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殯突遭變故,宇文湛“騰”的一下從龍輦上站起,他目眥欲裂,陡然一瞬他反應過來,水觀音知道了他的計劃!


    兩相對峙,他是可以要禁軍萬箭齊發直取水觀音性命,可水觀音與自己近在咫尺,完全可以在此之前先殺掉自己!


    “水觀音,你要做什麽,”宇文湛咬牙切齒,“你是要當街謀反不成?!”


    楚時回頭瞥了那四個滿臉惶恐的難民一眼,冷聲對宇文湛擲地有聲開口:“是我該問陛下要做什麽才對,京郊難民在麵對公主的燒殺搶掠時都尚無自保之力,如今陛下紅口白牙就指著他們說是他們殺死的公主,當真是皇恩浩蕩啊!”


    此話一出,四下嘩然,宇文湛臉色難看,他冷笑出聲:“公主是你所殺,他們既然與你同流合汙,也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哦?”楚時抬起眼皮,“陛下是不是忘了,這可是你答應我的籌碼啊。”


    她口氣戲謔,幾日前收容所外發生的事湧上心頭,宇文湛眼神陰鶩,當日他原本是去招安水觀音的,卻不想陷入對方圈套,轉頭就被拿命威脅答應了她的無理要求,如今她還敢向自己提!


    是當真不知死活!


    龍顏大怒,宇文湛當場就要罵她亂臣賊子,卻不想楚時縱身一躍,徑直跳上龍輦。


    她手中捏著匕首冷冷逼視宇文湛,“我這人沒有食言的習慣,就是陛下九五之尊是否會連我這你們口中的‘賤民’都比不過,當街反悔了。”


    食言?什麽食言!


    京中百姓以及朝廷重臣都滿臉疑惑,宇文湛到底答應了水觀音什麽?


    宇文湛聽著四周竊竊私語,收容所外的極大屈辱席卷而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有損他皇威的事傳出來。


    可話到嘴邊,最終都被閃著寒光的匕首堵在喉嚨中。


    他呼吸急促,惱羞成怒盯著楚時,半晌後才生硬從喉中擠出聲音來:“你可想清楚了……弑君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還有功夫威脅自己?楚時冷冷勾起嘴唇,將宇文湛心中所想看的透徹。


    抖了抖手腕,匕首滑到指間,楚時猛地出手抵在宇文湛喉頭,惡趣味的掃向滿臉驚疑的群眾,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當日收容所外的熟悉麵孔。


    “這其中有不少人我像是見過,收容所那日想必諸位都在場吧,”楚時玩味用匕首在宇文湛喉頭擺弄著,“既然大家都好奇那日發生了什麽,不如諸位說出來給大家解解惑?”


    宇文湛瞳孔驟然放大:“誰敢——!”


    被楚時點名的幾人齊刷刷跪下,惶恐到了極點。


    “不說?”楚時匕首向前一遞,已經劃破宇文湛喉嚨脆弱的皮膚,“那你們可要記清楚了,今日陛下死在我手上,你們可都是幫凶哦。”


    宇文湛驚愕看完楚時又看跪在自己眼前的人,“你們、你們……”


    最恥辱的事被當街傳開,從此以後他這個皇帝隻能和無能到被叛賊脅迫捆綁,就連史書上都會留下這最恥辱的一筆!


    可喉嚨上的匕首依舊在泛著滿是殺意的寒光。


    最終有人再也頂不住,衝著宇文湛狠磕幾個響頭,“陛下龍體關乎國祚,臣,不敢讓陛下冒險!”


    宇文湛神情大變,楚時嘴角勾起帶著冷意的笑。


    那日收容所發生的事被人緩緩道出,宇文湛冷意自腳底傳來,他一雙眼因為憤怒而猩紅,四周眾人從百姓到大臣,都是滿眼震驚看向他。


    這眼神落在宇文湛身上簡直如同最尖銳的利刺,他呼吸都變得急促,這種感覺如同被當眾剝掉他的衣服。


    難堪、恥辱,一直被他掛在嘴上的皇家顏麵隨著大臣一句“陛下答應水觀音,三日後以公主項上人頭,換水觀音歸順朝廷”,徹底被擊為齏粉!


    “所以陛下這是陛下答應水觀音的條件?”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也是夠恥辱的,居然被這等亂臣賊子脅迫殺掉自己的胞妹?”


    “噓,噤聲,你不要命了?”


    ……


    這些聲音不斷傳入宇文湛耳中,極大的恥辱與恨意衝刷著他理智,他近乎是發了狠的要推開楚時,楚時一挑眉,毫不客氣的一把將他按回龍攆。


    “這個時候失態不太好吧,”楚時口氣玩味,“你想讓所有人都說一國之君惱羞成怒食言而肥麽?”


    宇文湛咬牙切齒:“水、觀、音!”


    原本他計劃好了的,以為公主報仇剿滅亂賊當街殺死水觀音瞬息間成為泡影,如今還要被對方脅迫,皇室顏麵成為笑柄,自己還要被對方拿捏性命!


    那些埋伏在暗中的禁軍也被眼前巨變徹底搞懵了,高處的弓箭手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李斯冷眼旁觀,水觀音的魄力讓人敬佩。


    這種僵局不知持續了多久,宇文湛負責傳信的人終於來了,對方告訴李斯計劃有變,下令撤掉禁軍,李斯恭謹表示自己領命,而就在此時,送葬隊伍那邊的宇文湛終於也動了。


    “朕信守承諾,”他咬著牙,“你把匕首放下。”


    楚時眼神流轉,666告訴她,藏在暗中的禁軍都撤退,她這才戲謔瞥了宇文湛一眼,放下匕首縱身躍下龍攆。


    宇文湛忍著巨大屈辱,讓隨身伺候的大太監端上聖旨。


    大太監遲疑著走近龍輦,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陛下就這麽放過她……”


    “當然不會,”宇文湛借接聖旨的姿勢,壓低聲音狠狠開口,“城外難民營重兵把守,所有難民都被侍衛困了起來。”


    他眼神透出陰狠的毒辣來,“安排下去,水觀音上任後就賜她鴆酒,拿那些難民的命換她的命,否則就將難民盡數屠殺!”


    太監一愣,恭敬點頭,向自己身後的人交代了兩句後,拿著聖旨轉頭走向楚時。


    當街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聖旨洋洋散散小百字,太監拖腔拿調的念,高牆外弓箭手嚴陣以待,一個個拉弓搭箭,隻等水觀音與無量光走上前接旨時就動手。


    “皇恩浩蕩,特封水觀音為戶部正七品員外郎,即日上任,欽此!”


    宇文湛冷冷看楚時,“你要的朕已經答應你了,還不接旨?”


    “戶部員外郎,”楚時玩味念了一句官職,她抱著胳膊漫不經心一笑,“不急。”


    宇文湛瞳孔驟然收縮。


    街口盡頭,突然傳來馬蹄聲,領頭的馬嘶鳴一聲,上麵一身黑衣颯踏的宇文沉勒緊韁繩,而在他身後,赫然跟著一眾群情激奮的難民!


    正是收容所中那些原本被宇文湛下令讓重兵圍困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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