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一手一個將齊晚舟和池玉真撈了起來,帶出了秘境,臨走前還暗道一聲泊意秋修的這個渡劫台是真的不錯,這麽厲害的雷劫硬是連個豁口都沒給崩出來,再仔細一看,這不是他在飛花秘境裏搬回來的建材嗎?


    秋意泊忽然就領悟到了泊意秋的意思。


    往日裏他總想著要修一個秘境,這樣在有需要的時候就可以邀請別人進來小住,可有時候是沒心情,有時候是真的沒時間,沒想到泊意秋不聲不響就替他做好了。


    他眉間流露出一絲笑意,也不知道泊意秋什麽時候才能出關……明明也沒有幾天,他有點想他了。


    一出秘境,他才發現夜幕已至,他將齊晚舟和池玉真放在了羅漢床上,握住了齊晚舟的手腕,以神識探入其中在他體內遊走一圈,瞧了瞧他的傷勢,隨機皺起了眉頭——這把銅錢劍是真的邪性,齊晚舟體內血氣缺失,精血竟然在無聲無息之間被抽走了一小半。


    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


    再看池玉真,也是如此。


    說實話,這傷不算重,吃兩粒丹藥補一補就行了。正所謂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氣,氣合體真1,精血本就是最底層,但也就是他發現得早,健康人獻個四百毫升血算是有益身心健康,獻個四千毫升血那就是要命了。


    秋意泊給兩人喂了兩顆大補的丹藥,喜歡的羅漢床被占了,就另外掏出一張長塌來坐,順道把銅錢劍拿出來仔細看一看——剛才因為抽卡出ssr但歪了的打擊太大,他還沒認真看。


    銅錢劍一出現,這不大的小院中陡然就出現了幾分詭秘幽暗之氣,一雙手幽幽地攀上了他的肩頭,劍靈依偎進了秋意泊的懷中,躺在了他的腿上,血色的雙目眯了眯,秋意泊此刻才注意到他蒼白的皮膚上全是鮮血飛濺留下的痕跡,他並不以為意,一手持劍,一手則是搭在了劍靈的頸項上,劍靈很配合地側過身去,將頸項送入了他的手中,悄無聲息地抱住了他的腰。


    秋意泊兩指在劍身上劃過,觸之溫潤,並未察覺有鋒銳之感,仿佛這就是一把最普通不過的卻邪鎮物,指尖劃到末端正欲離開時,劍身上麵的紅線卻如同有生命一般,繾綣地將他的手指纏住,猶嫌不足,還延伸到了他的手腕一並纏裹,似乎在阻止他的手離開。


    秋意泊屈指叩了叩劍身,那些紅線便不甘心地鬆了開來,但還是不肯離去,鬆鬆地搭在他的腕骨上,在上麵摩挲著。


    秋意泊莫名有了一種被調戲了的感覺。


    下一瞬間,紅線鑽入了他的皮肉,開始汲取他的精血。


    不多,比齊晚舟他們多一點。


    秋意泊低頭看向劍靈,劍他半闔著眼睛把臉靠在了他的身上,眉間微鬆,仿佛是得到了一瞬間的平靜安詳。


    秋意泊:“……”


    他到底煉出來個什麽玩意兒啊?啊?!


    很快紅線就抽了出去,依舊鬆鬆地搭在他的腕上,那些細碎的傷口在瞬間愈合——這是自動認主了。


    沾染了鮮血的紅線越發妖異,隨風翻飛。紅線本是吉祥之物,在夜幕中卻平添了一份妖異詭秘之氣,要不是秋意泊早年被蜃妖治好了怕鬼的毛病,這會兒都該寒毛起立了。


    秋意泊閉上了眼睛,因為認主,感知變得越發容易。許久後,他歎了一口氣,感覺自個兒得重新練一把算盤了——它確實也是一把算盤,可不是算錢的算盤,那是算命的算盤。


    撥一下銅錢就能奪人性命的那種。


    鋒銳自然不必多說,因為銅錢與紅線的構造,劍身柔軟,堪比軟劍,劍上紅線會自主汲取血氣供養己身,越是飽飲精血,這把劍就越是厲害……要是隻是到這個地步,那也不過是一把厲害些的劍,問題就出現在算盤上。


