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海共潮,浩輝千裏。


    霄吟真君看著麵前被禁製籠罩得嚴嚴實實的寶船,確認無誤後便想叩擊禁製——本來按照禮節,他應該先送拜帖,得到答複,再按約前來拜會,隻不過海市本就是旅人歇腳之處,來去匆匆,他還是速速前來較為妥當。


    畢竟若明日這位淩霄宗天驕又不高興起來一劍殺了元英,他又能如何?報仇?就算報了仇,難道元英還能回來嗎?


    “海市散修霄吟前來拜會長生道友,不知道友可願一晤?”霄吟真君揚聲道。


    眼前的禁製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道足夠一人通過的門,霄吟真君舉步入內,乍一眼見船隻別無異樣,可用心一看便能察覺出來此處幾乎是一步一禁製,每當他邁出一步,便會有一道禁製應聲而開,引領著他向前的路。


    說起這位長生真君可謂是威名赫赫,長生真君雖然出身淩霄宗,卻因年幼機緣,又得天下第一煉器師百煉山奇石真君為師,上一屆天榜時隻修行了二十餘年便已是金丹修為,力挫兩位化神巔峰修士,若不是那一屆天榜出了些許問題,他必是無可爭議的天榜榜首。


    後來倒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聽聞過他的消息,再度聽見他的消息時,這位長生真君還未得證真君,十方閣替他開了一場拍賣會,他所出法寶件件珍品,一件難求,從那時起便是舉世聞名的煉器大師了。


    再有消息,便是二十年前的天榜,淩霄宗長生真君以四百歲未滿的年紀得證合體境界,隻不過他們長年位於海市,難免消息閉塞罷了——況且誰能想到此‘長生’便是彼‘長生’呢?


    不過光看眼前這般嚴密的禁製,倒也襯得上他煉器大師的名號。


    霄吟真君隨著禁製開啟的路線一路上了船隻的最高處,便見到了一處幽雅靜謐的庭院,花木扶疏,移步換景,清新的水汽攜著不知名的香氣隨風而來,乍一聞似乎濃烈粘稠,可在下一呼吸之間便已散了個幹幹淨淨,仿佛之前所聞見的香氣隻是自己一時的錯覺罷了。


    一旁的樹枝上落下來了一隻圓乎乎的褐紅色小鬆鼠,它的尾巴又長又大,幾乎可以將它整個身體都密密實實的蓋起來,它兩隻小小的爪子裏抱著一枚核桃,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他。


    霄吟真君的視線隨意地從小鬆鼠上掃了過去,心道這位長生真君將這船修得倒是意趣閑舒,出門遠遊還有興趣帶上幾隻小動物,可見本人並不難以相處。


    忽然之間,小鬆鼠爪子用力一合,核桃便碎成了兩瓣,霄吟真君瞬時回頭看去,隻見那核桃斷裂處平整得宛若刀劍橫劈,光滑無比,方才那一抹劍氣他絕不是他的錯覺——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鬆鼠,而是一隻劍靈。


    劍修本命劍生出劍靈可以說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尤其是高境界的劍修,無數天材地寶培著、養著的本命劍,但長生真君才跨入合體多久?一百年有嗎?居然就已經養出劍靈了?


    霄吟真君微微垂下了目光,沒有多看——想那長生真君天之驕子,能在短短時間內養出劍靈也不稀奇。


    倏地,一隻大鳥自花木從中一掠而過,一把搶過了小鬆鼠手上的核桃,小鬆鼠氣得咯咯直叫,轉瞬間鬆鼠與鳥就打了起來,碰撞之間有金戈交鳴之聲不絕於耳,霄吟真君目光微暗——又是劍靈?


    長生真君實力不容小覷。


    他緩步向前,繞過了九曲回廊,這才見到了一方氤氳的溫泉池,有一人伏在池邊,浴衣半濕,銀白的長發沿著猿臂蜂腰一路散入了水中,綻出了一朵綺麗的花,月色似乎也在此刻朦朧了下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黯淡了下去,隻有他在熠熠生輝。


    霄吟真君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怪不得元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誰見這位長生真君能不忘懷?


