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仿佛世界都沉默了。


    下一刹,極致的威壓席卷而來,刺眼的金芒將緩緩愈合的空間裂縫再次撕裂!


    呦嗬,這是怒了?


    你這心性也不行啊,小老弟!


    一點璀璨的金光自他的眉心亮起,隨即席卷全身,隨著一道詭異的波動,李穆歌消失在了原地。


    臨走之前,他隻看到了逐漸破碎的空間,和自地麵投來的異樣的目光……


    ……


    墨峰,孤亭。


    盤膝而坐的少年仿佛入定的老僧,氣息平緩,閉目塞聽。


    片片玄竹的落葉飛舞,在荷花池塘的映襯之下,顯得仙意縹緲,意境十足。


    墨白軒不願就此浪費了一片悟道古樹的樹葉,令畫侍再次沏了一盞,細細品味。


    雖說沒了第一壺的神妙,可那味道依然不是凡品茶葉所能比擬的,淡淡幽香撲鼻,入口滋味百轉,仿若品味人生疾苦哀樂。


    “呲溜——”


    “嗯……此茶,甚妙。”


    文士忍不住感歎。


    若是李穆歌看到,一定會送對方一個茶缸,老幹部專屬,絕配。


    可惜了,此刻他還在自己的內景地之中“醉生夢死”。


    悠悠竹葉飛旋,自眼前飄過,掠過棋盤上慘不忍睹的棋局,又打著旋兒飄飛而起。


    墨白軒看著這片竹葉,感歎不已,即便是落下的殘葉,也依然不忍那注定了的結局,不忍自己平凡的一生就此落幕,在走下舞台的最後一刻,也要舞蹈出絕世之姿,讓這一生最後的煙火燃放得再久一些。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竹葉緊跟其後,萬千竹葉飛舞,在涼亭周邊盤旋而起,起起伏伏。


    墨白軒看著這場麵,忍不住……拍案而起!


    仿佛有著某種意念在引導著這些竹葉,讓它們甘願離開枝頭,去撲向那道呼喚,仿若螢火,仿若飛蛾。


    涼亭內外,聚集而來的竹葉越來越多,緩慢地以一個規律飛舞,素衣的畫侍女子似也是看呆了,一片細長的竹葉自她的手臂前飄過,擦過她的衣袖。


    而後,撕裂開的衣襟之中,有仿若鮮血的液體飛濺而出。


    女子發出一道驚呼,一個轉身重新踏入畫卷之中,隨著卷軸卷起,飛入了墨白軒的衣袖之內。


    墨白軒輕皺的眉頭緩緩鬆開,眸中閃爍著驚訝。


    這是……要凝聚刀意了?


    心中有了結果,墨白軒望了眼已經被那紛飛的竹葉切割得不成樣子了的涼亭,道道或深或淺的裂口密布,忍不住讓人懷疑下一刻會不會直接塌了。


    答案是不會,因為有墨白軒在。


    “也罷,師生一場,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能得如何,自看天意。”


    拂塵揮舞,一道凝實的長虹仿佛粗大的長鞭一般抽出,隨著密集的脆響,周圍的玄竹齊齊一震,霎時漫天竹葉飛舞。


    於是本就聚集而來的竹葉此刻更是繁多,它們圍繞著涼亭中的少年,環繞起伏,仿若周天運轉。


    一個龐大的圓形逐漸成形,立體而富有規律,帶著絲絲如芒在背的寒意,卻又有著春風般的柔沐。


    便是這般矛盾的結合體,匯聚成了這一片飄舞的竹葉群。


    於是,紛飛的竹葉逐漸破碎,像是有無形的刀刃在其中切割斬落,又自那凋零的竹葉之中綻放出別樣的刀意,匯集到那無形的刀刃之中。


    刀意與竹葉由統一走向了分離,而在墨白軒的拔苗之舉之下,龐大到超出原有承受力的刀意在半空中肆虐,又無法逃離這古怪的空間,隻得如流入大海的江水一般凝聚,流入整體之中,與承載飛舞的竹葉激鬥在一起。


    可過程之中卻不見激烈,仿佛一場平緩的大戲,又像是一曲悠揚舒緩的音樂,兩者的相撞毫無起伏。


    就像是竹葉甘願奉獻出它們的靈與魂,喂養那逐漸成熟的刀意。


    又像……竹葉於此刻升華,脫離了原本的身軀,化作無形的意識。


    它們凝聚著,糾纏著,盤旋,歡悅……


    直到那無形之中有一點綠意閃爍,隨後,精致到夢幻的竹葉由此孕育,仿佛有光亮刺破了厚厚的雲層,將光明重新灑落世間。


    由死去的竹葉之中重生的綠意越來越多,將本來為之一空的空間漸漸填充。


    故此,竹葉的舞姿再次現世,分不出是虛幻還是實體的竹葉在涼亭內外歡騰,起舞,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某一刻,竹葉渙散,化作虛幻,又如潮水般湧向了盤膝的少年。


    空間為之一空,於是有風自四周吹來,卷起遍地的碎葉,略顯淒楚。


    霎時,破碎成粉塵的碎葉混雜在泥土裏,陷入了磚縫中,融入了池水裏,不見了蹤跡。


    墨白軒衣襟揚起,又落下,徐徐清風而過,涼亭破損的梁木在刹那間恢複如初,仿佛自斷木之中重新抽出了枝芽,生機勃發。


    許久之後,李穆歌緩緩睜開了眼睛,嘴角不自覺咧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可眼前熟悉的場景讓他下意識回過神來,嘴角趕忙壓住,看向了端坐在涼亭中默默品茶的墨白軒。


    “收獲如何?”