    每一次撥弄算盤上的銅錢,就會計算相應的實力與可能性,然後相應扣除……比如秋意泊拿著這把劍和一個普通實力的渡劫真君對戰,隻需要撥弄一枚銅錢,對方就會死,秋意泊也會被算盤吸收去相應的血氣——可他本來殺渡劫就不難,所以被汲取的血氣幾乎等於無。


    看著好像是沒什麽太大的威力,可要是那個對手一個實力不怎麽強,但是手段百出的類型呢?就比如前陣子遇見溫夷光追殺那邪道真君,溫夷光是沒有實力殺對方嗎?不是的,是對方太能逃了,溫夷光追不上罷了。


    如果溫夷光當時有它在手,撥弄一下銅錢,那邪道真君當即就死了。


    這就是一件因果律武器啊……


    秋意泊嘖了一聲,後悔,是真的後悔——也不知道那條紅龍到底是什麽來頭,居然能引出這般的邪性。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劍靈那張漂亮到妖異的側臉,心下道算了算了,好歹收獲了個漂亮劍靈不是嗎?


    秋意泊有點想將它送人了,這把劍他用的時間應該不多,這樣的好劍在他手裏,實在是浪費。可這樣的法寶……秋意泊敢說,他平生煉出來的法寶無數,可當真讓他引以為豪的屈指可數,也就是天地縱橫卷、生字套劍還有東風,再帶上秘境這個大類,這幾樣還值得一提,其他的不過爾爾。


    如今又該再加上這一把劍了。


    他舍不得送人……當年把生字劍賣出去,是可惜他自己不是法修,不能將那套劍發揮到極致,後來被金虹真君所得,雖然是給他家的子弟,但那也不算是可惜。


    他低聲道:“該為你取個名字了……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秋意泊尋思著這把劍因銅錢製成,就叫銅錢劍得了,要不然就叫紅頭繩……他低頭再看一眼劍靈,有些不忍直視——他預想中的劍靈應該是和婁丞一樣,那種什麽狐狸眼薄嘴唇,見人三份淺笑,喜怒不現於人前,再戴個金絲邊眼鏡一看就知道是個萬惡的資本家,再不然照著財神爺那形象來,他也喜歡啊!結果可好,紅得煞氣萬分,活脫脫一個殺神。


    他要是讓這劍靈拿著賬本去收租子,農戶莊子上的一定會覺得這位是拿著生死簿來索命來的……真是夭壽啊!


    秋意泊道:“算了,還是叫你……”


    忽地,一道沙啞的聲音從他懷中響起,劍靈微微抬起頭,細碎的黑色長發擋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嘴唇動了動,他仿佛疲憊至極,隻是抬一個頭,都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歪了’,不好聽。”


    秋意泊:“那叫紅頭繩?”


    劍靈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很明顯也是不滿意。秋意泊見他那吃力的模樣,順手捏了捏他的後頸,劍靈便再度伏上了他肩頭,一股夾雜著血腥味兒的氣息拂在了秋意泊的頸邊,卻奇異得並不顯得難聞。秋意泊攏著他,道:“那叫銅錢?碎銀子?零花?花得多?……你有個哥哥叫費得多,它也覺得挺好……”


    “它叫‘霞影’……”劍靈沙啞地說。


    秋意泊:遭了,忘記認主了,騙不住他。


    秋意泊無奈地說:“那你想叫什麽?”


    “好聽些的。”劍靈低聲說。


    “紫電?青霜?碧血?絕世神劍……”秋意泊一口氣說了一串,劍靈都沒有吭聲,秋意泊拍了拍他的後背,掌下骨骼嶙峋,他微微皺眉,聯想到這把劍吸血的特征,隨口道:“總不能叫血來吧?”


    劍靈:“好……”


    秋意泊:“……?”


    “好什麽好?不好!我開玩笑的,這名字不吉利。”秋意泊好聲好氣地說:“叫這個名字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劍靈用下巴輕輕磨蹭了一下秋意泊的肩頭,低低地說:“我不在乎。”


    “我在乎!不行!你給我換一個!”秋意泊喃喃道:“你就不叫什麽發財、平安、來福,你也好歹給我選一個吉利點的吧?”


