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實打實的對撞,戚應暉雖是倉促應對,卻也絕不留手,道途已毀,再招攬神逸毫無意義。


    對撞的結果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六天之前,神逸還隻是練氣中期,隻會拳打腳踢,對敵間雖有巧變,卻仍被他穩穩拿捏。


    怎麽短短六天,這小子的拳勁剛猛了那麽多——不止於此,手掌被震退後,戚應暉隻覺得整條胳膊都燥熱難忍,掌心更加灼痛不堪。那一拳裏竟然藏了如此險惡的火勁?


    “你也是術修?還築基了?”戚應暉失口大叫,不可置信。


    神逸無心與他對答,變出一張符紙,夾在指間一掌打上戚應暉胸口,符籙實實在在貼在他胸前,剛離開神逸手掌,便即觸發,那是一張雷符。


    戚應暉有真氣護體,雷電並未能夠立即鑽入身體,卻也在體表遊走,把他給電麻了,他口舌麻木,以至於一句髒話憋在口中吐不出去,這小子怎麽還是個符修?上次交手時他明明是個體修吧?


    術符體三修並進?短短六天,練氣中期搖身一變成了築基初期?騙鬼呢吧!他突然想到這小子自稱師承玄望子,難不成……難不成……


    開什麽玩笑!


    戚應暉鼓動真氣,震飛雷符,正待鎮壓麻木感還以顏色。隻見神逸又一氣抽出十幾張雷符,毫不心疼地一把灑出。雷符激發,相互勾連成一張電網將戚應暉罩困其中,符紙在雷電牽引下聚攏,擺明車馬硬要困住他。


    戚應暉心下一片淒涼,尋常修士哪有如此揮霍手筆,結合之前種種怪異,看來這小子定是玄望真人的弟子無疑。這麽說玄望真人沒出手來收拾自己,原來是把自己當做給徒弟練級的經驗包了。


    此時此刻,戚應暉本就被林文瀟玩壞的道心更是被幹得稀碎。他深刻感受到了從前引以為傲的所謂“仙凡有別”,隻不過這次,人家是仙,他自己才是所謂的“凡人螻蟻”。


    戚應暉大受打擊,神逸有苦自己知,那天他讓老五中藥鋪采購,就是為了以天宮道法秘傳調製朱砂。可惜他築基初成,雖有朱砂,真氣畢竟捉襟見肘,縱然陰陽流轉生生不息,畫符時也需量入為出。此次救人毫無頭緒,他光是引路符就畫了三十幾張,為了保持戰力,他隻畫了雷符火符各十餘張。


    原想著戚應暉善使寒冰,隻要周旋得足夠久,對方稍露破綻,就把雷火符紙一並灑出,以火融冰,以雷擊敵,配合種種手段,有心算無心之下,或有幾分越境克敵的把握。至於戚應暉會做什麽準備,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然而眼下林丫頭口鼻慘遭冰封,窒息就在眼前,施救刻不容緩,他不得已隻能以雷符困敵,先救人再說。至於一並灑出火符?神逸覺得隻以這些符紙就想幹翻一個神完氣足的築基後期,多少有點沒睡醒。


    神逸從戚應暉身邊一躍而過,飛速來到林文瀟身邊,隻見她眼淚汪汪,麵色已經不對,也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一手按在林文瀟胸口,讓陰陽真氣硬生生貫透肌膚,滲入心肺,不惜虛耗也要暫緩缺氧的困局,同時拔出堵在胸口裏的濁氣。


    另一隻手握住林文瀟麵頰,鼓蕩火勁融冰,然而擔心下手沒輕沒重,毀了少女容貌,花一樣的年紀,想想就讓人心生不忍。


    於是這火勁把控要得極為精準,也虧得天宮道經先觀五氣錘煉念力,神逸一心多用之下竟然僥幸沒出什麽錯。


    少女躺在地上,被神逸按著胸口,感覺到那一股真氣在自己胸口流轉搬運,一時心緒錯雜,羞得閉上雙眼,滾下兩行眼淚。


    “狗男女!”幾十秒過去後,一聲暴吼從身後傳來,戚應暉眼看就要脫困,倒是比神逸估計的慢了許多,看起來這個築基後期好像成色不足,有點草包。神逸有點後悔剛才沒有一並使出火符將對方解決掉。


