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量光!”


    “我就說,怎麽今天隻見水觀音不見無量光!”


    “那些就是郊外的難民嗎?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


    場麵一度混亂,宇文湛意識到自己最後的籌碼也被剝奪,當場不由自主猛地一下站起身來!


    這些難民衣衫襤褸,全部都是些老弱病殘,但還是憤然跟著無量光一並來到西街,他們看著宇文馨奢靡到極致的送葬隊伍,一個個目眥欲裂。


    其中一個老婦像是壓抑已久,再也不受控製的放聲大哭——


    “巴蜀水患嚴重到民不聊生,我們本以為朝廷不管我們是因為朝廷也沒錢,原來這些能救我們命的錢都用在了這上麵!”


    “皇上!陛下!您是真的當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我們一直以來信任的君主竟是這樣的昏聵無能!”


    難民們的聲討歇斯底裏,這些背井離鄉的人飽受苦難,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目睹著自己的親人餓死的餓死被洪水衝走的衝走,朝廷不管他們的死活就算了,竟然還想要他們這些勉強活下來的人的命!


    宇文湛震怒看著這一切,他隻覺得遮羞布被扯下,周遭百姓的聲音也不絕於耳,昏君的名聲砸在頭上,比起這個,先前被水觀音脅迫的恥辱還算什麽!


    昏君,曆史的筆墨喉舌如刀,遺臭萬年,要他有何顏麵麵對列祖列宗!


    他近乎慌亂的開口:“放肆!你們眼裏有沒有尊卑!有沒有王法!”


    隨送葬隊伍的侍衛見此情形上前就要動手驅逐難民,然而不等他們的人有所行動,隻聽“呼啦”一聲,一眾身著甲胄的精兵衝了出來,竟是將難民們全部護住!


    這些人臉上還沾著剛剛在收容所廝殺時的血,一個個冷酷的簡直如同地獄修羅。


    宇文沉飛身從馬上躍下,他扶起放聲哭嚎的老婦,隔著黑色鬥笠冷眼看宇文湛:“陛下口中的這種尊卑與王法,簡直可笑至極。”


    宇文湛猛地瞪向他:“你——!”


    就在此時,冰涼匕首重新放在他喉頭。


    宇文湛頭皮一冷,猛地回頭,然後就看見水觀音居然不知何時,如鬼魅一樣站在了他身後。


    楚時幽幽開口:“陛下,剛剛埋伏在此的禁軍和弓箭手可撤走了?”


    聽著她的話,宇文湛再看那群隨著無量光一起來的精兵,額角冷汗大顆滴落。


    宇文湛抖著嗓子,“你們,你們這是要謀反嗎!”


    而楚時把玩了片刻手中聖旨,然後將聖旨堅硬的手柄抵在宇文湛臉上。


    “謀反,犯不上,”楚時戲謔開口,“隻不過要看陛下怎麽做了。”


    宇文湛猛地轉頭,狠狠看她,半晌後終於像是決定了什麽,他咬著牙開口:“你現在收手朕既往不咎,別忘了這是京城,皇城根下重兵把守,可別等玩脫了死無葬身之地才後悔!”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高官厚祿、金銀財寶,你想要什麽賞賜,都說出來,朕都滿足你!”


    “陛下,”楚時被他逗笑了,話鋒一轉,她聲音驟冷,“您不會以為我費盡心思就隻為了圖這些糞土一樣的身外物吧。”


    宇文湛渾身一僵。


    那她圖什麽?自己的性命?還是自己的皇位?!


    渾身發冷,宇文湛驚恐就要掙紮,但是卻被楚時毫不留情按住了。


    一把將聖旨扔在宇文湛麵前,楚時一字一頓開口:“想要我們撤走,可以。”


    宇文湛像是抓住了一線生機,“隻要你提出來!朕都答應你!”