    劍靈輕聲說:“發財?”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以後用上這把劍,對手是衣袂飄飄長劍橫於胸前,一拂愛劍喝道‘此劍名為戰天!’,他也跟著一拂衣袖,飄然如仙,嘴巴一張來一句‘此劍名為發財!’,他忍不住笑場了怎麽辦?


    “……”秋意泊長歎了一聲,道:“算了,還是叫卻邪吧。”


    別問,問就是希望卻邪能卻退邪氣,成就正道——成為他心目中財神爺的形象……好吧他承認他是想順道湊個葉神全家桶2,和千機傘配一套。


    也不知道多喂點天材地寶能不能把他給喂胖了……


    他初時還有些不明白,可摸到卻邪背脊上嶙峋凸起的脊椎的時候,就明白了過來……那些地方,都是斷的。


    卻邪劍本應該是毀去的,隻是因為卻邪的求生意誌太過強烈,僥幸求得一生罷了——若問他是如何從雷劫中逃出,恐怕要歸功於他撒下的那一把金銀銅錢。


    錢財流通於萬人之手,沾得人氣,人氣最為平和。或許本是一線之差,可有了這一線,便是由死化生。


    秋意泊按住了他的後頸:“喝吧。”


    卻邪張開了蒼白的嘴唇,堅硬鋒利的牙齒觸碰在了秋意泊的頸項上,卻沒有真正的咬下去。秋意泊掌心微微吐力,送他一場造化。


    秋意泊皮膚下充盈的血色急速地褪去,卻邪劍既然已經出世,他也喜歡,如今卻邪虧損,需以血氣補充,他當然不可能帶著卻邪去屠城,就用他的唄,這樣對卻邪而言也更好煉化一點,日後用起來更得心應手。


    秋意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四個字:


    邪劍噬主。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現在也算是應了這一句話?他的手指梳理著卻邪淩亂的黑發,從他的視角去看,卻邪伶仃的肩胛艱難地支撐著皮肉與衣物,隨著他吮-吸地動作微微顫動著,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蝴蝶。


    雖然是扇一下就會死人的蝴蝶,但無疑是極美的。


    秋意泊感覺到有熱流隨著他的頸項滑落,他輕輕安撫著卻邪的背脊,輕聲細語:“慢些喝。”


    ……


    卻邪回了秋意泊的丹田修養,本來秋意泊是想讓他去千機傘裏待著的,但想到卻邪進去可能要被疏狂劍它們圍毆,想想還是算了吧,哪一把裂了豁口了他都心疼,倒黴的也都是他,還是暫且分開吧。


    秋意泊起身看了看池玉真和齊晚舟,見他們二人還在昏睡,就回了塌上,將兩顆丹藥扔進了嘴裏當糖豆嚼了,閉目調息。雪白的長發自塌上垂下,卻邪也沒跟他客氣,出了精血外靈力也吃了不少,反正這裏也沒外人,也懶得掩蓋容貌了,就這麽著吧。


    等到秋意泊再醒時,就看見如明和尚一臉慈悲地在一旁替他們護法,秋意泊打了個嗬欠,他也不奇怪如明和尚怎麽進來的,他給權限了。如明和尚聽聞呼吸有變,抬眼看向了秋意泊:“可還好?”


    “無妨,不用擔心。”秋意泊打了個嗬欠說:“昨日煉了一柄劍,出了點差子。”


    如明和尚聞言微微垂眸,雙手合十,口呼佛號,秋意泊笑道:“今天給我素麵了沒有?”


    “並未。”如明和尚道:“帶了素包。”


    “素包呢?”


    “我吃了。”


    秋意泊翻了個白眼,道:“你見我重傷,還有心情吃包子?如明和尚,你這心不夠誠啊!”


    如明和尚則是說:“既無事,小僧為何食不下咽?”