    忽然之間,一隻小貓從花叢中探出頭來,口中還叼著一朵半開的牡丹,看見他也不怕,邁著高傲的步伐徑自到了那位長生真君身邊,又嬌又柔地叫喚了一聲。一隻修長的手接了花,又送到了鼻端輕輕嗅了嗅,轉而揉了揉它的腦袋,將花簪到了小貓的耳邊。


    那朵牡丹比小貓的腦袋還要大,說是簪,還不如說是小貓咪頂著牡丹,小貓歪著頭在長生真君掌心中蹭了蹭,賴在他身邊不肯離去,又叫他推了一把,這才不甘不願地走了。


    霄吟真君呼吸一滯——又是一隻劍靈。


    這位長生真君到底有多少絕世神兵在身?


    不,又或者說這裏到底有多少劍靈?


    霄吟真君此刻才發現花叢、樹梢之間明明暗暗似乎存在著不少小動物,若這些動物全是劍靈……


    秋意泊慵懶地打了個嗬欠,前來之人並未遮掩修為,明晃晃地渡劫真君,他道:“霄吟道友此來……所為何事?”


    霄吟真君垂下了眼簾,道:“貿然來訪,還請道友恕罪。今日我特意前來告一聲罪,家中幼子貿然得罪了道友,還請道友念在他年紀小,修為淺薄的份上饒了他一回。”


    霄吟真君並未覺得秋意泊失禮,是他貿然上門,既然是貿然上門,就不能怪主人家不做準備。


    秋意泊聽了他的話才意識到原來是元英的家長上門了。


    秋意泊回眸,慢吞吞地道:“原也不想與他計較,隻是你家護衛實在蠻不講理。”


    “我已重罰那護衛。”霄吟真君並不看他,將一枚納戒放在了一旁紫檀木圓桌上,頷首道:“多謝道友,那我便告辭了。”


    秋意泊道:“好,那便不送了。”


    霄吟真君聞言旋身便走,方走兩步又道:“長生道友若有所求,隻管來城主府尋我便是,無有不應。”


    秋意泊挑了挑眉:“既然道友親至,此事就算是揭過了。”


    言下之意,不必那麽客氣。


    霄吟真君沒有回答他這話,隨即離開了,隨著他的步伐,禁製依次層層關閉,霄吟真君快步離去,不多時便回了城主府,進門就看見自己不成器的兒子站在自己書房外麵,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爹,你回來了啊?”元英有些心虛地道:“這麽晚了,你去哪裏了?”


    “嗯。”霄吟真君腳步不停,徑自入了書房,元英摸了摸鼻子,一咬牙也跟著走了進去,霄吟真君微微挑眉:“何事?”


    元英心一橫:“爹……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我能不能和他結成道侶?”


    霄吟真君眉頭一跳,瞬間就想到了方才那位長生真君:“不許!”


    元英一愣:“爹,你聽都不聽對方是誰?他是……他是……”


    元英本想說‘他是名門正派弟子’,可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自己除了知道對方叫做‘長生’,是一個化神修士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對方出身何門何派,不知道對方家中情況,是否已有道侶,不知道對方來蒼霧海所為何事……


    霄吟真君淡淡地說:“跪下。”


    元英乖乖地跪了下去,還有些委屈:“爹?”


    霄吟真君看向他,目光深沉:“我平日素來縱容你,才致你今日險些惹出大禍。”


    元英有些茫然:“……啊?爹,我承認我今天是花了不少靈石……但大不了你半年不給我花用唄!也就一千萬極品靈石,咱家也沒窮到那個份上吧?”


    隻是一千萬極品靈石?


    他說的是靈石的事情嗎?!


    霄吟真君隻覺得眉心突突地跳:“你可知道今日你遇到的是誰?”


