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碰見娉婷和暄煊的時候,發現她們全都沒有現實的記憶,好像本來就是生活在遊戲世界中的人一樣自然。”


    “我一直在思考,她們究竟是一開始進入遊戲世界後就被封鎖了記憶,還是在遊戲世界生活的過程當中,慢慢喪失了記憶。”


    “幾年裏,我打探了她們周圍的人及環境無數遍,沒有獲得任何異樣的證據,證明她們曾經有過現實的記憶。”


    “所以我猜測,或許是她們進來伊始,就喪失了記憶。”


    說到這裏,他停住了。


    幾秒以後,他血色的眸子轉向駱伽,目光落到了她的頭頂。


    “可我現在碰見了你。”


    “你把一切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你和楊娉婷是一同進入,你感知到的時間流速卻顯然要比她慢許多。”


    他問駱伽,“你會在以後的時間裏,失去你的記憶嗎?”


    駱伽回他,“如果有明確的感知,我會在遺忘之前告訴你。”


    “第三個問題。”


    “現在你已經找到了楊娉婷和暄煊,也把其中一條手鏈給了暄煊,為什麽還沒有喚醒她們?”


    駱伽問,“是有什麽條件限製麽?”


    “條件,當然是有的。”


    薑頌聲視線不曾從駱伽頭頂移開,宛若釘在那上麵一樣,“它需要在找出所有滯留遊戲世界的人後才能進行喚醒。”


    “而現在,還差最後一個人。”


    他說著,拉出手邊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桌麵上。


    輕按盒子中心的按鈕,盒蓋即刻彈開,赫然是一條手鏈,鳳尾絲蘭掛飾圖案瑩瑩閃著綠光。


    駱伽看著手鏈,“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手鏈給她?”


    他沒有回答,反而沒頭沒腦地問,“你不爭一爭?”


    駱伽反問,“爭什麽?”


    薑頌聲將盒子開口的那一端對準駱伽的方向,緩緩把它推到桌子邊緣,和手套並排,指尖點了點堅硬的盒身。


    她便看著他輕點的動作,一時不作聲。


    而薑頌聲在察覺到駱伽的視線以後,隻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要燒了起來,盒子是冰涼的,那一點涼卻完全滅不了指尖火灼般的熱與燙。


    搭在盒子上的指頭微不可察蜷縮兩下,薑頌聲強撐著冷淡姿態,收回手,放到桌子底下。


    就在那手脫離駱伽視線的刹那,他忍不住死死揪住了衣衫一角,將衣衫揉搓得滿是褶皺。


    薑頌聲一點一點吸氣,一點一點呼氣,保持著更為綿長卻穩定的呼吸。


    他想要做點什麽來分散一下注意力,便繼續問,“為什麽不說話?”


    直到薑頌聲再次發問,駱伽才收斂了視線回道,“沒必要。”


    也不知道是在說爭那條手鏈沒必要,還是回答這個問題沒必要。


    又或者,他提出的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沒必要的。


    但,她的情況確實是一個異數。


    薑頌聲也無法真正把握。


    駱伽和楊娉婷是同時進入遊戲世界的,說明她們也應該處於同樣被滯留的狀態,然而,在碰見駱伽之前,他先碰見了暄煊。


    這就說明,有三個女生滯留遊戲世界,比準備的兩條手鏈的數量還要多出一個來。


    是念博恩集團的技術人員排查時不小心的遺漏,還是他們故意為之?


    薑頌聲暫時沒有發現別的線索,也無法進行有效合理的推測。


    可是,她又是確確實實出現在了遊戲世界裏,且還帶著明晰的記憶。


    他不能不管這幾個人。


    無論是失去記憶的楊娉婷和暄煊,還是後麵才碰見的她。


    不管喚醒裝置的數量是否足夠,他都不允許自己拋下任何一個人。


    他本來就是進來救人的。


    然而在喚醒裝置數量不夠的前提下,該如何把她們都帶出去,的確是一個難題。


    說實話,薑頌聲現在連怎麽啟動喚醒裝置把滯留在遊戲世界的人帶出去都不知道。


    念博恩集團的工作人員並沒有和他仔細說明,隻說時機到了喚醒裝置自然就會發揮它們的作用。


    在沒有掌握準確情報的情況下,他該怎麽去做,才能從這撲朔迷離的局麵中找出一條路來?


    薑頌聲想著,苦惱圍繞心頭,沒了聲響。


    駱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聲,“你不用管我。”


    “我無所謂。”


    毫不猶豫的話語,聽來分外耐人尋味。


    他下意識追問,“什麽意思?你知道點什麽?”


