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翎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姑射,然後又繼續揉眼睛,模樣可愛,如此反複幾次,終於確定眼前清麗淡雅的絕色女子的的確確是他們苦苦尋找的中州公主,激動的叫道:“公主公主,真的是你嗎?魚重玄,快聞聞。蠢豬,你這回立大功了,立大功了。”


    小胖子魚重玄居然真的把鼻子湊到姑射公主麵前嗅了嗅,閉上眼睛,一臉色中餓鬼的猥瑣模樣。片刻後,睜開眼睛,振奮道:“真的是公主,公主就是這個味道。不是假的。”


    姑射公主顯然認識兩位九老山弟子,微微頷首,輕聲道:“多謝九老山仗義援手,本宮回中州後,定會像父皇說明此事。”


    楚千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們九老山沒考慮周全,讓公主你遭遇危機,萬分慚愧。”


    楚望舒聽見姑射在他耳邊細弱蚊吟的說“放我下來”,他蹲下身把姑射放在一塊石頭上,隨手解開經脈。


    姑射公主的手倏然握緊,楚望舒見機不妙,立刻退出好幾步,和魚重玄並肩而立。


    心思單純的楚千翎當然沒察覺兩人之間的異樣,喋喋不休的纏著姑射公主問長問短:


    “公主,你怎麽會躲在這裏?為什麽不像牧野城監司樓求助?”


    “你走之前李師伯給你算了一卦,說凶相之兆,命中之劫。還真被他烏鴉嘴說中了。”


    “公主你的隨身護衛,還有褚師叔是不是都遭遇不測了?”


    姑射公主黯然點頭。


    楚千翎眼圈一紅。


    不過小姑娘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繼續叨叨絮絮,估計是這趟出行憋了太多的怨言和擔憂,也不管姑射公主愛不愛聽,一股腦兒吐露出來。


    楚望舒在一旁聽著,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姑射公主崇道,做客九老山,興許是受了中州儒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影響,某一日心血來潮,打算遊曆東荒,積攢閱曆。卻不知因何泄露了行蹤,在牧野城附近遭遇妖族襲擊,同行侍衛加上九老山陪同的道士,一百二十餘人,皆死於那場襲擊。姑射公主僥幸逃生,被追殺了數天,走投無路之下,自封於餘峨山溶洞。


    “公主你沒事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姑射公主這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楚望舒,輕聲道:“還得多謝拓跋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必有厚報。”


    不知道為什麽,楚望舒總覺得最後四個字有咬牙切齒的嫌疑。


    楚千翎愣了愣,轉頭看了看楚望舒,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哎呀哎呀半天,氣啾啾道:“公主,這家夥是不是做了什麽冒犯你的事情?”


    姑射公主俏臉偷偷爬起兩團紅暈,不過溶洞黑暗,眾人沒有瞧仔細。


    楚千翎哼哼唧唧道:“肯定是了,這小子可賊了,滿肚子壞水。公主我跟你說呀,他是不是跟你說自己叫拓跋春竹?可別聽他瞎扯,他真名叫楚望舒,是牧野城楚府的子弟。”


    楚千翎說完,示威般的橫了楚望舒一眼,然後把今日傍晚在河畔取水寶,遭到楚望舒截胡,自己一行人好心不與他為難,他卻恩將仇報使絆子下迷藥的事情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魚重玄丟了兩張火符在周圍,用來充當燭火,聞言,朝楚望舒聳聳肩,幸災樂禍的笑著。


    楚望舒抗議道:“喂喂,你怎麽沒說我奮不顧身大戰鳥妖,保護你們的英偉事跡?”


    楚千翎對著楚望紓做了個俏皮的鬼臉,看得出來,雖然嘴皮子上對楚望舒不待見,但小丫頭並沒有真的把楚望舒當做需要警惕的敵人,多半是氣不過楚望舒屢次打她寶貝的主意。


    楚望舒無奈道:“眼下還不是放鬆的時候,雖然順利找到了公主,可我們依然不能放鬆警惕,隻有把公主送回牧野城,才算徹底安穩。”


    楚千翎眯眼笑道:“那群沒腦子的妖族可找不到這裏來。”


    楚望舒嘴角一扯,“未必!”


    正了正臉色,恭恭敬敬作揖,沉聲道:“公主,在下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解惑。”


    姑射公主麵容清清淡淡,極矜持的不去看楚望舒,隻是冷淡道:“楚公子有話就說。”


    “公主......芳齡幾何?”


    姑射公主一怔。


    “那換個問題,公主閨名是什麽?”


    姑射俏臉如罩寒霜。


    楚千翎橫眉豎眼,斥道:“大膽,你敢調戲公主?”


    “公主贖罪,小侄少不更事,性子又跳脫,無意冒犯公主,還望見諒。”右側甬道中走出一個負劍男子,蓄了三寸美須,器宇軒昂,卓然不群。


    楚望舒轉頭,大喜道:“六叔!”


    楚千翎悄悄鬆了口氣,道:“這位是這臭小子的六叔,楚長風楚前輩。今夜我們一行人遭鳥妖黑風將軍襲擊,便是他仗義出手,否則我們凶多吉少。”


    姑射公主輕輕頷首,“多謝楚前輩相助,本宮在中州之時便曾聽說東荒俠士重諾,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令人欽佩。”


    楚長風溫和笑道:“公主切不可這樣說,您的安危關係到中州與東荒的和諧,且不說楚長風出生豪門,理當為九老山分憂,就算在下是區區一名遊俠,也當為大局著想。”


    楚千翎嘀咕道:“同門叔侄,怎麽相差這般大?”


