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這條漂亮小魚最後被秋意泊扔進了蒼霧秘境裏養著,畢竟裏頭靈氣還算不錯,也有吃的用的,生態也與蒼霧海無比接近,要是中間遇上什麽生死危機,秋意泊還能順手撈他一波……就等著等過一年灼華把翅膀長出來再讓秋意泊收割了。


    秋意泊想起來就想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主動的天材地寶。


    話又說回來,他這算不算把灼華這條瀕危稀有的漂亮小魚給圈進了瀕危生物保護區?嗯……據他所知,蒼霧秘境中並沒有另一條金睛榴焰,繁殖是不可能了——那就努力點,看看能不能再給灼華抓個老婆?


    秋意泊想了想抓老婆這件事還是算了,有點不太人道。要是遇上合適的……比如那種還沒化形,下一秒就得死的金睛榴焰扔進蒼霧境保護起來那還行,至於繁衍這件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己來吧,沒得皇帝不急太監急的。


    紗翅在他手中流轉七彩的霞光,金色星光閃爍,這樣花裏胡哨的料子秋意泊直接替自己和泊意秋各做了一件法衣,他從灼華手裏得到的紗翅遠遠要比看起來要多,它本體比秋意泊的船還大,翅骨中隨便一片就至少有十幾米長了,做幾件衣服綽綽有餘。


    這樣好的材料,秋意泊也花了點心思去斟酌用料,等到從萬寶爐中出來時就是隻有拇指大的一個小方塊,秋意泊鬆開手,它便膨脹而開,展成了一件飄逸燦爛入手柔滑的法衣,薄得跟不存在一樣。


    秋意泊看了半晌,怎麽看都覺得像是曾經在x寶上看見的情·趣·內·衣。


    陷入沉思。


    秋意泊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將其中一件重新疊回了小方塊,拿了個螺鈿盒子仔細裝了起來,回頭等見了泊意秋就送給他好了,他肯定喜歡。


    他也喜歡。


    秋意泊將溫泉池裏的水換了一波,泡過海鮮的水他是不想再泡了,重新調配了一帖藥材放入其中,不一會兒池水中便冒出了一股藥材的苦澀清香,他下了池子倚在了池邊上,享受著海風與浪花,緩緩地沉入了夢境之中。


    “泊兒,今日是怎麽了,還不起床?”有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隨即秋意泊的隻覺得鼻子被人捏住了,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秋臨淮帶著些許風霜的麵容,他下意識地抱怨了一聲:“爹,你怎麽來了?”


    話一出口,他就被自己稚嫩的聲音嚇了一跳,一些極為熟悉的陳設落入了他的眼簾,先是繡了蘭亭序的床幔,然後是擺滿了各色珍品古玩的百寶閣,床頭的矮桌上是一瓶開的極好的紅梅,旁邊還放著一本看了一半的話本子,紅燭半殘,燭淚在燈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小,被他爹握在掌中,也還未超過他的掌心,撐死了三歲。


    很明顯,這不是在他的船上,也不是在他的洞府,隻有在凡間秋家,他的房間裏才會出現這樣的東西。他這是怎麽了?他都四百多歲的人了,怎麽就突然回到三歲了?


    秋意泊麵色青黑,這雖然很可能是在做夢,亦或者別的什麽,但萬一是真的呢?那豈不是代表他四百多年白努力了?他想到自己四百多年來起早貪黑(前幾年),勤修不輟(也不全是),現在又要重新來一次就眼前一黑。


    秋臨淮也不介意,反而握著秋意泊的小手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笑道:“才幾日不管你,你就敢逃家學了?”


    秋臨淮看著秋意泊紅撲撲的臉和明顯被攪合了安眠撅起的嘴,心中暗自搖頭,一開始還當秋意泊是病了,這才沒有上學,急匆匆趕來一看,這小家夥睡得正香,再看床頭的話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秋意泊長歎了一口氣:“爹,我這就起來。”


    要完,說話聲音都奶聲奶氣的。


    “嗯。”秋臨淮笑吟吟地應了一聲,怎麽看秋意泊怎麽覺得有意思——誰看見一個三歲不到的小孩兒滿臉老氣橫秋會覺得不好玩呢?