    以秋意泊現在的實力不來個十個八個大乘真君能把他打成重傷?真要大光明寺山腳下真的出現了十個八個大乘真君圍攻秋意泊,那就已經不是秋意泊一個人的事情了。況且秋意泊還能躺在這幾乎等於沒有禁製的院子裏露天席地的打坐,那事情也應該是已經解決了。


    故而如明和尚從一開始擔心的就是秋意泊的傷勢,而非誰傷了他。


    秋意泊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抬手將一頭長發利落地盤成了一個道髻,轉而又用一道靈氣拍醒了齊晚舟和池玉真,靈氣中略含殺意,池玉真和齊晚舟瞬間驚醒,便聽秋意泊笑盈盈地說:“你們兩個睡得可真香啊……”


    齊晚舟和池玉真皆是茫然,秋意泊對他們兩的傷有數,就那麽點精血損失,就是不吃丹藥一晚上也足夠他們自己恢複了,見他們二人還傻不愣登地看著他,他笑道:“看什麽?”


    池玉真沉默了一瞬,道:“小師叔,那……”


    忽然之間,齊晚舟高聲道:“我悟了!”


    秋意泊等人聞聲側目看去,便見齊晚舟已經一掃頹唐之氣,滿臉興奮地爬了起來,拱手對秋意泊一鞠到底:“多謝小師叔教我!我要回去煉器了!小師叔再會!”


    說罷,他抬腳就走,秋意泊一手微微揮了揮,池玉真見狀便也拱手告辭,待兩人離去,秋意泊才道:“如明和尚,可有靈地借我閉關幾日?”


    如明和尚頷首:“自然是有。”


    秋意泊幹脆利落地爬了起來:“走,這裏到底不太安全,我現在是沒精力再布置洞府了,幹脆去你那兒蹭幾天……之前我們吃烤肉的地方就不錯,那兒可以借我嗎?”


    “還需問過師傅。”如明和尚道。


    秋意泊眉間一動,調侃道:“你說,明心大師得知我來,該不會將我逐出大光明寺吧?”


    如明和尚想了想:“若師兄在大光明寺中行殘害無辜百姓之事,恐怕是會的。”


    “……隻是,我未曾見到。”如明和尚一派的平和:“師兄並未殘害無辜,自然是進得的。”


    秋意泊輕笑了起來,他道:“既然如此,那還是借一借貴寶地吧!”


    如明和尚頷首,秋意泊便跟著他回了大光明寺,兩人直接從天上走,也不耗費什麽力氣——如明應劫中不能飛,但是秋意泊能啊,霞影就是這點好,主人沒靈氣,它自個兒燒點靈石也是一樣能飛的。


    明心大師自然沒有太為難秋意泊,嚴格來說這都不算什麽事兒,得知秋意泊的傷是煉器不小心給弄出來的後,明心大師最後一點擔憂也沒了,笑嗬嗬地讓如明帶著他去閉關了,還派了一位大師來幫秋意泊在他喜歡的小潭邊上開了一個洞府。


    此處靈氣著實不錯,如明和尚告辭後,秋意泊便開始閉關了。


    他閉關倒也不是全為了傷勢,這點傷勢算什麽?真要不計成本嗑藥也就是三兩天的事情,他不過是趁機尋個地方靜一靜罷了。


    秋意泊自覺已經有許久沒有正兒八經入定了。


    他將納戒中早已準備好的陣盤擺了出來,開啟禁製,確保無人打擾後便進了鏡湖境——既然要入定,不如和泊意秋一起。


    鏡湖境中依舊是一片春意盎然,不見秋色。秋意泊進了寢居,見泊意秋依舊在此入定,一動不動,不禁打了個嗬欠,倚在了窗邊的長塌上入定。


    體內靈流如織,穩定而平和,帶著微微的涼意,秋意泊的神識無意識地融入其中,像是在盛夏中浸入了一汪清泉中,所有的躁動仿佛在這一刻都安息了下來,他隨著靈力的走向而遊走著,以一個全新的視角去看著太上忘情道統。


    許久之後,秋意泊才萌生出了一點意識,他依舊是跟著太上忘情在體內經脈遊走,依舊是覺得很奇怪。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裏太上忘情了,可這道統就是很順遂,自從合體那會兒在金虹真君那兒識破了太上忘情的那道枷鎖,修煉太上忘情就越發順遂,該笑笑,該哭哭,絲毫沒有無情道那種一絲情緒便可動搖心境的跡象。