    駱伽說:“我什麽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出去,或者不出去,都無所謂。”


    “你不怕······”


    駱伽打斷他,斬釘截鐵且雲淡風輕,“不怕。”


    她不怕滯留遊戲世界無法重回現實,也不怕自己就此消失在紅星當中。


    似乎對自己的生存狀態一點也不在乎。


    薑頌聲沒想到駱伽會是這樣的態度,想要說些別的話,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有更多的話語。


    他該如何去形容駱伽的態度?又要如何去麵對駱伽的態度?


    然而,駱伽不怕是一回事,不論她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出來的無所謂,於他而言,都是有所謂的。


    薑頌聲想著,收斂了聽完駱伽的話後露出的驚訝神色,嚴肅道,“我身為超理行動部的副部長,有責任和義務,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證每個紅星公民的安全。”


    “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想辦法將你們一起帶出去。”


    駱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甚至沒有變換過表情,看起來對他的說法無動於衷,但也不是不以為然或是嗤之以鼻的不信任,隻是單純的沒有想法。


    薑頌聲不曾在別人身上遇見過這種狀況。


    當他和別人交流時,得到的基本是對方主動積極的回應,哪怕有時會有誤會,可也不至於如一灘死水一般,如此平靜。


    平靜到不起半分波瀾。


    這讓他險些懷疑自己是否有真正說話,她又是否有真正聽到。


    怎麽會有人這樣不在乎自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薑頌聲微蹙了眉,不自覺叫她的名字,“駱伽。”


    話音落下,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叫了人家的名字,像是浸了熱水,從唇瓣到喉管都升高了溫度,薑頌聲握拳抵住唇邊。


    熱氣重重地呼出,打在手背上。


    不過就是叫個名字,為什麽他的反應會這麽大?


    他咬牙忍受的同時,無法理解身體傳來的這一陣一陣的異樣。


    駱伽凝眸看他,他身子一顫,立刻低垂下頭去,避開她的視線。


    可還是能感受到她的注視,那注視如綿綿水汽,滴滴侵入肌膚,令他不由自主就想扯開衣襟,把水汽拂去。


    “我會和你一起尋找最後一個人。”


    他聽到駱伽這麽說。


    “嗯。”薑頌聲眼前是金絲紅木自然的紋理,他的耳朵近乎貪婪地將駱伽的嗓音全部捕捉進心裏。


    身體抑製不住地發熱發燙,嗓子無端端變得幹渴起來。


    他鬆開拳頭,張開虎口掐住自己的脖子。


    然而無濟於事。


    薑頌聲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想做什麽,需要什麽,這般陌生的感覺在他以往的生活當中從未出現過,而他也不知該怎樣去緩解。


    他隻知道,大概他不能再與駱伽共處一室。


    再待下去,總要出事情。


    他想請駱伽出去,可張了幾次口,都無法發出聲音。


    不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而是沒辦法說出口。


    於是他陡然發現,他在抗拒著和駱伽的分離。


    再多待一會兒吧。


    腦海裏的聲音驀然變大。


    哪怕一會兒也好。


    你舍不得她的,不是嗎?


    薑頌聲內心和這個聲音抗爭著。


    我為什麽會舍不得她?我與她之前從未見過,在洪書鳴完成雙s任務之前,我都不認識她。


    可你現在認識了,你和她,在這個世界是唯二還記得自己真實存在的人,在漫長流逝的九年時光裏,你真的不曾懷疑過自己堅持的任務嗎?真的不曾期待有另外一個記得全部事情的人與你同行嗎?


    你們本該就在這個不屬於你們的世界裏相互依偎。


    薑頌聲的思維漸漸渙散了,他的腦海被“相互依偎”這句話緊緊占據著。


    他望向坐在沙發上的駱伽,隻覺得駱伽身上的每一寸都是那麽吸引他,她冷靜的麵容,及肩的發,簡約的裝束,慵懶的坐姿。


    每一點,每一滴,似乎都能在瞬間挑動他不安的心緒,宛若蘆葦,在風中飄搖,簌簌落下浮絮,不知歸處。


    恍惚間,他聽到什麽滑動的摩擦聲,似乎是椅子被推開了,他感覺自己如同被放飛的氣球,飄蕩著朝一個未知的方向飛去。


    而那未知的方向盡頭,是她,是冷然坐著,無動於衷的她。


    駱伽冷靜清明的雙眼就這樣望著他,毫無反應。


    薑頌聲就跟失了魂的僵屍一樣,鼻翼裏隻有沙發上的那一點活人氣息,便巴巴地向著這味道趕去。


    走到一半,貼近他大腿處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震動。


    手機自帶的鈴聲在書房當中回響,打破了一室寂靜。


    這鈴聲簡單非常,帶著簡約又強烈的鼓點節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循環著,像是在催促著他趕快接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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