    秋意泊應了一聲,秋臨淮便放開了他,隨即便是侍女奶娘如燕翅一般依次入內,替他洗漱,秋意泊還在心裏想著這是什麽情況,便也不反抗,老老實實的讓人給他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外衫,他還小,頭發挽不起來,隻能往後抓一抓,用發帶束了就算是完了。


    秋臨淮伸出一手,秋意泊就很老實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被秋臨淮一把提了起來坐在了他的臂彎上,秋意泊順手抱住了秋臨淮的肩頭穩定重心,心裏卻覺得有些尷尬——他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坐親爹手臂上,絕了。


    秋臨淮則是掂了掂他:“重了許多。”


    秋臨淮三兩步就將他帶到了前麵的花廳,飯食如流水一般上來,秋臨淮再畜生也不會叫自己三歲不到的兒子空著肚子去上家學,催促道:“快用吧。”


    秋意泊連連點頭,按照一口粥一口菜再一口粥的規矩將麵前的碧梗粥吃了個幹淨,這才被允許可以去上家學了,這次他爹就懶得再送他了,抬抬手讓他自個兒走就是了。


    等出了院子,他的侍從就俯下·身來問:“郎君,書墨抱您過去可好?”


    秋意泊搖了搖頭,他奶聲奶氣地說:“不用。”


    不必解釋為什麽,不用就是不用,哪怕他年紀小,也沒有必要和侍從解釋原因——規矩就是這麽定的。秋意泊當年也是習慣了很久才把順口說‘謝謝’、‘麻煩了’的毛病改掉。


    他是可以說,但被人聽見了會給侍從帶來麻煩的,輕則杖責,重則發賣。畢竟在其他人眼中府裏金尊玉貴養著的郎君怎麽會對下人說‘謝謝’、‘麻煩了’之類的詞匯呢?家裏下人都是簽訂了賣身契進來的,拿著月錢,服侍府中主人都是應當的,怎麽配叫主人說一聲‘謝謝’?必然是郎君身邊的人教的!


    書墨也就老老實實地跟在了秋意泊身邊,他伸手想要牽住秋意泊,秋意泊猶豫了一瞬,還是牽住了他的手,這身體太小了,踩著個石子都得摔一跤,到時候還是他身邊的人倒黴。


    好不容易到了書院,這會兒都快到午休的時候了,家學顧先生見他來了也沒多說什麽,擺擺手就讓他進來坐了——年紀最小的郎君,又早慧聰明,從不無緣無故逃學,今日必然也是因為有事耽擱了!


    十幾張熟悉的麵容映入了他的眼簾,滿臉斯文的秋懷黎,一臉稚氣的秋露黎,小小年紀就認真聽講的秋奇黎,看似認真聽顧先生講課實則雙手在桌底下玩翻花繩的秋凝黎……不過今天大家有誌一同的穿了大紅衣服——難道今天是什麽節氣?


    顧先生手不停地翻了一頁書去,接著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解?”


    顧先生上課自有他的一套模式,從左到右挨個起來作答,自己自覺,這次輪到的是秋露黎,秋露黎起身開始解釋了起來,秋意泊則是將視線投到了窗外,外麵是一派重簷飛景,每一條優雅的飛簷上都頂著一簇瑩白的冰,這是昨天下的雪,到今日還沒化罷了,不知不覺中天空落下了一片片晶瑩的雪花,悄然無聲地歇在了天地之間。


    明明下雪了,可天空還是澄澈透藍的一片,讓人隻看一眼就覺得連心情都好了起來。


    好奇怪啊,這個夢。


    秋意泊打了個嗬欠,不知不覺中又趴到了課桌上睡了過去,顧先生見了略微頓了一頓,隻當沒看見一樣接著往下說了,等到秋意泊再醒的時候就是被人吵醒了的。


    “泊兒!醒醒!”一隻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也沒發熱啊!”


    “讓我摸摸看。”又有一隻手在他額頭上翻來覆去地摸了摸:“確實沒發熱,要不請郎中來瞧瞧?”


    秋意泊艱難地清醒了過來:“露姐,凝姐,你們在做什麽呢?!”


    秋露黎戳了一下他的腦殼:“你上課居然敢打盹!”