    這可能是無情道和太上忘情的差別。


    秋意泊睜開了雙目,此時三年已經過去了,他微微動了動,發簪自他發間滾落於地,滿頭雪白的長發隨之披散,秋意泊雙手探入自己的發間,按摩著被發髻弄的有些發癢的頭皮。


    等到拿下來的時候,秋意泊才發現自己指甲縫裏藏著一絲黑色。


    秋意泊一愣,撩開了衣袖,發現自己的手臂上也有一層幾近於無的黑灰色,他沉默了一瞬,有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烏鴉嘴應驗了,隨即就反應過來是這段時間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吃太多了,在體內積累下了一些雜質。


    ——他又不用上廁所,也不哭,也不出汗,這不就得積壓在體內嗎?


    秋意泊起身跑去洗澡了,還招出了專門準備著用來搓澡的法寶給自己來了個鹽搓全套,出浴池的時候一身輕鬆,連精神都好了許多,他出了門去,見泊意秋依舊未醒——要不把他拉拔起來吧?反正不就是漲點修為的事情?給泊意秋灌一點,一樣也是能漲修為的。


    秋意泊這般想著,眼神自他身上描摹了過去,最終還是沒舍得去叫醒他。


    可他不舍得叫醒泊意秋,泊意秋卻自己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便看見秋意泊滿眼笑意地盯著他瞧,也不禁笑了起來:“盯著我做什麽?”


    “醒了?”秋意泊有些訝然:“這麽巧?你再晚醒一刻,我就要去煉器了。”


    “剛好走完一個循環,察覺到有人,我想是你……某些人啊,嘴上不說,卻時不時來看我,我再不醒,我怕我等我醒了,就得有人左擁右抱了。”泊意秋起身舒展著筋骨,他隨口胡謅著,卻聽秋意泊道:“你怎麽知道的?”


    泊意秋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道:“……讓我也睡睡?”


    秋意泊察覺到了,他張開雙臂,泊意秋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伸手抱住了秋意泊,一人垂眸,一人抬首,唇齒相觸,口舌相依,交換了一個短暫卻纏綿的吻。


    泊意秋喃喃地道:“……我後悔了,我現在轉拜入合歡宗還來得及嗎?”


    “真君改投他門。”秋意泊涼颼颼地說:“一般叫叛門而出,你要真去了,那說不定還是我來追殺你,提著你的狗頭回宗門祭在祖師爺玉像前,還得高呼三聲叛門者已伏法。”


    泊意秋一邊聽一邊笑,秋意泊伸手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頰,卻不想泊意秋抬起頭,將臉頰擱在了他的掌心中,“想摸就摸,客氣個什麽?”


    “別惹我。”秋意泊道:“小心壞了道行。”


    “你怎麽知道我想修為盡失?”泊意秋親了親他的指尖:“大佬養我!”


    “你就做夢去吧!”秋意泊翻了個白眼:“從此你在宗門裏吃香喝辣,我在外麵奮力打拚?你少癡心妄想!你現在回宗門,掌門師叔管你修為怎麽樣,老老實實去淩霄峰打工吧!”


    “哎?”泊意秋躺在了秋意泊懷裏,剛想問不是還有秋懷黎,正在此時,他忽地感覺到頸後刺痛,隨手一摸,居然在頸後摸到了一根紅線!


    不,不是頸後,那條紅線已經悄無聲息地在他頸上環繞了一圈。


    泊意秋翻身到了一旁坐了起來,捏著線頭問秋意泊:“這是什麽玩意兒?”


    秋意泊早看見了,故意不提醒他的,聞言壞心眼地說:“我的左擁右抱之一。”


    “……???”


    秋意泊心中一動,肩上便伏了一人,卻邪劍靈的眼角下垂,血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著躺在秋意泊身側的泊意秋,瞧著有些陰狠,可逐漸的,他的眼中又有了些疑惑,他的聲音依舊是沙啞的,像是有人用羽毛輕輕地在紙張上掃過一般:“你……”


    泊意秋微微挑眉,伸出一手,笑道:“過來。”


    卻邪劍靈側目看著秋意泊,見他言笑晏晏,又看向泊意秋,血紅的眼中有些茫然,他不由地伸出了一手,隨即那隻手被泊意秋握住,將他扯入了懷中。


    “好漂亮。”泊意秋把玩著卻邪的手指:“哪來的?”