    “我要巴蜀賑災的欽差大臣一職,以及賑災銀錢萬兩、糧食千旦,”楚時猛地收緊手中匕首,口氣冷沉,“陛下,答應我的條件,還是跟我一命換一命,你自己選。”


    聽著她的話,宇文湛猛地轉頭。


    他難以置信,高官厚祿麵前,水觀音居然愚蠢到會隻提出這種條件?!


    冷風自兩人中吹過,四周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越來越低,宇文湛隻覺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宇文湛終於咬著牙開口:“朕、答應你!”


    他滿眼警覺與防備,顯然不會信水觀音會冒天下之大不諱,居然隻是為了替難民請命。


    可他一時竟猜不透水觀音的後手到底是什麽。


    權衡之下,他隻能暫時答應作為緩兵之計。


    而楚時則在聽到他的話以後,後退一步,“那臣就在此,代巴蜀難民謝過陛下了。”


    筆墨紙硯伺候,宇文湛咬牙寫下冊封水觀音欽差大臣的聖旨,臨了,他死死盯著楚時,“水觀音,事到如今,怎的不摘下鬥笠,也好讓朕見見你的廬山真麵目?”


    楚時眼皮動了動,她饒有趣味的問:“陛下,你確定要我掀開鬥笠?”


    宇文湛眯眼,“怎的,不敢?”


    隨後楚時就發出一聲輕笑來,“隻怕……最後不敢的人會是陛下吧。”


    水觀音盛名在外,如今終於能見到她朕麵目,圍觀的人各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個能攪得半個皇家天翻地覆的人到底長了副什麽模樣!。


    楚時手搭在鬥笠上,慢慢摘下,隨著她的動作,白紗拂過漂亮的下頜線,一寸寸模樣顯現,最終……


    屬於朗月的臉徹底露出!


    巨大的震驚前,所有人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站在那裏的確實就是皇後不假。


    他們齊刷刷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似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麽,立馬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油鍋,場麵徹底沸騰!


    失去鬥笠遮擋的楚時被太陽光刺的眯了眯眼,但還是仰頭對著宇文湛粲然一笑。


    “臣妾水觀音,”對上宇文湛驟然放大的瞳孔,楚時戲謔莞爾,“拜見陛下。”


    水觀音竟是朗月。


    朗月竟是水觀音!


    當朝皇後竟是叛賊之首?還被皇帝招安,冊封她為前往巴蜀賑災的欽差大臣?!


    這是何等荒唐何等滑稽!


    巨大的震驚與惱怒已經讓宇文湛大腦一片空白,難怪她與水觀音勾結甚密!難怪她肯出錢幫水觀音修建收容所!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朗月這個大膽妄為的女人在背後主使!


    憤怒已經壓抑不住,宇文湛“騰”的一下站起,對著下方楚時就憤然開口:“朗月!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而就在他要向楚時發難的時候,一名將士竟是不顧侍衛攔截徑直闖入層層人群,對著龍輦宇文湛,他跑的匆忙跪下時差點趔趄摔倒——


    “陛下!八百裏急報!巴蜀難民暴亂,一支異軍突起,竟是於前日占領蜀中八郡!”


    宇文湛瞳孔驟然放大:“什麽?!”


    公主葬禮在一片鬧劇中收場,楚時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最終唇角勾起幽然冷笑。


    所有一切都在她掌控中,魏子明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臣妾父親為陛下守邊疆,臣妾也能為陛下保關內太平,”楚時手握聖旨正起身來,“即日起臣妾當走馬上任,賑水患、平叛亂,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宇文湛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簡直胡鬧!你想都不用想,朕回頭再跟你算賬!”


    堂堂皇後!就該待在宮裏!哪裏有皇後在外拋頭露麵的道理!


    而楚時徑直將宇文湛剛剛冊封水觀音的聖旨橫在他麵前,嘴角噙笑,一字一頓:“陛下,君、無、戲、言。”


    宇文湛渾身發冷,他這才終於明白。


    他近乎咬牙切齒的開口:“這一切,都是你一早算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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