    秋凝黎則是試圖把花繩往他頭上戴:“泊兒今天怎麽一直都在睡覺!偷懶!羞羞!”


    秋意泊:“……”


    秋意泊能怎麽辦,受著唄,他如果三歲,那麽秋露黎也才七歲,秋凝黎八歲,他跟她們兩較什麽真?


    “好了,你們別逗泊弟了。”秋懷黎過來順手無比的將秋意泊抱在了自己的膝頭,順手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臉:“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告訴八哥好不好?”


    秋意泊打了個嗬欠:“就是困……”


    秋懷黎似乎和秋凝黎說了什麽,因為打著嗬欠的緣故秋意泊也沒聽清,但很快就有侍從將飯食送了上來,眾人也不好再鬧騰,紛紛坐回了原位吃飯,秋意泊剛吃完沒多久,他這邊就安排了點心和果汁,秋意泊撐著睡意喝了半盞果汁,又吃了兩塊糕餅後再度睡了下去。


    好奇怪,他怎麽一直都很困的樣子。


    不應該啊?


    秋意泊一邊覺得不能放鬆警惕,一邊卻完全抵禦不住身體的本能,被迫拽入了夢鄉之中,等再一次醒來,他似乎是被人抱著走的,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有熟悉的聲音道:“還不醒?”


    “他昨夜看話本子看到天亮才睡。”秋臨淮帶著笑意拂開了他臉上那隻手,又在剛剛被戳的地方揉了揉:“小心些,他還小。”


    “這麽小就會看話本子了?”那人笑道:“唉,虧得我還特意回來一趟,結果這小家夥就愣是不醒,看來是無緣了。”


    “怎會無緣?”秋臨淮反問了一句,隨即秋意泊就覺得自己被遞進了另一個懷抱裏,那懷抱有點涼,但很快又熱了起來,那人笑著說:“長得跟我們可真像!我覺得他更像我啊哥。”


    “那你也是他三叔。”秋臨淮笑道,又嚐試來叫醒他:“泊兒,醒醒?你三叔回來了看你了,醒醒?”


    秋意泊覺得自己的身體下意識的甩了甩手,啪的一下把他爹的手給拍開了,嘟噥道:“爹,你好吵……”


    有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是像我。”


    秋臨淮笑歎了一口氣:“行了,還是把他放到床上睡吧,天氣涼,小心凍著他。”


    “有我在我還能凍著他?”那人說著,懷中的溫度又提高了一些,秋意泊跟趴在了一塊大號電熱毯上一樣,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肩頭,緊接著自己的臉又被輕輕地捏了一下。


    那人笑道:“哥你一個化神期居然還能生出孩子來……還是這麽可愛的,也是少見。”


    “……”秋臨淮很明顯沒有說話,似乎是經過了一番眼神交流,兩人又笑了起來,那人摸了摸秋意泊的臉:“嘖嘖,泊兒這張臉,真給咱們老秋家爭氣!”


    秋意泊想起來了,是三叔啊。


    三叔好像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回來過一回,但他沒有見到他。他有點想看看三叔的樣子,拚命想要睜開眼睛,眼皮上缺跟被千斤頂頂住了一樣,黏在一處死活就是睜不開,反而讓他累得背上都出了一層汗,秋意泊尋思著他三叔又不是死了,沒必要非要見這一麵,還是算了吧。


    秋意泊心道其他倒是沒什麽,萬一他強行睜開眼睛,就看見兩隻餓鬼抱著他,流著口水模仿他爹和三叔的語氣說話……他會嚇出心理陰影來的。


    兩人又交談了一些什麽,大致都是一些哪裏出現了天材地寶,哪裏又有大能要開法會,不然就是淩霄宗裏發生了些什麽重要事情,秋意泊聽了一會兒就不知不覺的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醒就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了,秋意泊看見了自己房間的床幔,伸手往頭上小桌上摸索著,很快就摸到了那本據說昨天看了一夜早上才睡的話本子,他定睛看了看內容,這就是一本很普通簡單的帶著遊記性質的兒童話本,講的是一些除惡揚善,求學上進之類的故事,這個年紀就算他想看什麽香豔的,家裏也沒人敢給他啊!