    “……是誰?”元英心中大感不妙。


    “淩霄宗長生真君。”霄吟真君冷冷地說:“四百歲不滿便叩問合體境界的天驕,是以金丹之境就能擊殺化神的強者,是聲名顯赫的煉器宗師,就算是我的境界強於他,也輕易得罪不起。”


    以秋意泊金丹可擊殺化神巔峰的實力而言,霄吟真君不認為自己就絕對強於秋意泊。


    更何況不必提什麽四百歲的真君,也不必提什麽越兩個境界殺人的實力,光秋意泊是奇石真君的弟子,他的煉器實力有目共睹,一寶難求,他就得罪不起。


    尤其是秋意泊已經是真君境界,一位可以煉製真君境界法寶的煉器宗師,輕易便可指使其他真君來與他為敵,甚至不必他自己出什麽材料,隻需輕描淡寫說一句誰能拿著霄吟的人頭去尋他,便替對方煉製法寶就可以了。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得罪不起秋意泊,甚至可以說秋意泊就是一個披著美人皮的絕世強者,容貌皮囊不過是錦上添花,他有那般的實力,便是貌若無鹽也照樣有人趨之若附。


    元英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喜上眉梢,眼中滿是歡喜,仿佛都要溢出來一樣:“原來他這麽厲害啊……我料想爹肯定會知道,我還怕爹告訴我長生他是什麽邪魔歪道出身呢!我都想好了,就算他是合歡宗的我也喜歡他!”


    “他是淩霄宗的真君?”元英還挺開心:“雖然我和他之間差了一點,但有誌者事竟成嘛!聽說淩霄宗劍修鮮有道侶,我還是有機會的,爹!”


    霄吟真君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出身世家,卻非嫡係,因地靈根資質而受嫡係刁難,一路九死一生才有了如今地位,掌控海市,也算是一方霸主……其中艱難險阻不必多說——他怎麽就生出了這麽蠢的兒子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但語氣仍舊透露出了些許厲色:“你有什麽機會?長生真君乃是淩霄宗洗劍峰門下……你或許不知,那我便告訴你,淩霄宗洗劍峰,傳的是無情道統,一生斷情絕愛,隻求大道……你若想死,隻管去!”


    元英聽得一愣一愣的:“……啊?什麽道統?他怎麽會是修這道統的?”


    “怎麽不能?”霄吟真君緩步走至他的身邊,俯身與他對視,剛想訓他色令智昏,可一想確實怪不得自己這蠢兒子,道:“年少而慕少艾,你見他心生喜愛我不怪你,願意為他一擲千金我也不怪你……但若是你要將自己送上死路,便休怪我要管教你。”


    元英沉默了一瞬:“無情道統,當真如此?”


    霄吟真君反問道:“我騙你作甚?他若不是修的無情道統,你喜歡他,願意力求心中所愛,盡管去便是,我作甚攔你?!且不提你與他有天壤之別,若有拿你證道的一日,我又該如何?”


    “……”元英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他有些想哭,可親爹一片拳拳愛護之情,他也不是傻的,他難過地說:“我知道了,爹。”


    “知道就好。”霄吟真君道:“你去吧,好生休息兩日,待我送走了那煞星,你再在出門吧。”


    “是,爹。”元英應了一聲後離開了,霄吟真君看著他的背影,又重重地揉了揉眉心,若非這位長生真君實力強橫,背後又靠著淩霄宗、百煉山兩座龐然大物,見元英如此,他也非替他將人搶回來不成。


    霄吟真君的指節緩緩叩擊著桌麵,忽然道:“喬恒,明日送一張拜帖給長生真君,隻道海市即將舉行拍賣會,如此盛事,我願與君共觴。”


    一名黑衣修士緩緩現身,應道:“是,主君。”


    霄吟真君又停頓了一瞬:“罷了,我親自寫吧。”


    “主君,拍賣會一事……”海市哪來的拍賣會,突然說要辦一個,奇珍何來,人又何來?


    “那就現在開始籌劃起來……就半月後吧。”


    “是。”


    ……


    另一頭,霄吟真君走後秋意泊也懶得看他送了什麽禮,舒舒服服地在溫泉裏睡了過去,等到天亮後才悠悠醒來,隻覺滿身舒暢。


    果然往溫泉裏扔的藥材沒白扔,他這把年紀了,是要開始養生了,畢竟都四百來歲了——哎,還是要克製點,昨天一天吃了一肚子的螃蟹,蟹肉性寒,又沒吃薑吃醋來調節……


    嗯,所以泡了一夜的溫泉有點上火,今天再去那個伏波樓點一桌螃蟹宴來調節體內陰陽平衡吧!


