實,既然那個黑裙少女是自己的分體,那麽她的吞噬,就是自己的吞噬。


    “所以,我確實是個超級牛批的存在。”徐徒然眼底藍色逐漸褪去,語氣十分平常。


    係統:“……我還以為你會震驚於一下自己的不普通。或者糾結一下自己的身份。”


    “早就糾結過了。還能咋的。”徐徒然試圖伸手擦去臉上幹涸的血跡,卻怎麽也擦不掉。她又沒力氣起身去拿水,隻能就這麽坐著。


    “所以,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住口。”係統道,“我不準你這麽說自己。”


    徐徒然:“……?!”


    “這會顯得給你辦事的我很沒品。”係統幽幽說完後半句,嘶了一聲。徐徒然挑眉:“怎麽?”


    “看不下去了。”係統道。徐徒然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它是在說自己的記憶,“我的個乖乖。這事要怎麽搞?你幹脆吃了我吧,一了百了。”


    徐徒然:“……”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托你辦事的我很沒品。”她麵無表情道,“所以我的身份不能說嗎?那你呢?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係統:“……”


    “臍帶。”它聽著似是歎了口氣,“屬於你的那根臍帶。和你手裏那肉塊算是同……”


    它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


    徐徒然:“?”


    “我必須告訴你。”係統語氣變得有些微妙,“我是無法直接讀取你想法的。但對於你的某些思緒,我多少還是能感知些。”


    徐徒然:“……所以?”


    “所以,當你要思考類似於‘能不能把這傻逼係統拿去當祭品’之類的問題時,麻煩避著我一些。請考慮下我的感受,謝謝。”


    徐徒然:“……”行吧。


    徐徒然:“所以你……”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係統語氣認真起來,“你現在是在升級了吧?也不知道哪個遭瘟的教的……總之,等你先升到辰級……”


    “我是辰級。”徐徒然莫名其妙,“天災和混亂都是辰級。”


    係統:……


    “混亂?”它聲音再次變得飄忽起來,“你還升了混亂?”


    居然還給升到辰了?


    “啊。”徐徒然點頭,“不過這個傾向不太好。升到辰級連個新技能都不給。”


    係統:“……別抱怨了。你能在裏麵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就不錯了。”


    嗯。其實也沒多安穩。


    徐徒然默不作聲地想著,又道:“升到辰級,然後呢?”


    “然後開一個屬於你自己的域。那裏才是最安全的。”係統說到這兒,“有些信息,也隻有在那兒才能傳達。”


    ……行吧。


    聽它這麽說,徐徒然也明智地不再多問。恰在此時,自身力氣也總算恢複了些,她長出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放著背包的位置,從裏麵拿起瓶礦泉水兜頭澆下,保證清醒之後,又直接將背包翻了過來,在一堆雜物裏麵扒拉。


    輝級的全知筆,辰級的唱歌筆,一一掉落在地。徐徒然挨個兒翻過,每翻一個,就聽見係統的一聲吸氣。徐徒然忍不住說了句“別搞得好像沒見過世麵一樣”,說完總算扒拉出一個空置著的銀盒,又撿起地上的石矛,開始在空地上圈圈畫畫。


    沒見過世麵的係統:“……你這又畫的是啥?”


    “符文。”徐徒然頭也不抬,“一種很厲害的封印符文。”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種封印符文,問題是這種看著就很古老還屬於危險傾向的符文你又是從哪裏剽到的??


    係統真的要瘋了。它現在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怎麽見過世麵。好不容易爬回來,發現原定的儀式從校園言情狗血劇一路跑偏到靈異boss戰就已經足夠人傻眼了,關鍵你這用的道具咋還領先那麽多個版本呢?


    徐徒然對此的回答還特別敷衍:“以前遇到的一個好心人教我的。”


    係統:“……”


    它再次翻了翻徐徒然的記憶,因為太過龐雜,一時翻不到對應的內容,倒是讓它再次注意到了一個名字。


    “楊不棄?嗤。”它翻著徐徒然相關的記憶,不客氣地開口,“之前看到那藥那樹枝我就覺得不對,果然是他!那家夥居然醒得比你早,這我倒是沒想到。他是不是又來勾引你了?”


    正畫著符文的徐徒然:“……”


    “嗯,果然又是那種手段。送你生命啊,給你祭品啊……你能不能長點心,不要老是被這種手段勾。”


    繼續畫著符文的徐徒然:“……”


    “哦,我知道了,就是他把你帶偏了對吧,我看到他帶你去什麽慈濟院了!所以說一早就把他吃了多好,反正本來也就是個比較大件的食物而已,生命和秩序你又不是不兼容……”


    終於畫完最後一筆的徐徒然:“……”


    麵無表情地直起身體,她將找到的空銀盒擺在合適的位置,又將那塊同樣被稱為“臍帶”的肉塊丟進了獻祭的位置——


    整個符文陣瞬間亮起刺目的光芒。正將剩下半隻橘貓按在地上錘的黑裙少女見狀,立刻退到了旁邊,退開之前,沒忘再將橘貓往銀盒的方向用力一踢!


    灼目的光線混著強大的吸力從銀盒中迸發,早已被錘到精疲力盡的橘貓慘叫一聲,拚命地扒著地麵,卻還是難以抵抗身後傳來的力量,漸漸溶解的身體,被迫拖進了那道強光裏。


    再下一瞬,銀盒蓋子啪一下蓋上。而被丟進獻祭符文中的“育者臍帶”,已經溶解成了黑色的一灘,再無半點活性。


    徐徒然撿起銀盒拍了拍,終於慢悠悠地開口:


    “你剛才嘰嘰歪歪地,說我準男朋友什麽呢?”


    係統:“……”


    係統:“我說,我永遠支持自由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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