    秋意泊從記憶裏搜尋了一下,哦……好像當年還真是看了一夜。


    秋意泊納悶地翻了兩下,突然想起來三叔現在還在府中,便想去見一見三叔,這五短身材好不容易跳下了那張雕花拔步床,就有侍從進來查看了,見秋意泊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立刻將他抱起來放在了床上,半跪著替他穿鞋襪:“郎君,您醒了怎麽也不喚小的一聲。”


    秋意泊道:“幫我拿一件鬥篷來,我想出去。”


    “郎君,天色已晚,外麵又剛停了雪,還是別出去了。”書墨苦口婆心地勸著,別看現在秋意泊好好的無病無災,這種天氣出去萬一受了風寒那還了得?到底還小呢,一場風寒就足夠要了他的命了。


    素日裏好說話的十九郎君今日也很好說話,秋意泊撇了撇嘴說:“我不出去就是……不過我還想要我的鬥篷。”


    “是,小的這就替您取。”書墨替秋意泊穿好了鞋襪,又替他披上了一件暗紅色的短襖,轉身去拿披風去了,等披風一到手秋意泊就坐到了一旁隔出來的小書房裏說要補功課,讓書墨出去了,房門一關,秋意泊聽著外麵動靜沒了,就小心翼翼地抱著幾本書堆到了窗子下麵——書墨人肯定是不能走的,應該就是守在外麵,他從東麵的窗戶出去,隻要聲音小一點,站在北邊的書墨是絕對發現不了他的。


    秋意泊到底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丈量好所需書本的高度,輕輕鬆鬆地做了一個階梯出來,出窗戶的時候則是雙腿一彎,用以卸力,哪想到腿太短,衣服又太厚,硬是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算完。


    疼倒是不疼,就是丟人。


    秋意泊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周圍,見沒人發現就順著視線死角一路溜出了院子,三叔應該是住在附近的春歸院吧?秋意泊將披風翻了一下,披風內襯是白色的,剛好與今日雪景相映成輝,他人又小,把兜帽戴上後和雪景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有個他在。


    秋家的院子是有講頭的,不修仙的住一堆,修仙的住另外一堆,秋意泊雖然是分了院子出來住的,但其實還是依著他爹秋臨淮的住處,秋臨與的住處則是和秋臨淮的住處相依相伴,所以秋意泊跨過他爹的院子就是三叔的住處了。


    他記得小時候溜出去見三叔,結果好像也沒見到?


    秋意泊進了春歸院,果然裏麵空無一人,隻有一層若有若無的禁製在,秋意泊別的不好說,拆人法寶一把手,反正陣盤也被他強行歸屬於法寶的一種,他陡然惡從心頭起,打算進去看看三叔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讓他來讓三叔尷尬尷尬,結果沒習慣自己的身材,一不小心一腳踏進了禁製。


    哎嘿?沒事?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試探性的又伸出了一手,果然毫無障礙的從禁製中穿了過去,很快秋意泊就分析出了答案——他三叔應該是怕嚇到家裏人,禁製是按照血緣關係分類的,同款血緣可以直接進,不是一家人那就進不了了。


    秋意泊放心大膽的進去瞎溜達了一圈,成功看見了三叔懶得換就隨意掛在屏風上的衣服兩套,吃了一半的席麵一桌,其他倒確實是啥也沒有了。


    好像也沒啥好看的?


    秋意泊出了門去,坐在了院子的憑欄上,兩條小腿一晃一晃的,那現在怎麽辦?等三叔回來?他有點太高看自己了,就這麽個破身體才走多少路就累得不行了,完全不想走了。


    算了,還是等仆婢來尋吧。


    反正他穿得多,一時半會兒也凍不著。


    玩歸玩,鬧歸鬧,事關小命秋意泊還是比較精神的,不然也不會出門還要求再加一件披風。


    秋意泊目光在院子裏百無聊賴地掃著,早知道這麽無聊就帶本書來了,三叔房裏空蕩蕩的,想打發個時間都找不到東西,他忽地被一條黑漆漆的線給吸引了心神,仔細一看,居然是一窩螞蟻。


    好神奇,這都快寒冬臘月了,螞蟻居然還能出沒?


    這天氣搬家,不想活了?