    秋意泊給自己的聰明機智點了個讚。


    他懶洋洋地起身,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老是穿青色,今日就換個口味……穿個暗紅的吧,又換上了極品烏沉木雕琢的發冠,他滿意地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別的不提,他這張臉真是給他們老秋家長臉啊!


    疏狂劍嘎了一聲,同樣覺得今天的秋意泊風流倜儻,貌比潘安。


    秋意泊知道了它的意思不由輕笑了一聲,順手在它腦袋上薅了下來,這才坐到桌邊吃早飯,順道看一看昨天元英他爹賠了什麽禮來。


    如他所料,是一份很重的禮,想來對方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投他所好,這納戒裏滿滿當當都是天材地寶,加起來價值可能要超過一個億的極品靈石——還真是個好爹,應該是怕他哪天想起來又去找元英的麻煩,所以才不計成本送了個重禮,讓他想再去找麻煩都不好意思的那種。


    秋意泊承認昨天跟著元英去伏波樓是因為想教訓教訓他,但後麵放棄教訓他是因為那小孩兒雖然嘴上說的花裏胡哨,其實還蠻率直可愛的,而且伏波樓的菜也出乎他意料的好吃……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孩兒人不錯!


    得了,就這麽揭過去吧,免得小孩兒親爹天天嚇得半死。


    秋意泊吃了早飯,他記得昨天看見路邊有得賣涼拌海菜,當時元英在他身邊各種嫌棄,說這玩意兒隻有窮苦人家才拿來配飯,秋意泊當時放棄了,結果惦記到了現在。


    秋意泊心中暗暗搖頭,總覺得自己對於吃過於執著了……萬一進了渡劫期的劫數是吃怎麽辦?


    他吃完飯就打算去找昨天那賣涼拌海菜的攤子了,結果剛打開船體禁製,就見一個黑衣修士立在不遠處,垂眉斂目,一看就知道在等什麽人,見他出來便三兩步上前,躬身道:“晚輩喬恒拜見長生真君。”


    “有事?”秋意泊問道。


    修士拿出一張拜帖來:“我主霄吟真君拜上。”


    秋意泊接了帖子一看,十天後有個拍賣會?這可真戳中了秋意泊的癢處,雖然他擁有蒼霧秘境,海產類的天材地寶不是很缺,但誰又能拒絕擁有更多呢?再者他現在正是想要機緣的時候,多看看也好,如果能買到幾條靈脈什麽的更好。


    秋意泊是這麽想的,天地需要靈氣,他大概率是做不到把秘境和本界融合起來這種操作的,那就再退一步,想辦法多弄幾條靈脈,地方也不用操心,就淩霄宗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邊提高淩霄宗靈氣密度,一邊靈氣也總會溢散出去,無形中也就提高了天地中靈氣平均值——總不至於有人大膽到上門來偷吧?真要有人能挖出淩霄宗底下的靈脈,那也不必考慮淩霄宗如何了,大概率應該是已經寄了,人都死絕了,才能成行。


    這個辦法是最為可行的,而且就算失敗了,那也頂多就是秋意泊損失了幾條靈脈……大不了再從掌門手裏摳點靈石天材地寶回來好了,嚴格來說都不能算虧。


    秋意泊頷首道:“好,十日後我必到,多謝霄吟真君美意。”


    “是,晚輩告辭。”修士轉身離去,秋意泊則是開開心心去掃蕩了,昨天元英在他施展不開來,難得來一次海市,什麽鮫紗總得來點吧?各種珍珠寶石貝殼做的首飾得給露姐、凝姐她們整點吧?各色具有特色的果子、席麵不得打包點帶走?親朋好友送一送,多少都不嫌多啊!


