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紛紛擾擾,很多的事情,並不公平。


    下午第一節課,李穆歌那個笨蛋遲到了,慕傾雪很不理解,人都在學校了,上個課怎麽還能遲到呢?


    但那家夥就是做到了。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做到旁人眼中原本不該如此的事情。


    說是不按套路出牌也好,腦回路不正常也罷,這家夥一直就是這樣。


    下課了,她想著作為班長,終究還是該給自己班級的同學爭取一下,免得老師對某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可令她意外的是,得來的卻是李穆歌換了老師的消息。


    “是啊,那個學生上次在秘境的表情可是極為出色的,九峰的老師都爭著要呢,我們煉器閣的閣主親自出馬,就可見對他的重視度了……至於讓他罰站,哼,就算是有能力也要教訓教訓的,上我的課竟然還敢遲到……”


    初聽這個消息,慕傾雪沒有羨慕,反而為李穆歌感到高興。


    在她的眼中,那個少年本就該如此優秀。


    他總是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線來觀望著這個世界。


    就好像有厚厚的濃霧將他裹住,看不清晰,霧裏看花。


    讓人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模仿他,將漠然視為常態。


    於是久而久之,便不自覺習慣了如此。


    可她知道自己是個失敗的模仿者,隻學到了表麵,卻學不來對方埋藏在心底的那抹孤獨。


    第一節課下課,趕往下一間教室時,她繞了個遠路,選擇了一條路過岩火峰的路。


    於是,她看到了他,在流水潺潺的小橋上走過,步姿軒昂,與以往的他截然不同,仿佛在這一刻,少年本該有的朝氣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每一步踏出,都像是有一把尺一般,步幅均勻。


    ……雖然臉色有點兒怪怪的。


    她沒有跟上去,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一如她向來所做的那樣,隻是個安靜的旁觀者,不主動插入,不隨性施為,一切順其自然。


    但那一份平靜早就打破了不是嗎?


    那一次揪心的“生死兩別”,和這些時日,那些像是突然出現一般的女生……


    他的身邊,礙眼的家夥好像多了起來。


    以往還會期待的一星期五天的工作日,每天都能夠見到對方,二人距離那麽近,相談甚歡。


    (李穆歌:喂喂喂!那明明是你單方麵的毒舌啊混蛋!哪裏相談甚歡了?!!)


    可是突然多出來的實踐課,好像把這一份寧和的時光分割了。


    特別是修煉班的課程,如今他們兩個很多都不是重合的,有時大半天都見不到彼此。


    莫名的煩躁。


    可她向來是個很克製的人,將這一份心緒壓製了下來。


    第二節課之後,原本不想理會了,可她又一次選擇了繞路。


    這次,有些意外,她看著他從山路滾了下來。


    雖然出場方式特殊,但不走尋常路向來都是他特有的標簽,慕傾雪也沒有過於意外。


    就這樣,腳步不自覺地向前邁出,喚出了他的名字。


    “李穆歌……”


    ……


    綠柳伏水,交相輝映。


    趕往下一間教室,雖然熟悉的時間不多,已經有了習以為常的錯覺。


    慕傾雪的腳步輕盈,不知為何,明明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迎接自己,但心情卻莫名好了起來。


    就好像摘下了秋天裏的第一顆成熟的果子,歡喜著跑過田野一般。


    於是,四周的一切都仿佛賞心悅目了起來,看什麽都是無比地可愛。


    她看看知春鳥黑白相間的身影飛掠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看著雲彩悠然,千變萬化,看著一個淒慘的人影飛過雲間,向著自己露出仿佛得救了一般解脫的笑容……


    嗯?


    等一下!


    神色莫名地看著天際踏劍飛行的青年劍士像是趕著投胎似的衝向她,慕傾雪終究還是忍住了後撤的衝動,站在原地安靜等待。


    在青年身後,一道青漣的身影緊隨而來,劍芒飛舞,似是屠夫揮舞著屠宰的利器。


    “寧越!有膽子你給老娘站住!”一道清亮的暴躁女聲響徹雲端。


    “我要是有膽子,還用跑到現在?”


    前方的寧越臉上滿是悲楚的淒涼神情,仿佛即將被賣入一些皮肉行業的良家女子一般淒淒慘慘。


    “你還沒膽子?截胡老娘的學生的時候,也不見你不敢的,現在跟我說沒膽子?晚了!”


    一聲怒吼,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飛竄的寧越趕忙加快了速度,拉開了些許的距離,趕到了站立在原地,漠然看戲的慕傾雪麵前。


    一個閃身躲到了女孩的身後,寧越自後方探出了腦袋,叫囂著看向了趕來的周婉清。


    “你要是再敢對我動手,就別怪我對她不客氣了!”