    秋意泊三兩步跳到了螞蟻旁邊,跟著它們的行動軌跡一點點探究過去,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被雪覆蓋的地方,螞蟻就是從這裏密密麻麻地鑽出來的,秋意泊決定日行一善,幫它們一把。


    他隨手從一旁抄起了一根枯樹枝,幫著螞蟻把雪窩給捅開了。見螞蟻們進出的路變得順暢起來,秋意泊也仿佛看見了他頭上緩緩冒出了‘功德+1’的字樣。


    笑死。


    明明這是一件隻有小孩兒才做的那麽開心的事情,偏偏活了四百多歲的秋意泊還真沒覺得這很無聊,興致勃勃地幫螞蟻掏窩掏得正開心呢,忽地他頓一頓,然後看向了他手中的枯樹枝……


    那什麽,他記得他小時候拿三叔的本命劍‘枯榮’來掏螞蟻窩來著,還被他爹揍了一頓……該不會就是這一根枯樹枝吧?他誒


    他手心裏的枯樹枝一動未動,渾然就是一根正常的枯枝,秋意泊越想越覺得離譜,該不會是他爹仗著他小時候鬧不清楚,故意掰扯了一件小事來醜他的吧?畢竟三叔也是劍修,哪有劍修把自己本命劍扔院子裏的啊?這不該時時戴在身側蘊養在軀殼中嗎?如他的萬寶爐,平時就待在他的丹田裏,有需要才出來,用完了又很自覺地回去了,宛若住在象牙塔裏的小公主。


    哪怕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把本命劍留在院子裏了,那也不會特意把本命劍扔在院子裏,然後還特意把本命劍幻化成不到二十厘米的枯樹枝吧?三叔這麽幹他圖點啥?


    圖自己很久沒重傷,仙路太順遂,所以把本命劍到處扔,給自己找點不痛快?


    忽然之間,他掌心中的枯枝綻出了滿枝的紅梅,搖曳生姿,燦爛熱烈。


    秋意泊:“……”還真是枯榮啊。


    秋意泊勾起了嘴唇歪嘴一笑,伸出祿山之爪就把枯榮上的紅梅全薅下來了,花瓣散了一地,枯榮還覺得秋意泊喜歡,啪的一下又開出了滿枝的紅梅花,讓秋意泊薅個爽。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蹲下-身繼續拿枯榮掏螞蟻洞——管他呢!反正他小時候那頓打不能白挨!


    另一側,正在和秋臨淮一道泡澡的秋臨與動作突然僵了僵,秋臨淮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慵懶地哼了一聲:“怎麽?”


    秋臨與好氣又好笑,雙手接著在秋臨淮肩頭揉捏著:“沒什麽,不是大事,哥,這都快幾百年了,你能不能多動動?你看你這筋骨都硬成什麽樣子了!真君劫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天天窩在家裏不動的……”


    “沒事。”秋臨淮眯著眼睛享受著,慢吞吞地道:“這裏再重點……你呢?”


    “我還沒有什麽頭緒。”秋臨與無奈地道:“說起來你跟我同時進的化神巔峰,你怎麽刷的一下就領悟到了劫數,我這麽多年了一點邊邊角角都還沒摸到。”


    “機緣未到罷了。”秋臨淮頭也不抬地說:“再有兩年你記得回來一趟,我覺得泊兒應該是有靈根的。”


    秋臨與笑道:“肯定有,你放心。”


    “這麽肯定?你摸過了?”秋臨淮淡淡地說:“若是個凡靈根,也不過是再多一百壽元罷了,如此還不如在凡間平安一生。”


    修真界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和臨與也不過是眾多優秀者中之一罷了,就因為秋意泊是他的兒子,如果資質悟性不佳,隻會遭遇更多的不幸,還不如留在凡間,秋家世代簪纓,錦衣玉食不在話下,與其去了修真界發現事事不如人,舒舒服服地在凡間過一輩子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沒啊。”秋臨與笑道:“不過我覺得他的資質肯定不錯的,瞧他一臉靈秀,怎麽會差?大不了送他去合歡宗!”