    來都來了,不帶點土特產走他總覺得渾身不得勁。


    轉瞬間十日一晃而過,就到了拍賣會的日子,秋意泊應邀而去,不多時便到了伏波樓——今日這拍賣會是將伏波樓包場了開的。


    他跟著侍人上了三樓雅間,果然霄吟真君已在此等候,一旁還站著元英,元英一見他就笑著想要迎上來,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跟著其他人一起躬身行禮:“晚輩等拜見長生真君。”


    “免禮。”秋意泊應了一聲,霄吟真君比了個手勢請秋意泊落座,道:“幾日前……”


    秋意泊抬起一手打斷了他的話:“道友,就免了客套吧,我這人不愛客套。”


    “好。”霄吟真君頷首,便也抬起一手,自有侍人將一本精美的書冊交給了秋意泊,裏頭是今日拍品的目錄,圖文並茂,秋意泊饒有興趣的翻了起來。


    元英不禁偷偷看向了秋意泊,知道他是誰後,隻覺得他更好看了,穿青色也好看,穿紅色也好看,可多看又覺得難過極了,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秋意泊翻了兩頁,忽地抬眼看向了元英,笑道:“元道友今日是怎麽了?”


    霄吟真君也看向了元英,見他目光躲閃,不由頭痛:“還望道友見諒……”


    這臭小子怎麽一直盯著人家看?當人家是瞎嗎?


    秋意泊慢條斯理地說:“坐下說話吧,也不必如此客氣。”


    應該是被霄吟真君狠狠訓了一頓吧?還怪可憐的。


    他思及此處,不由抬眸微笑:“那日你宴請我,破費不少,我還未曾謝你……雖說霄吟道友乃是海市之主,恐怕也不缺什麽,不過我在煉器方麵還有些心得,不如送你一件法寶如何?”


    元英本來想坐,被親爹看了一眼後又不敢坐了,聽秋意泊這般說便又看向了霄吟真君,霄吟真君道:“吾兒頑劣……”


    秋意泊打斷道:“霄吟道友,我實在是不喜歡客套,隻管說要或者不要便是。”


    霄吟真君沉默一瞬:“……那就勞煩道友了。”


    論理說,長生真君一寶難求,件件珍品,主動開口說要給,這機會怎麽能錯過?但論情說……他不想要,免得自己這蠢兒子遲遲不能釋懷。偏偏他又不好拒絕,長生真君願意給,是在示好,他真的拒絕了難免叫人心中不快,這就是在結仇了。


    秋意泊招了招手,元英磨磨蹭蹭到了秋意泊身邊,道:“多謝你……多謝真君,晚輩敬受。”


    秋意泊想了想,取了一枝花裏胡哨的發簪出來,他輕輕一擲,發簪便簪上了元英的發冠,他含笑道:“果然適合。”


    他這件花裏胡哨的發簪是萬寶爐隨機出來的,還是他元嬰的時候的事情了。說強那確實很強,一個元嬰期的法寶能強行抵擋化神境界一盞茶的時間(但必須是正常實力的化神,遇上他或者溫夷光這種超模的不行),可不好就在於隨了個不得改變外觀的buff,這花裏胡哨的反正秋意泊是頂不上頭的,秋凝黎她們也紛紛嫌棄不已,但讓他賣吧又覺得沒必要,這件法寶真是不錯,不如留著送人。


    前幾日人家爹送了那麽多天材地寶來,送元英也不虧了。


    元英不禁伸手摸了摸發簪,方才難過之情一掃而空,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霄吟真君看著元英的傻笑……他那個蠢兒子沒得救了。


    霄吟真君突然後悔起來。


    他那日不應該罰飛雲的,若不是他知道這位是淩霄宗門下,誰見他這副做派會覺得他是個劍修?合歡宗還差不多!


    霄吟真君道:“多謝長生道友……說來,為了舉辦這拍賣會,我倒是收了不少好東西,有幾件天材地寶珍貴非常,我便私下協商買了下來,未曾列在單子上,不知道友可有興趣?”


    “哦?”秋意泊笑道:“原來做主辦方還有這等好處?道友既然願意叫我看,我也不與道友客氣。”


    霄吟真君遞了一支玉簡來,秋意泊於其中掃了一眼,這些東西應該是霄吟真君早有準備,不過一眼望過去確實是好,別的就算了,無涯仙芝和無定真竹他是一定要的,無定真竹他本來就少,煉製千機傘的時候都耗了個精光,無涯仙芝這玩意兒則是不嫌多,以後留著給他師傅拿來完成修真界網絡之神的夙願也是好的,此前還能往他哪個秘境裏隨便一種,改善改善環境,一點都不浪費。


    秋意泊抬首看向了霄吟真君:“不知道友想出幾樣?”