    被楚望舒踢了一腳,立即像踩到尾巴的貓兒,追著楚望舒一陣打。


    楚長風又道:“還有兩位呢?”


    魚重玄撓撓頭,憨厚道:“已經用傳聲符通知他們了。”


    說曹操曹操到,商景元蘇星鬥聯袂而來。


    商景元疾步奔到姑射麵前,又驚又喜,嘴唇顫抖,深深吸了口氣,最後隻是低聲道:“讓公主受驚了。”


    轉身,朝楚望舒深深作揖:“楚公子,大恩不言謝,九老山承公子一份天大人情。”


    蘇星鬥依然麵無表情,天生冷漠,不過罕見的對楚望紓頷首。


    楚千翎收斂了嬌蠻姿態,小手撚著衣角,文文靜靜,一副大家閨秀秀外慧中的模樣。柔柔弱弱的喊了一聲蘇師兄,說來奇怪,楚千翎雖然鍾情蘇星鬥,但可能是後者過於冷漠,拒人千裏之外,兩人的交流反而不多。


    楚長風忽然朝眾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麵朝甬道深處,壓低聲音道:“有人!”


    蘇星鬥和商景元好像也有所察覺,臉色凝肅。楚千翎佩劍出鞘半寸。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重而急促,那人的身影在遠處被火符的光芒映照出輪廓,高大魁梧。


    凝神戒備的眾人由警惕轉驚喜,楚千翎把劍按回劍鞘,驚喜交加:“師尊?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陸靈寶神色狼狽,道袍破損嚴重,大步匆匆而來:“中計了,我和葛師弟走入了妖族埋伏,嘯月妖尊和葛長庚聯手埋伏,我受了重傷,葛師弟為了斷後,情況堪憂。”


    眾人臉色一變,商景元更是眉頭一皺,沉默打量師尊。


    這時候,陸靈寶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拄劍半跪,吐血不知。


    楚千翎跑過去,擔憂急切:“師尊,你傷勢如何?”


    魚重玄也跟著跑了過去,卻被商景元一把拽住後領,瞧出端倪的商景元大聲喝道:“師妹,回來!”


    楚千翎聞聲頓足,茫然回頭:“師兄?”


    楚千翎自幼生長在九老山,不知江湖險惡,心性難免單純,可不意味著她愚鈍,相反楚千翎是極聰穎的女子,要不然也不會被陸靈寶收為弟子。見到師兄臉色不對,瞬間琢磨出了不對勁,就要後退而回。隻聽陸靈寶一改頹廢作態,咯咯笑道:“好徒兒,快到為師懷裏來。”


    楚千翎疾步後退,掏出一張符籙甩出去,符籙當空炸出兩團火焰,甬道上空塵埃碎石簌簌掉落。


    一道白綾從火焰中衝出,刹那間纏住楚千翎的腰肢,將她拖曳而去。楚千翎伸手拔劍想斬斷腰上白綾,不曾想那道白綾倏然縮緊,仿佛活蛇般攀爬她身軀,連帶著把雙手都緊緊纏住。


    火光昏暗的甬道中亮起純粹無匹的劍光,一柄青鋒劍從楚千翎身側掠過,淩厲劍氣絞斷白綾,楚長風隨後而至,握住劍柄,去勢不減,直射陸靈寶。


    “陸靈寶”身形如水波晃蕩,化為一個妖嬈女子,白裙拖曳,氣韻誘人。青絲綰起,插著一枚鳳形綴珠金步搖,眼角緋紅,妝容精致。


    妖嬈女子一揮袖,袖子竄出白綾,裹住來勢洶洶的青鋒,不退反進,一掌朝楚長風胸口拍去。楚長風倉促間與她對了一掌,劍氣絞碎白綾。


    妖嬈女子借著掌力翩然而飛退,咯咯笑道:“陸靈寶和葛長青已經死在嘯月妖尊手上,你們幾個小輩,乖乖交出姑射,否則妖尊一到,定叫爾等身死道消。”


    她身形消失在黑暗中,九老山幾個年輕人撲了個空。


    經脈重創的姑射公主瞥了眼身旁唯一沒有出手救援的楚望舒,俏臉冷峻。楚望舒咧嘴一笑:“看什麽看,我也上了,誰保護你安全?”


    姑射公主沒說話,秋波寒潭似的眸子盯著他。


    楚望舒一點也不覺得慚愧,反而理所應當道:“我就一個煉體境的小人物,練氣境以上的鬥爭插不上手。”


    楚千翎驚魂未定,一陣後怕,拍著胸脯喘息不已。魚重玄深怕心上人有所散失,不停噓寒問暖。楚千翎出奇的沒有絲毫不耐煩,柔聲說了一句話不礙事!小胖子感動的險些熱淚盈眶。


    楚長風持劍而立,惋惜道:“被這妖女逃走了,你們知道她是何方神聖嗎?”


    商景元搖頭道:“沒交上手,猜測不出。”


    楚長風忽然覺得掌心一痛,抬起手掌看了眼,掌心有一道針孔大的烏紫傷口,緊接著眼前一黑,視線模糊,踉蹌跌坐在地。


    楚千翎大吃一驚,上前攙扶楚長風,“楚前輩,你,你怎麽了?”


    楚長風擺擺手,盤膝而坐,語氣明顯虛弱無力:“我中毒了。”


    眾人都看到了楚長風萎靡不振的臉龐上,嘴唇烏黑,嘴角流出一抹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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