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漸漸密了,跟著風刺向人的臉龐。


    “砍!”葉拉捷在旁的一聲喝下,身後婻滄士兵當即手起刀落。


    “不!”一聲淒慘的嘶吼劃破長空。


    凡紀眼裏最後映射出的是阿冥起身朝他們奔來的身影,隨即一片暗紅。


    落地的頭顱被長矛高高掛起,紅白相間的液體順著矛柄蜿蜒向下……


    阿冥悲憤交加,閉眼運氣,拚命刺激體內邪靈之氣,然感覺胸口正有什麽在一塊一塊碎開,隻覺體內五髒六腑猶如被萬千針刺般疼痛,喉間又嘔出一口鮮血。


    “喲,怨氣不小啊,不用我們動手,這就可以被氣死了吧。”葉拉捷笑望著。


    古薔族長之女赫蘭抱著胳膊瞥了她一眼建議道:“這樣最好,將她煉製成有怨氣的法器,說不定可以練就通靈神器。”


    古薔族長俯身湊至阿冥耳邊,小聲提醒:“別急,還有好戲,你不是還沒見到你的父親麽?”


    而彼時在另一端,承予在與黑衣鷹麵的打鬥中,敗了下風,黑衣鷹麵奪過刀向承予刺去,承予隻覺胸口一涼,血順著刀柄汩汩流出……


    阿冥雙手撐著身子,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身體。


    她感覺到自己好像快死了,一股刺痛直衝腦門,她聽見了自己逐漸緩慢的心跳聲。


    婻滄琨被瘋瘋癲癲地帶出,滿嘴胡言的他,在看見阿冥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似乎清醒了幾分,嘴裏喃喃道:“我可憐的女兒啊!”


    “爹……阿爹!”阿冥用盡全身力氣吼道,絕望的嘶啞被古薔族人們無情的念誦覆滅。


    這一聲喚醒了婻滄琨,他立即掙脫開身後押解他的壯漢,向他女兒奔赴下來:“不能交出去!不能交出去!活著!活……”聲音在被六箭穿身後戛然而止。


    赫蘭和葉拉捷相視一笑,這是他們難得的默契。


    阿冥望著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父親在自己麵前緩緩倒下,她好似瘋了一樣快速爬過去,抱起自己那早已咽氣的父親……晚了,一切都晚了。


    “啊!”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親人,在一聲撕心裂肺的絕望長嘯過後,在心髒不能承受之痛爆裂的刹那,在眼眶被血淚浸潤的那一刻,她終是沒了氣息。


    她的死亡伴隨著另一種力量的蘇醒。


    在它蘇醒的刹那,謎林深處,景州宮殿,某處海域,一墓穴內以及古薔祭台皆似受到了召喚般,迸發出不小的力量,而隻是刹那,那股力量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北地綻放的一朵煙火吸引了黑衣鷹麵的注意,他暗感不妙,暗道:“糟糕”。


    而就在他愣神片刻,身後一刀襲來,從背部刺進了他的身體,很快的,一刀兩刀三刀……


    短短一瞬間,他的身體挨了無數刀,掙紮片刻後方才斃命。


    承予不堪重負,也跟著倒地昏死了過去。


    祭祀典禮進入到最重要的一環,少女們盤子裏端著所謂的聖水,每位古薔族人都要分羹一杯,隻是還未分完便被突如其來的景州士兵圍住。


    因殺生殿掌事遲遲未歸,景離恰巧得知古薔要將婻滄族人全部處死欲獨吞玄絡的消息,他暗感不妙,立即射出消聲煙火,讓景州士兵攻破古薔。


    隨軍隊而來的還有戴著虎符的景後絡笙。


    景州士兵將正在進行祭祀的古薔族人團團圍住。


    族長冷哼一聲:“哦!我的夥伴你們來得可真不巧!”


    “是啊,再晚一步,你們可能也會把我們也殺了吧”景離直視著古薔族長,眼有慍怒。


    “怎麽會?我們可不想與景州為敵啊!”


    “你隻要掌握玄絡的用法你就會!”洛笙瞪著族長,她實在不忍看向祭台上的慘狀。


    “諸位放心,景後放心,待我舉行完這祭祀,我必將玄絡雙手奉上!”