    霄吟真君道:“道友看中了,全拿走也無妨。”


    “好,那我便多謝道友。”秋意泊將玉簡按在桌上,推到了霄吟真君麵前,言下之意,他全包了,不問價,隻要不是太離譜就行。


    霄吟真君知道秋意泊不會缺靈石,但這樣的大手筆還是忍不住有些咋舌,他報了個數字出來,果然秋意泊連還價都沒還直接付賬,拍賣會在開始之前就已經完成了今日最大的一筆交易。饒是霄吟真君本來就是打算來拉關係的,拿著靈石都覺得自己賺了。


    秋意泊也覺得自己賺了,這些東西可太難找了,他最煩到處找天材地寶,誰知道它們能從哪個旮遝裏冒出來?能花點錢就買到真是血賺,多得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秋意泊想著人家這麽給麵子,他也得給人家一點麵子,便玩笑道:“我料想著來這般的盛會會大出血一回,沒想到還沒開始我便已經大出血了……不知道道友這兒還收拍品嗎?我也好回點本?”


    霄吟真君心中一頓,不禁頷首道:“長生道友此話當真?”


    是,他是為了和秋意泊拉關係才特意舉辦了這場拍賣會,其中拍品大多數都是他的珍藏,可說到底賣出去他也不會虧,若是秋意泊願意售出些法寶之類的,他便是借著秋意泊的聲名彰顯他的實力,是雙贏!


    “自然當真。”秋意泊笑道:“我人在海市,若是糊弄了道友,難道我還能走得出去?”


    “長生道友玩笑了。”霄吟真君露出一點笑意,“道友願替我這場麵添些光彩,我求之不得。”


    兩人達成共識,秋意泊便挑了兩件自覺煉的不如何的合體期法寶並幾件化神期法寶給他,霄吟真君謝過他後便使人鄭重收了下來,不知不覺中伏波樓已經坐滿了客人,秋意泊隨意掃了一眼,幾乎都是元嬰境界以上的修士,化神、真君比比皆是,便讚了一聲:“場麵不小。”


    “道友謬讚了。”霄吟真君道。


    秋意泊一想也覺得應該,畢竟蒼霧海凶險非常,大部分修士都會選擇乘坐固定的航線,辦事的一般都來去匆匆,而海市位於蒼霧海深處,能長期停留在此處的要麽是在海市討營生的,比如擺攤煉器賣藥之流,要麽就是去往蒼霧海探險的,自然境界高的人要居多一些。


    不多時,拍賣會就在一個富態喜氣的修士的主持下開始了,第一件拍品秋意泊已經在冊子上看了,是琉焰鬼焰,這是一種地靈火,靈火少有,珍稀難尋,作為開場第一件拍品很能彰顯主辦方的實力。


    那琉焰鬼焰被裝在了一方高三尺的水晶匣子中,周圍布滿了禁製,饒是如此那火焰一經出現,便叫周圍平添了幾分陰森恐怖之氣,那是一簇幽綠色的火苗,形容飄忽,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一樣,火焰跳動之間似乎有冤魂厲鬼掙紮而出——有一說一,秋意泊在此要謝謝當年那蜃妖,要不是弄了個幻境治好了他怕鬼的毛病,他現在就該挪開視線並催眠自己什麽都沒看見了。


    不愧叫做‘琉焰鬼焰’,確實很有鬼了。


    霄吟真君道:“這琉焰鬼焰隻生在萬人坑中,此外還需天時地利人和,這一朵乃是我偶然所得,此後便再也未曾聽聞,道友可看中?”


    “原來是道友手中的珍品。”秋意泊方才看圖片的時候就很想買了,給極光金焰吃一頓好的,他光看這琉焰鬼焰就大概能猜出來其生長環境了,但真從所有者嘴裏聽見來處,頓時就覺得這玩意兒不能給極光金焰吃——雖然大概率不會,但萬一吃出點變異來算誰的?