    不及李穆歌開口,墨白軒先一步問道。


    “……收獲的話,應該是有的。”李穆歌有些不確定道。


    “不急。”似是早有所料,文士並不意外,“回去細細感悟,自然便知了。”


    李穆歌起身想要道別,可剛剛撐起身子,他便整個人飛了起來,仿佛身下有人惡趣味安置了彈簧,將他徑直彈飛了起來。


    身處半空之中,那股熟悉的懸空感迎來,這次李穆歌沒有等待著自己自由落體,而是如靈貓一般快速調整了身形,穩穩落地!


    難度係數5.0,soeasy。


    可是迎接他的並沒有觀眾們的歡呼,而是他自己的驚呼。


    “我靠,這是怎麽肥事?”


    “靈力得到了提純和增加,身體的素質也有所上升,但與三品還有些距離,沒什麽好驚訝的。”墨白軒慢條斯理地回答了少年的疑惑。


    雖然還是有些懵,但李穆歌聽懂了一件事。


    我這是……變強了?


    “……行了,趕緊去吧,下節課都要上課了,你是想遲到嗎?”看不慣少年那一臉的傻笑,仿佛一個癡呆,墨白軒擺了擺手,趕人了。


    殊不知,李穆歌今天已經遲到一回來。


    收斂了些笑容,可嘴角依然像ak一樣難壓,李穆歌趕忙道:“那老師我就先走了,再見哈!”


    說完,一溜煙地向著山下衝去。


    可還沒跑出幾步,因為突然暴增的力量沒有完全掌控,腳下的力道大了幾分,一不小心踩滑了,骨碌著從山道上一路滾了下去。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


    清風悠悠。


    徒留愣在原地的中年文士。


    ……


    事實證明,後天境二品修士還是很結實的,從山路上滾下來也隻會受一些不值一提的皮外傷。


    當然,心理創傷和腦部輕微震蕩引起的眩暈就不在此列了。


    一臉懷疑人生地癱倒在山腳下的草地上的李穆歌,看著天空的藍天白雲,雲卷雲舒,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想著自己一直躺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就算是逃避現實也該去找個荒涼而無人跡的地方,在這大道旁邊算個怎麽回事。


    無奈憑著極大的毅力撐起身子,他便看到了迎麵而來的女孩。


    “李穆歌?”慕傾雪似是有些疑惑。


    “……”


    少年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多的灰塵。


    感謝墨白軒老師的強迫症,把山路都給打掃得這麽幹淨。


    突然對墨白軒湧起了一抹感激,李穆歌此刻方才再次看向女孩。


    “呦,巧啊,你怎麽也在?”


    這話一說出口,李穆歌感覺氣氛更尷尬了。


    慕傾雪走近了幾步,看了眼對方臉上清晰的石階印子,沉默了片刻,“我去上課,正巧路過這裏,你剛剛……”


    “剛剛?啊哈,那個啊,沒什麽,就是研究一下後天境修士的抗擊打能力,還別說,真挺結實的……”


    李穆歌一臉的尬笑。


    “……”


    慕傾雪沒有再問。


    二人結伴走著,似是正巧順路。


    少女臉色漠然,仿佛冰山美人。


    少年眼神飄忽,仿佛勞改犯人。


    但便是這略顯衝突的性格迥異的二人,卻有著一股莫名的融洽。


    清風卷起花的清香與泥土的芬芳,在彩蝶的舞動之下,迎麵而來,又繚繞開來。


    知春鳥飛過枝頭,清脆的啼鳴像是一曲動聽的歌兒,令人想要駐足停留,聽上一段。


    下午的空氣顯得有些燥熱,太陽照下耀眼的光,驅除了一切早春的涼意。


    青春年華的少女裙擺微顫,一雙勻稱修長的好腿姿態撩人,在黑色絲襪的包裹之下,竟帶著絲絲的誘惑。


    李穆歌暗暗在心裏連呼“善哉善哉”,自己這一定是摔傻了,連這毒舌的家夥都感覺稍有姿色了。


    看來回去得去趟醫院了,別落下什麽病根來。


    畢竟暗傷對於修煉可是一種不小的隱患。


    “李穆歌。”慕傾雪突然開口。


    “嗯……啊?”


    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李穆歌轉回頭看向了女孩。


    慕傾雪眼眸中的漠然似是緩緩褪去,帶著些許的柔和,令得對麵的少年渾身不自然。


    “要加油。”


    “哦哦哦,一起加油!”


    又是一陣略顯慌亂的回複。


    “噗嗤!”


    慕傾雪抿嘴一笑,仿佛梅花開在了六月。


    美得令人心顫,豔壓群芳。


    ……


    愣愣地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李穆歌摸了摸腦袋。


    冰山……剛剛是不是笑了?


    還別說,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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