    秋意泊笑著說:“煉出來的……你要閉關,我也要遊曆,家中或許要指望不上,本來想煉製一把算盤替我管管賬,不想成就了他。”


    卻邪劍靈慢慢地說:“我也可……”


    他話語未盡,一粒糖果就被秋意泊塞入了他的口中,秋意泊毫不避諱地說:“我管賬管的是錢。”


    不是管命的。


    卻邪劍靈怔怔地含著糖果,那是他沒有吃過的東西,很甜,還有一股很好聞的氣味,他眨了眨眼睛,秋意泊喂給他的,他不願吐出來,含著糖果,低聲說:“我也可以……不要……不要我……”


    泊意秋沒忍住,笑著將他抱了個滿懷:“不會不要你的……別逗他,看著怪可憐的。”


    卻邪劍靈又側目看了一眼泊意秋,神情越發茫然。泊意秋一手微動,卻邪劍靈就躺了下來,枕在了他的腿上。見他安靜了下來,泊意秋在他的背上撫摸著,感受到嶙峋的脊椎,問道:“怎麽弄成這樣?”


    “渡劫的時候九死一生。”秋意泊聳了聳肩:“虧得他硬是掙紮了出來,那道劫雷我都不敢接……我用精血飼喂了他一頓,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了。”


    “這麽凶?”泊意秋不禁看向了枕在他腿上乖乖巧巧的卻邪劍靈,他容貌雖邪異,可如今看,還有幾分平和在。


    “不止。”秋意泊笑著將之前卻邪劍靈一出世就無差別攻擊齊晚舟和池玉真的事情說了,又說了以血養劍,“所以說……我還得重新煉製一把算盤才行。”


    泊意秋點頭,也沒問秋意泊做什麽留著卻邪——既然取了名字,又親自用血飼喂,補卻邪的靈氣,那就是非常喜歡了。


    邪乎就邪乎,怕什麽?


    “說起來,家中不太好?”泊意秋又問道。


    “嗯,不太好。”秋意泊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說:“我挑了兩千人送去了望來城,爹和三叔在渡劫期,剛好。”


    泊意秋眉頭都未動一下,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也好,讓爹和三叔試一試總是好的。”


    他又低頭看向了懷中的卻邪劍靈,他笑道:“不如給我?”


    “留情會鬧?”


    “疏狂就不鬧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不瞞你說,至今沒敢讓他們碰過麵。”


    泊意秋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沒有忍住湊上去親了親秋意泊,他長舒了一口氣:“好想你。”


    “我也想你。”秋意泊回吻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少說一點肉麻的話?”


    泊意秋伸手扯過了秋意泊的衣襟,狠狠地吻了上去,兩人在極近的地方對視著,眼中倒映出了對方的影子的,秋意泊按住了泊意秋已經在扯他腰帶的手,喘息著說:“修為不想要了?”


    到底不是合歡宗,沒有修過雙修的訣竅功法,這般得來的,不算是正道,難免要留下一點問題。


    泊意秋咬住了秋意泊的鼻尖:“都這樣了,你還想著修為?”


    秋意泊想了想:“……還真是。”


    他也頓時覺得無趣了起來,不再糾結於修為的問題,回吻住了他,正當此時,兩人皆是一頓,皆是側目看去,便見一旁的卻邪劍靈張著一雙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們。


    “你……們……”卻邪劍靈微微側臉:“是要……互相吞吃嗎?”


    秋意泊:“……”


    泊意秋:“……”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道:好好一張嘴,怎麽就會說話了呢?!


    卻邪劍靈被塞進了丹田閉門修養,兩人也沒了興致再接著往下做,卻還是躺在一處,手□□纏著,倒也覺得親昵——隻是這樣,就覺得很滿足了。


    陡然沒了事情做,兩人各自拿出了一本閑書來看,並不交談,待一本書看完,泊意秋起身回去閉關,秋意泊也起身,前往煉器室。


    有些事情,無需多說。


    ——再煉一把算盤吧,卻邪是指望不上了。


    秋意泊這一次就老老實實用當年玄武小姐姐給他的爪子以及一些其他天材地寶煉製了一把規規矩矩的大乘境界算盤,不過煉製的辦法還是用的上一回煉製卻邪的辦法,果然順順利利生出了器靈,可見他當時的方法沒錯,估摸著還是時運不佳。


    ——你說是吧,萬寶爐?