    慕傾雪:“……”


    周婉清:“……媽的智障!”


    懸空而立,周婉清罵罵咧咧,三尺青峰劍直指瑟縮著身子的寧越。


    被先天境的兩位大佬夾在中間,慕傾雪也非常無奈。


    可剛欲閃開,遠離這場莫名其妙的戰場,卻聽到身後青年那忙不迭的求救聲。


    “……慕傾雪!不要啊!你要是走了我可怎麽活啊!你也不想早早的就沒了導師吧?救救老師狗命吧!”


    唉!


    話都卑微到這個地步了,總還是要給自家導師點兒麵子的。


    畢竟,一開始也是自己同意的。


    “周婉清老師,您好,有什麽問題,您和我說就好了,我的導師是個廢物,交流毫無意義。”


    寧越:“……”


    好氣哦,但是又不敢頂嘴……


    “哦?”


    似是感覺這麽幾句非常合自己的胃口,周婉清將劍尖的方向移開了,看向了麵色鎮定的少女,眼神玩味,“你知不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你是我預定的學生?可惜半道被某個達不到升學指標,為了保住峰主之位而玩陰招的狗東西截胡了罷了。”


    慕傾雪眉頭微微一皺,這倒是她不知道的。


    見這瘋女人收了收劍,鬆了口氣的寧越氣還沒喘勻,就感到了要不妙的苗頭,趕忙補救,“傾雪!你要相信老師收你做學生是完全真心的啊!”


    那語調和神情,感人肺腑,字字珠璣。


    忍不住讓聽者心軟……那是不可能的。


    慕傾雪麵色漠然,瞥了眼都是成年人了還像個傻子一樣的寧越,隨後看向了緩緩落地的周婉清。


    “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那麽,要不要重新做出選擇?如果你有這個想法的話,大可以與我說,我隻需要去校長那說一聲,寧越這家夥就放不出一個屁來。”周婉清微微一笑,向著女孩發出了邀請。


    慕傾雪看得出來,眼前的女人說的這些都是出於真心的,也就是說,她真的很想收自己作學生。


    但……


    “對不起,老師,請允許我拒絕。”沒有絲毫的猶豫,慕傾雪拒絕了來自周婉清的好意。


    “誒?”


    似是完全沒想到女孩會拒絕,周婉清很明顯一愣,有點感到不現實。


    “不是……等等!”今天穿著一身青藍色休閑服的周婉清指著自己,一臉的難以置信,“我……我才是先來的那個啊!”


    慕傾雪嘴角一抽,跟著李穆歌接觸久了,她看事情的很多角度都變了,聽著周婉清這憤懣的話,讓她總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喜感。


    如果李穆歌在現場的話,他一定會回答女孩的疑惑:“這是梗!這是在玩梗!她犯規啊,跨服玩梗!”


    “抱歉,老師。”慕傾雪清冷的聲音難得帶了些低沉。


    她沒有說真正的緣由,因為毫無意義。


    “老師,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對於劍道,我更為向往。”


    周婉清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她真的不想這麽好的苗子被寧越這脫線的家夥給教廢了,“可我也是……”


    “我知道,您也修劍,而且劍術不凡,但,論劍道,我的導師比您稍強一些。”


    慕傾雪的話很簡潔,她本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而且這話已經很委婉了。


    周婉清懂了,雖然懂的方向和真相依然南轅北轍,但她還是懂了。


    “也好……”她無奈道,“要學,就要學最好的……寧越這廢柴雖說修為比我低,但論劍道的修煉,天賦確實比我強上些許。”


    即便心中萬千不舍,卻隻化作了這一聲歎息,“劍修雖占主流,可其中派係卻不在少數,寧越這家夥走的是苦修的路子,其實對於你這樣的女孩子來講,是不大合適的。”


    這會兒,已經大膽露出半個身子的寧越沒有反駁。


    他這一派確實蠻辛苦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年到頭不停歇,以極致的劍,先練勢,後練意。


    意者隨心,劍由心起,心動,則劍動。心隨意轉,意動,則生死定。


    勢者隨性,心性自成,劍道已達小成,劍心已種,劍出,神往,天地色變!


    以劍勢反哺劍意,劍意成,則劍道圓滿。


    而這,便是他這一派所走的路。


    雖說難度比之同行是難了些,但是後期收益也是確實大。


    俗話說得好,風險越大,利潤越高。


    這就是劍道苦修者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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