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何其無辜!爹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他,生前苛待,毒酒逼死;死後也扣扣搜搜,無論如何也不肯給個名分!


    “大哥!別念了。此事已經過去多時,四叔也已被追封為涪陵王。”


    “爹爹看不慣誰就決計不會讓他活著,他是眼中釘肉中刺,活著隻會礙了他的道!那李後主是,四叔亦是……”


    趙元休看著趙元佐的神情不對勁,繼續勸慰道。


    有些事情,你大概猜到他是什麽經過的,但實際被人捅到你麵前的時候,你還是難以接受。


    “四叔……四叔你何其冤枉啊……”


    趙元佐絕望地喊著,草青突然從門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驚失色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早產了!”


    “什麽!”趙元佐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爬起來,“這不是才八個月嗎?怎麽會……”


    “殿下,快別說了,我們快去看看王妃吧!”劉綏慌忙將趙元佐拉起來,推著他出門去。


    ——


    草青讓趙元佐他們在產房外等候,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產房內夾雜著馮綺文痛苦的喊聲和穩婆們高喊著“用力、用力”的聲音,草青撲到馮綺文床邊,給她擦了擦汗,而後道:“夫人,夫人我把殿下喊來了。”


    “別……別讓他進來……”馮綺文的話斷斷續續的,“還有……水……我要喝水……”


    草青立即點了點頭,去倒了一杯早就備好的溫開水,她小心地扶著馮綺文的下巴,拿勺子一點點地喂。


    “夠了夠了,不要喝太多,潤潤嗓子就行了!夫人,請繼續用力!”


    穩婆高喝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馮綺文終於終於產下一個男嬰,穩婆剪完臍帶,卻發現他怎麽也不哭。


    馮綺文的心涼了半截。


    草青站在馮綺文的身邊,有些痛苦地看著這個生下來卻不會哭的嬰孩。


    穩婆將渾身紫青的他倒著提起來,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腳掌心。


    馮綺文每聽到一聲拍打,心就往下落一遭。


    她拚命生下的孩子,竟然是個死嬰嗎?


    終於,她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她鬆了一口氣,聽著穩婆歡喜地道:“小祖宗哇,你可算是肯哭了。”


    馮綺文早就沒多少力氣,這心剛安穩下來,她才開始覺察到自己的不對勁起來。


    ……


    “別攔著我,讓我進去!”


    “殿下,產房血腥,不可以進啊!”


    “不可以進我之前也進去過一回了!”


    趙元佐甩開眾人,衝了進去。


    穩婆是說馮綺文又血崩了,情況很危急,待趙元佐進去的時候,她已經沒了呼吸。


    趙元佐抓著她開始冰涼的手,閉上眼睛,感受著她,問道:“上一回兒她也血崩了,怎麽後麵就可以被救回來了,這一回兒卻不可以……”


    “這……殿下,這自古以來,女人生產就是從鬼門關裏走上一遭,每次的情況我也說不準,這……”


    劉綏也跟著進來了,趙元休還在外麵守著。


    她看著馮綺文的臉色,聽著穩婆的話,想著上次的血崩應該隻是單純的血崩,不涉及感染,這一次大概率是羊水栓塞,所以這麽快就去了。


    中醫沒有羊水栓塞的說法,她也隻是猜測而已。


    趙元佐表現的很平靜,沒有痛哭流涕,卻讓劉綏感覺更加心驚,她走到草青身邊,看了一眼在草青懷裏的趙允言。


    又皺又小,滿滿的都是早產兒的特征。


    劉綏想從草青手裏接過趙允言過來抱,草青卻被不肯,一副生怕孩子被搶的模樣。


    劉綏望著草青那張愕然的臉,掩藏了她的做賊心虛;而且她看起來很虛弱,跟剛生產完的馮綺文有的一比,雖然用鉛粉掩蓋過,但依舊能覺察到她眼底下厚厚的烏青。


    不像是睡眠不足,倒像是……


    中毒……


    “草青,你怎麽回事?”


    劉綏質問道。


    “皇孫早產脆弱,劉娘子沒有抱過孩子,還是不要抱了。”


    “我是說你。你怎麽抱著孩子的手一直在顫抖?這樣怎麽把孩子抱得穩,抱掉了怎麽辦?”


    劉綏說著,從草青手裏搶過了那個孩子。


    令她驚訝的是,這個孩子搶的還挺容易。


    更令她驚訝的是,皇孫一脫了草青的手,草青竟然整個人暈倒在了地上!


    ——


    太醫很快就來確認了,馮綺文是服用了某種藥物而導致早產的,至於草青,自己本身也中了慢性毒藥,已經毒入膏肓了。


    再加上受了馮綺文去世的刺激,竟然也已經去了。


    太醫在草青的身上發現了一個香囊,並表示,這個香囊日日佩戴並無不適,但若每日配合茶水飲用,即為劇毒。


    趙元佐讓東宮裏的其他侍女來認領這個香囊,都說確實是草青的,不像是別人送的,它和草青以前佩戴的香囊,無論是款式還是用料都是一樣的。


    趙元佐沉默不語,讓人去搜查草青的房間,發現了一包用了一半的粉末。太醫驗查過,趙元佐聽到那個結果,隻是疲倦地懊惱一聲。


    “吾知道了,都下去吧。太醫,據實回稟官家吧。”


    趙元休終於得了機會近趙元佐的身,正準備出言安慰幾句,趙元佐突然扒拉住趙元休的手,帶這些癲狂的天真問道:“草青是綺文的陪嫁侍女,是自馮府就跟過來的人,怎麽會害綺文呢,怎麽可能呢?”


    “大哥,節哀順變。”


    “三弟,難道你說的,當真都是真的?”


    “殿下,如今草青已死,死無對證。”


    劉綏抱著趙允言,走了過來,“王妃已死,留下兩個孩子,尚在繈褓之中,殿下更是要好好照顧他們。”


    “我會的。當然會的。”


    趙元佐從劉綏手裏接過了趙允言,將他的臉貼到自己的臉上,感受著他。


    他靜靜地,靜靜地貼了許久,開口喚道:“去把奶娘喊過來吧,喂完奶就讓他睡吧。早產的孩子不能久抱,先度過這段時間吧。”


    馮綺文死後,趙元佐稱病不朝多日,原本該是他管的政事,他也絲毫不過問。


    一切就恍如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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