    萬寶爐在秋意泊丹田裏裝死,一點辯駁的意思都不敢傳給秋意泊。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出了秘境,轉而就謝過了大光明寺後就告辭了。


    他要回了山下修莊子,他的莊子修的極快,要不是怕嚇到周圍居住的居民,他一夜之間就能修好。又是調整布局又是調整裝潢,前前後後忙了六個月,待修好了,秋意泊開始囑咐器靈如何打理賬目,如何管理田產,順道在莊子裏享受享受自己的成果。如此,又是三個月過去了。


    如明和尚依舊每天都來,有時候幫秋意泊帶幾個包子,有時候帶兩個豆卷,秋意泊也不吝嗇,這大半年處下來,如明和尚的臉頰都變得有些豐潤了——可見是平時在山上是真的沒吃到什麽。


    如明和尚如今在劫數中,和往日是不同的,秋意泊也經曆過,如明和尚比那會兒的他更難一些——秋意泊脫凡劫時靈力幾乎消失殆盡,但好歹他當時才二十來歲,是一個本就身強體壯的年紀,再者依附秋家,什麽山珍海味吃不到?


    如明和尚是苦行僧,就算往日在修仙界中也隻能吃些寡淡的素齋,但好歹那也是有靈氣的,況且他自己能修行,吃不吃其實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但如今他靈力近乎消失,年紀也遠遠超過了凡人的極限,他的身體是需要靈氣來維係生存的,但大光明寺依舊隻將隻有沒有靈氣的飯食給他,他當然要營養不良。


    這一日,如明和尚打算前往淩霄宗了,秋意泊搖了搖頭,他便問道:“你不回淩霄宗?”


    “不是很想回去。”秋意泊想了想,笑道:“算了……一道回去吧。”


    “不必。”如明和尚垂首,雙手合十向秋意泊拜了一拜,帶上了缽盂和行囊離開了——既然秋意泊不同去,他這一路就打算以苦行的方式去了。


    秋意泊又問了一遍:“我有些事情,確實要回去一趟。”


    如明和尚眉間有了幾分笑意:“不必,師兄自便即可。”


    那就是不要他送的意思。


    秋意泊心中了悟,也就不再堅持,兩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市集中分道揚鑣。


    秋意泊側目看了一眼方升起的太陽,轉身進了一旁的攤子,揚聲道:“老板,來一碗甜豆漿,一碗素麵再加兩個甜餅!”


    “好嘞,您稍等——原來是秋郎君來了!”攤主熱情地招呼了一聲,這一段時間,秋意泊常來,眾人也就知道這位秋家郎君就是買下了附近祥雲別院的人,見他隨和,倒也沒有那麽懼怕了。攤主的小兒子又長高了一寸,他仰著頭看著秋意泊:“秋家郎君,一共是十二文!”


    秋意泊將銅錢給了那小孩兒,小孩兒揣著錢就去找他爹了,攤主摸了摸他的,舀了小半勺甜豆漿給他喝。小孩兒喝了甜滋滋的豆漿,不僅喜笑顏開,攤主推了他一把,作嚴厲狀:“別偷懶!快去看顧著!”


    “哎!爹,我知道了!”小孩兒又進了前頭,拿著抹布看著每一桌客人,有客人走了,就忙不迭地上去收碗擦桌子,很是利落地模樣。


    秋意泊不禁多看了兩眼,心道別人的運氣真好——你想他,書裏頭的兒子死全家,夢裏頭的兒子害死全家,煉出來的的不是兒子的劍靈想殺別人全家,他懷疑如果他真的放著卻邪不管,路邊經過的狗恐怕都要被卻邪踹上兩腳。


    “說起來,秋郎君要不要尋一些家丁護衛?”忽地攤主問道。


    秋意泊調侃道:“老板你想毛遂自薦?”