    一直閉著眼睛的秋臨淮睜開了眼睛橫了秋臨與一眼,秋臨與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我開玩笑的,哥,我錯了。”


    合歡宗嘛,雖然是屬於正道門派,實則風聞一向不太好,修士一入道門,並沒有什麽貞潔觀念可言,可修行靠那檔子事兒卻可以算是實話,秋臨淮寧願秋意泊當個凡人,也不樂意叫他去合歡宗——秋意泊要真入了合歡宗,秋臨淮這個當爹的還有太平日子過嗎?


    怕不是今天推拒兩個想要和他兒子結為道侶的修士,明天再殺兩個他兒子的情敵。說不得某日某月他在外遊曆遇險,突然有一修士出手相救,他正想道謝,結果對方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品行高潔不要他的謝禮,甩甩手就走了,最後帶著秋意泊又迷之微笑出現了——來刷老丈人好感度的。


    秋臨與和秋臨淮是一胎雙生,雖然因為中間隔壁嬸嬸抓著空檔也生了一個,讓他從老二變成了老三,但並不妨礙兩人之間心有靈犀,秋臨淮略微一皺眉,秋臨與大概就和秋臨淮想到一起去了,瞬間笑出了聲,他道:“行了,哥你再泡會兒,這藥材對你經脈有好處,我回去看看。”


    “怎麽?”


    “我再不回去,你兒子就要拿我的枯榮掏糞坑了。”


    秋臨淮:“……?”


    秋意泊自然不會在春歸院裏等著秋臨與回來逮他,挖完了螞蟻窩就很幹脆利落地把枯榮插回了原地,他體力也恢複地差不多了,他正打算溜回自己的院子,就被人拎著披風給提了起來,秋意泊:“……!”


    “咳咳咳咳!!!”秋意泊一隻手胡亂的揮舞著,一隻手則是拚命扯住披風的係帶,偏偏在他自身的重量加持下那個結根本扯不開!這披風是係在他脖子上的好嗎?!他快要被勒死了!


    拎他起來的那人也察覺到了不妥,連忙一手托住了他的膝彎,叫他坐在了懷裏,另一手則是靈巧地解開了他的披風係帶,抬著他的下巴看了看,心疼地道:“不疼吧?”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撇去了眼睛裏的淚光,聞著熟悉的氣息,疑惑地說:“爹?”


    親爹哎!我不就是拿了三叔的本命劍掏了一下螞蟻窩嗎?至於你就要勒死我嗎?


    秋臨與一頓,應道:“嗯。”


    他剛剛起來穿的是秋臨淮的衣服,怪不得秋意泊認錯了他們兩個。


    秋臨與心中還有點高興,頗有一種親哥養了幾年的崽子他直接白得了的興奮,他伸手在秋意泊脖子上摸了摸:“爹不小心,勒疼你沒有?”


    秋意泊乖巧地依偎在親爹懷裏:“疼的。”


    秋臨與見秋意泊大大的眼睛裏有些泛紅,更是心疼了,他揉了揉秋意泊的頭:“下次爹不會了。”


    “嗯哼。”秋意泊應了一聲,“爹你勒疼我了,爹你要補償我!”


    “小家夥……”秋臨與見他還有心思談這個,便知道他其實也沒有勒得厲害,隻是有些小驚訝——早聽聞秋意泊聰慧,沒想到三歲不到的小孩兒還能這麽條理清楚的跟他談條件:“補償你什麽?”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想出去玩!”


    “去哪?”


    秋意泊小小聲地說:“去街上!”


    秋臨與輕笑道:“好吧,爹就帶你去街上!你倒是會挑日子!”


    秋臨與撿了他的披風,手中幾不可見的一抖,沾染了雪水的披風重新變得溫熱鬆軟起來,他替他係好了披風,便帶著他往外頭走,一路上仆婢見了紛紛行禮,以為是秋臨淮帶著秋意泊要出門,還有人見狀趕緊去準備馬車,秋臨與卻揮了揮手隻說不要,吩咐了一聲晚些回來後就抱著秋意泊出了門。


    一出門,秋意泊才發現今日為何人人穿紅了。


    今日是臘八啊。


    作為年前最後一個大節,臘八節當日燕京城裏不宵禁,還會舉辦一個盛大的廟會,如今夕陽西落,正是熱鬧的開端,一串串燈籠被呼喝著掛到了高處,臘八原本是‘佛成道節’,用來紀念釋迦牟尼佛成道的節日,於是乎還能看見身披黃色僧衣的僧人在街上行走,他們列成一列,雙手合十,而不管是行人還是攤販,見了他們都會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倒入他們缽中。