    其實也是他對師門了解不足,天宮道的築基初期過於強橫了些,讓他以為人人皆然,一不小心就把戚應暉高估了幾條街。


    後悔之餘,神逸仍有幾分暗自慶幸,畢竟這戚應暉有點太麵了,真一把符撒出去把他給殺了,多少還是有點沒做好準備,這個準備包括在心理上如何麵對手染鮮血的自己,也包括在物理上如何毀屍滅跡。法治社會有為青年,甚至修了仙前途遠大,豈能為了一個惡棍去踩縫紉機。


    “第五良人!你師出高門很了不起嗎?老子道途已絕,怕你個錘子,今日便拉你和那小妖女墊背!”戚應暉終於從電網囚籠裏脫身,並將所有雷符擊毀,巨大的內心落差使他如癲如狂。


    一邊嘶吼,一邊將雙手舉過頭頂,陰寒真氣從掌心噴薄而出,氤氳成雲,越飄越淡,消失在空氣中。下一刻,星星點點的冰錐從神逸和林文瀟二人周身一米外浮現,足足一百零八之數,圍得水泄不通。


    “天罡地煞……冰獄殺!”不知是怒極還是瘋極,戚應暉進入了輸出靠吼的狂態裏。


    距離救下林文瀟還差一點,神逸心中大急,戚應暉玩命開大,他卻騰不出手來。情急之下,神逸合身撲在林文瀟身上,他要賭一賭內丹篇錘煉的肉身能否硬吃下這一擊,畢竟對麵那位築基後期菜得驚人。


    但如果挨不下來,那結果……他不敢想……


    林文瀟也因戚應暉的瘋狂大喊而注意到這一幕,她心中畏懼至極,卻也不想神逸陪她去死,她想搖頭,卻被神逸摁著口鼻動彈不得。


    “沒事,丫頭,別怕。”神逸幾乎與她臉貼著臉,出言安撫。


    林文瀟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可眼下就算不信……不信有什麽用呢。一念及此她反而安心下來,被神逸壓在身下,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包裹身心,好像就這麽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冰錐落下,神逸鼓蕩真氣以肉身硬抗,之前築基時硬吞了戚應暉全力一擊的冰勁,眼下肉身牢固,皮肉內外真氣流轉,冰錐竟錐之不入。


    然而錐不進歸錐不進,錐力透體,神逸麵色一紅又一白,“哇”一口鮮血噴了林文瀟一臉。


    冰錐有百八之數,並沒一起落下,後發而至的冰錐層層擊落,直擊肉身的有之,落在先前冰錐之尾的也有之,神逸的身體逐漸扛不住,被刺破皮肉,鮮血剛一滲出,即被凍成血冰渣,寒勁入體,侵迫髒腑。


    神逸丹田內陰陽真氣種子飛快輪轉,驅使髒腑五行氣運轉,硬抗凶險寒勁。


    如此一來,分心愈多,念力捉襟見肘,每況愈下,神逸再也控不住手上火勁,一個不慎,在林文瀟麵上燎出幾個水泡。然而也因此一舉徹底消融了冰封。


    林文瀟滿臉鮮血,一瞬間竟也沒感到疼痛,神逸身上傷勢可怖,她早已按捺不住,口舌尚且僵硬,已含含糊糊哭喊出聲:“大叔!!!”


    神逸聽得聲音入耳,鬆了口氣,專心搬運五髒內氣,抵抗那華而不實卻幾乎要了他小命的“天罡地煞冰獄殺”。


    戚應暉招式去盡,看到神逸硬受自己壓箱底的絕技全力一擊竟然未死,心中再無懷疑,這小子必是玄望真人門下,他嘿嘿哈哈狂笑了一陣,玄望真人又怎麽樣,自己一介散修,築基境界,道途又毀,殺一個玄望門下弟子,足可在修真界大大留名,有賺無虧。


    他喘了兩口氣,起手凝出一根長長冰刺,向著半遭冰封的神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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