    “百旎聖女後裔,婻滄族長都被你殺了,你這祭典可真大啊,你還要怎麽舉行!”景離憤怒地吼道。


    洛笙側了側頭提醒著自己的兒子道:“阿離!”,短短一個稱呼,便是一句暗語:“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隨後又冷靜地望向族長:“祭祀可以繼續,但是百旎聖女後裔的屍身要保全,到時我們要帶著玄絡和屍首一起去見景帝!”


    “憑什麽要留全屍?我還想著拿那死丫頭的頭做法器呢……”赫蘭憤憤不平,卻被葉拉捷打斷。


    “就憑婻滄冥是百旎族尊敬的聖女後裔,留全屍是為你們族好。”


    景離提高嗓音,望著古薔每個人,在他心裏早已明白母後所做決定。


    百旎是大族,與景州關係暗地裏一直不錯,如若被百旎知曉景州與古薔合作滅了婻滄順便殺了百旎聖女後裔,必會在明麵上牽連百旎與景州東陸的往來。


    如今聖女後裔已死,補救之法唯有留其全屍,由景州東陸從古薔手中“奪取”贈予百旎,再添油加醋與百旎商討,以為聖女後裔複仇之名剿滅古薔。


    景州缺的就是一個滅古薔的正當名頭,如今這名頭也有了。


    百旎從不會真的為一個聖女後裔舍棄與景州繁華商貿的往來,隻不過是在大州氏族眼裏轉為了明麵上的同仇敵愾。


    “成!”族長沒有多想,信以為真,命人將阿冥屍首包裹起來仍在了一邊。


    祭祀典禮血腥不堪,身著白衣的聾啞少女挖出婻滄族人的心髒放於盤中,擱置於祭台最高處,等待鷹來嚼食。


    在古薔祭祀習俗裏,聾啞少女是純潔的象征,將新鮮的食物由純潔之手供上,神才會接受,並護佑古薔。


    古薔的祭典在剛被製作完成的骨蕭的吹奏聲中結束。


    而那些殘肢也被扔給了那十八牢籠裏的“野獸們”。


    今夜格外漫長,風雪已停,匿於雲後的血月之光普照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腥氣,詭異異常。


    族長此時正在接見景州景後。


    “不知景帝答應之事……”


    “牛馬奴隸黃金都已在來的路上,婻滄舊址也已是你們的了。”


    “不夠!”


    “什麽?”


    “我還要糧草,這個數。”族長比了個三。


    景離瞪大眼睛,惱怒道:“我看你是瘋了!”


    “好!”


    “母後!”


    “你父王自有辦法!”洛笙不耐煩道,她不想再和這般浮頭滑腦之人打交道了,反正最後都是景州的。


    “哈哈哈,那我就再擬一份合約了!”族長沾沾自喜道。


    承予支撐著身子一路跌跌撞撞,趕至古薔祭台,卻望見了婻滄族長頭顱被長矛高高掛起,格外顯眼,他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切都晚了。


    長久的寂靜被詭異的“咯咯”聲打破,承予聞聲望去,頓時睜大雙眼,震驚地望著不遠處的一幕,似被嚇傻了,一屁股癱坐在地。


    葉赫拉騎著一匹暗紅的馬狂奔著,將至目的地時,還未等馬完全停下,他便摔了下來匆匆忙忙跑進族長的穹廬裏。


    “你們......見過魔鬼嗎?真正的魔鬼!她......來了,趕緊跑!”


    正當古薔族長擬好合約時,他部下的葉赫拉闖了進來,瘋瘋癲癲地嚎叫著什麽,但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破爛的衣衫上被濺了不少血。


    古薔族長最忌諱談合作時被人打斷,命令他趕緊出去,葉赫拉非但不聽,還一把奪過那份牛皮合約,試圖塞進嘴裏……真的太過了!


    正在氣頭上的古薔族長立即抽出自己的短佩彎鉤刀,一刀抹了葉赫拉的脖子。


    “啊!終於安靜了!”