    有些是豆子、粟米、花生,而有的攤販是推著攤子出來的,當即就舀一勺熱騰騰的粥出來布施,僧人們領了布施,便會鞠躬拜下,道一聲祝詞。還有人要拿出銅錢銀兩來布施,卻被僧人們婉言拒絕了。


    很快僧人們就到了秋意泊他們麵前,秋臨與掂了掂他,笑道:“爹沒有準備豆子或者粥怎麽辦啊?”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個白眼:“爹你好笨!”


    自家就在後麵三步路,沒看見家丁已經把用來布施的臘八粥抬出來了嗎?就算是要自己親手布施,拿身上的錢跟攤販換一把豆子換一碗粥怎麽了?


    秋臨與看見秋意泊的目光滑過身後秋府大門,扭頭一看果然家丁已經抬了臘八粥出來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秋意泊的臉:“真是個小機靈鬼。”


    他哥怎麽養出來的?!他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崽子來玩!


    秋臨與抱著秋意泊又回了大門口,僧人也恰好到了附近,秋意泊拍了拍秋臨與的手臂示意他將他放下來,隨即就走到了專門用來布施的臘八粥旁邊,不靠近還好,一靠近他就餓了起來——仔細一想,今天確實沒吃什麽東西,全在睡覺了。


    他吩咐道:“給我盛一碗。”


    門口家丁很是為難地看向了秋臨與:“大老爺……”


    秋臨與隻好勸道:“這是專門用來布施的。”


    秋意泊則是道:“難道還缺這麽一碗嗎?”


    “你吃了,別人就沒有了哦。”秋臨與示意秋意泊看緩緩行來的僧人們。秋意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盡量沒表現出嘲諷來:“爹,原來我們家這麽窮啊!我還有些私房錢……嗯……這個玉佩吧,這個玉佩是瀾和叔送的,他說能賣五百兩銀子呢!拿去換了豆子來熬粥喝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是一臉天真無邪:“爹,可是我們家都這麽窮了,為什麽還要布施呢?”


    秋臨與目瞪口呆,都來不及捂秋意泊的嘴,秋家小郎君在秋府門口說自家很窮,這話傳出去還能聽嗎?他雖然沒有參與過朝政,但也知道這事兒明天上朝秋家絕對要被參兩本為富不仁!


    秋臨與隻好含蓄地說:“我們家不窮,還布施的起。”


    “那為什麽不讓我喝呢?”秋意泊反問道:“我喝掉的,叫廚房再補不就好了嗎?還是說布施給百姓僧人的粥有什麽問題,所以我不能喝呀?”


    秋臨與:“……”祖宗啊!這張嘴是怎麽養出來的啊?!怎麽張口閉口就是自家有問題啊?!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


    秋臨與隻好擺了擺手,吩咐道:“給我和十九郎君盛一碗吧。”


    秋意泊終於要到了想要的粥,僧人也恰好來此,他喝了一口甜甜的又充滿了五穀香氣的臘八粥,笑道:“大師,我們家的粥可好喝了!我喝過了!你多盛點!”


    為首的僧人有一張極好的麵孔:“多謝小施主。”


    連秋府自家郎君都誇他們家布施的粥好喝,行人乞丐也不免來要上一碗,分些喜氣也是好的,一時之間車水馬龍,歡聲笑語不斷,秋臨與看著抱著碗喝得美滋滋的秋意泊,不禁也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


    秋意泊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口中還殘留著甜絲絲的臘八粥的香氣,微微有些鹹腥的海風吹散了纏繞不去的甜香,秋意泊側臉看去,便見香爐中的香才燃去三分之一還不到。


    黃粱一夢?


    卻是一場好夢。


    秋意泊笑了笑,他突然覺得是該回去了,不該繼續在蒼霧海上停留了,他有點想他爹和三叔了。


    忽然之間,秋意泊一頓,被控製在合體期巔峰的境界吧唧一下上了渡劫期。


    秋意泊:“……?”


    尼——瑪——


    紅塵訣倒也不必趁著這個關頭刷存在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衣杏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衣杏林並收藏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