    秋意泊是不怕鬼了,但不代表他能接受算是住在他身體裏的極光金焰天天鬼哭狼嚎,時不時還冒出個死人頭來恐嚇他。真要到了那個地步,秋意泊覺得他可能會試圖再養一簇幹淨的極光金焰出來,變異的這些誰愛要誰要,反正他不要。


    但可以送人嘛!


    就決定送給溫夷光了!


    他想到溫夷光收到這件禮物的臉色就覺得很有意思——都是要當真君的人了,怎麽能怕鬼呢?留下這麽一個明顯的弱點不合適吧?


    台上的司儀也是這般介紹這琉焰鬼焰的,不過沒有霄吟真君說的清楚,更多是推崇誇讚琉焰鬼焰的功效,“……若是諸君能有此異火,日後煉器煉丹必能大有裨益,今日這琉焰鬼焰是第一件拍品,便取個好彩頭,八百八十八萬極品靈石,一百萬極品靈石一加,還請出價!”


    很快就有了第一位出價者,那是一位麵容枯槁的真君,他道:“老朽便來兜個底吧。”


    司儀樂道:“原來是千星真君!晚輩在此多謝真君了!萬一砸在了晚輩手上,回去估計得挨罵了——千星真君出價八百八十八萬極品靈石,還有更高的嗎?!”


    有人舉手,司儀對著那人拱了拱手:“多謝周家主抬舉!周家主出價九百八十八萬極品靈石!”


    秋意泊有些納悶,問道:“道友,你家拍賣會是實名……如此直白的?”


    他以往參加的拍賣會那都是有多嚴實遮多嚴實,容貌遮了修為遮了,連聲音都遮了。


    霄吟真君道:“海市之中,實力為尊。”


    言下之意,出了這個門,牛逼就去搶,反正他不管。


    秋意泊一時竟然無言以對,他居然覺得也沒錯——就是有點麻煩。


    霄吟真君也挺納悶,見秋意泊那略微有些奇異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害怕——他怕什麽?誰想不開冒著得罪一位煉器宗師去搶他?討好他還來不及。


    兩人說話之間琉焰鬼焰已經被搶到了兩千萬極品靈石,喊價的人慢了下來,隻鎖定在兩三人之間,秋意泊見到這裏也差不多了,便舉了一下手,司儀眼銳,頓時高喊道:“長生真君,出價兩千一百八十八萬極品靈石,可還有加的嗎?”


    此言一出,場中皆是一靜,緊接著便轟然議論開了。


    “長生真君?哪位長生真君?”


    “難道是淩霄宗那位長生真君?”


    “淩霄宗有長生真君?道友,快說與我聽聽!”


    有人順著司儀的目光看向了三樓,便見那裏端坐著一個紅衣白發俊美至極的青年,有人認了出來,道:“長生真君居然來海市了?難道今日能見到長生真君的法寶?”


    “這是淩霄宗新晉的真君!那位天榜第一秋意泊你可還記得?就是他!”


    “什麽?他就是秋意泊?!”


    “就是那位!”


    “他竟然已經是真君了?這不可能吧!我記得他才四百多歲啊!”


    “上一屆天榜時他便是真君了!”


    “這不可能,他必然是用了什麽秘法吧?”


    “住嘴,你還要不要命了?!”


    千星真君目光如電,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與他對視了一眼,便見他揚聲道:“原來是長生道友來此!既然是長生道友看中了,老朽便忍痛割愛,不與道友爭搶了!”


    二樓有一人對著秋意泊遙遙拱手:“不知是長生真君在此,晚輩願取此異火相贈!還望真君不棄!”


    此人正是此前與千星真君爭搶之人,又聽一人嗤笑道:“如此諂媚,周家主,可不像是你的做派……真君在上,晚輩家中有一縷天靈火,若是真君不棄,晚輩願雙手奉上!”


    秋意泊:“……”


    雖然有人誇他是好的,但聽著怎麽這麽尷尬。


    而且肉眼可見全是人情債。


    他默默地看向了霄吟真君,突然覺得這個交道是不能打了,真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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