    “害,哪能呐!”攤主將豆漿素麵送了過來,邊道:“最近可不太平,您是不知道,咱們這兒有個賢婦,那是遠近聞名的貞孝,幾年前,那婦人的相公喝多了酒,摔了一跤中了風,就癱在了床上,沒幾日它她婆母也因為傷心過度癱了,周圍的人都勸她改嫁,這是能看見的苦日子,哪想到她死活不改嫁,天天守著那癱了的相公婆母過日子。”


    “哦?”秋意泊好奇地問道:“那與我何幹啊?”


    攤主又道:“嘿,這本是無妨的,結果哪日不知道怎麽的來了個道人,說這婦人的相公和婆母不是自己不爭氣癱的,而是中了毒,那婦人前頭哭求那道人開方賜藥,等千恩萬謝送走了那道人,結果隔天她家相公和婆母就死了!你猜怎麽死的?嘿,我都怕說出來髒了您的耳朵!”


    “你說說看。”秋意泊已經知道是誰了。


    不等攤主回答,一旁的食客就說:“慘的不行,那被子下頭都被片成了骨架子,新傷疊著舊傷,人頭都不見了,進去的官差都給吐了底朝天……起先還當是那道人是個妖道,見了婦人美姿容就殺了她的婆家好拐了她走,哪想到有村民來說在村外頭亂葬崗見了兩個人頭,一去可好,那婦人不跑不躲,就跪在她爹的墓前,拿她相公和婆母的人頭祭她爹呢!”


    “接下來如何呢?”秋意泊問道。


    “所以才要提醒您呢!”攤主接著道:“本來想著這樁案子算是破了,抓了婦人交差便是,哪想到那婦人不知道從哪學了一身好武藝,手持一把青光粼粼的寶劍,硬是沒人敢攔著她走……這幾日城裏頭死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富戶,都說是個拿著劍的女子幹的,恐怕那婦人是入了綠林!專殺有錢人家呢!”


    “原來如此。”秋意泊心道怪不得碧落一直沒回來,原來是相中了那個婦人,願意跟隨左右。他笑著說:“不妨礙的,我今日本就是要走的,在這兒偷了幾年閑暇,家中來信催了,若再不回去,恐怕要叫人來抓我回去了。”


    眾人發出了理解的聲音,他們就說,這位秋郎君人品才華都是一等一的,怎麽會在他們這個小地方,原來是大隱隱於市。


    秋意泊吃完這一頓,他擦了擦嘴,將十兩銀子蓋在了碗下,離開了。


    日行一善。


    秋意泊隻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甚至在還沒出大光明寺範圍的時候,他就決定了要去哪裏。


    他想去外界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他應該去外界走一走看一看,或許是因為這一路遇到的人太多,他有些厭倦了,也或許是這一路的事情太多,所以他又有些累了。


    想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


    秋意泊拿出了陣盤,此處是野外,也不知道這法陣藏在這裏安不安全,正在此時,他的神識陡然被觸碰了一下。


    一根月白的散發著柔和光暈的觸枝輕輕地觸碰著他的神識,溫柔地將他一縷神識包裹了起來。


    心中又映現出了望舒靈脈的意識——去那個秘境吧,那個秘境裏,有你想要的東西。


    秋意泊坐在霞影上,慢吞吞地飛著,然後將自己堅決不去的意思轉達給了望舒靈脈。


    無定真竹找不到,他可以去別的地方找,他的道找不到,他也可以去別的地方找……秋意泊意識到或許不是望舒靈脈不好,畢竟此前的猜測都是他單方麵的猜測,可是他就是不想去。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進入這龐大的深不可測的靈脈之中,去探尋其中的奧秘,無論是稀世奇珍還是道君機緣或許都能在其中得到,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交代一條命……去別的地方,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交代一條命,但望舒靈脈能給他的,遠遠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可他就是不想去。


    ‘不想’這兩個字,在秋意泊心中無比的堅定。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此前,功利心太強了。


    或許是血來道君留下的魔障,但不可否認,他現在的功利心太強了。


    霞影載著秋意泊飛上了天空,他想找一座好山,一條好水,然後開辟一個洞府,找一個地方,安安靜靜的去,安安靜靜的看看自己的心。


    金虹師叔說得對。


    道孤且獨,這一條路他問了無數人,可終究隻有自己去看、去找,才能明悟心中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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