    洛笙和景離故作冷靜地看著屬於他們之間的內亂。


    “我們開始簽字吧,景後。”


    還沒等古薔族長將之前塞在葉赫拉嘴裏的牛皮合約完全展平,穹廬外響起一陣陣地騷亂和尖叫及驚恐的呼救聲,古牆族長心裏一驚。


    穹蒼簾子被前來通報的一位部下扯開,和葉赫拉一樣地驚慌失措:


    “族長不好了,那個……那個留全屍的女人複活了!她正在用妖法殺害我們的族人!她簡直是個魔鬼啊……”


    “百旎聖女後裔複活了?!”洛笙打斷他們的對話。


    話音剛落,一支箭穿過穹蒼簾子直穿過古薔族長的左胸心髒,血液從古薔族長胸口噴濺而出。


    此時的穹廬外早已鴉雀無聲,簾子被一隻沾滿血的手慢慢掀開。


    中箭的古薔族長並沒有馬上死亡,而是一直捂著自己胸膛的那支箭,他本能地貪生,因此想讓血流得慢一點。


    當他見到緩緩走向他之人時,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此時的婻滄冥像是奪人命的陰間使者,她雙眼猩紅,麵無表情,雙頰上被噴濺的斑駁血汙似落梅花瓣,身上殘破的衣服也已被鮮血濺透,裸露出來的脖頸雙臂和小腿上滿是被抽打過的一條條舊傷痕,此時它們正散發著灼眼的赤金光芒。


    她的右手提著一個頭顱。


    待古薔族長看清時,身子不住得發顫,那頭顱瞪著眼睛,張大著嘴,滿臉汙漬和恐懼,被利刃割斷的脖頸處還在不停地滴著血。


    古薔族長心痛至極,那是……他捧在手心裏……養著的女兒啊!


    他顧不得左胸口的那支箭,抽出他的短佩刀決定和眼前這個怪物同歸於盡……還沒等他撲上去,他瞪大眼睛看著婻滄冥露出那詭異的笑容,此時他早已無法動彈。


    任何猛士的殘暴在靈術麵前都是徒勞,殘暴撕爛的是身體,而靈術控製的是靈魂,當靈魂被控製,肉體便沒那麽重要了。


    他被迫保持著撲上去的姿勢,被迫聽著部下無法逃離魔鬼的慘叫聲,被迫看著女兒的頭顱被扔進煮沸的湯水中,被迫一點點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洛笙捂著景離的眼睛,強撐著身體,低頭看著地上,避免去看眼前這一幕,直到婻滄冥走向她……


    “我們不是古薔族的人!”


    婻滄冥身上的血腥氣太重了,洛笙控製不住地顫抖著,有那麽一瞬間,好似有一陣風吹過,然而下一刻,她感覺到左胳膊上有一絲涼意,她驚愕地看著自己那胳膊的血透過衣服蔓延開來……就剛才的一瞬間,婻滄冥的指甲透過衣服劃進了她的皮肉。


    景離看著他的母親慢慢倒下,哭喊著試圖叫醒她,


    “母親!母親!”


    他拿起地上的刀衝向那個傷害他母親的人,在近女子那一刻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一把彈開,撞到桌角暈了過去。


    鍋裏的沸水咕嚕咕嚕冒著泡,那顆頭顱頂著一片散開的發絲在淡紅的沸水裏上下浮動著。


    婻滄冥緩緩環顧四周,望著身邊的狼狽景象,眼神空洞無情......


    東方天際微微浮起一片亮光,風雖停歇,寒氣未減,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令婻滄冥倍感快意,此時她正背過手站在古薔祭高台上。


    垂眼望去,好一片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觸目皆是斷臂、殘軀、頭顱......高台邊緣一顆被亂發裹挾的變形頭顱裏正流出一絲紅白相間的腦漿,一滴一滴打在地上,融進土裏。


    她手刃了整個古薔族,徒留十幾個嬰孩。


    他們被迫蜷縮在一起,個個滿臉淚痕,眼中驚懼萬分。


    阿冥緩緩蹲下,摸著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頭,麵無表情地哽咽著:“真是可憐又無辜的孩子啊,你們要受苦了啊。”


    “啊……”孩子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她病態地享受著鮮活的生命在手中的流逝,周身散發著血光。


    阿冥運用邪靈之術拿孩子們新鮮之血畫地為牢,讓古薔族人之魂永困祭壇。


    那些被困之魂無法逃脫,他們憤怒驚恐化為萬鬼嘶吼,鋪天蓋地,因磁場失調紊亂,聲音時而嗚咽時而怒吼,白為寒冬,夜為炎夏,寒炎溫度逐漸走向兩極化。


    從某種程度上,這便是世人渴求玄絡裏的長生。


    之後的古薔族地域,但凡有人闖入,自身呼吸便會紊亂,五髒六腑移位,窒息直至死亡,死相淒慘,亦無人生還。


    因是婻滄冥親手所創之地,後人稱此地為冥地,用於處理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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