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天境,萬裏血塗,染滿了血跡的紅袖粘在了卻邪的臂上,明明是風清月朗的夜空,卻因為他的存在而變得陰邃恐怖,不知何時起,周圍變得暗沉了下來,唯有他一雙殷紅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反射著血色的光,隻消看他一眼,便知道什麽叫做不寒而栗。


    天地之間,有暗紅氣浪滾動,卻邪一人獨立於浪潮中央,隨著他的步伐而挪動著,將方圓百尺的天地都吞沒了進去。


    他走的搖搖晃晃,腿似乎瘸了,眼睛也瞎了一隻,若他是人,從右肩血洞蔓延入體內的毒早已能叫他魂飛魄散。


    可他不是人,他是一把劍,一把無堅不摧,柔韌無比的劍,哪怕是道君,也不能輕易折斷了他。


    他臉上的笑意是迷茫的,是冷漠的,紅線在風中曼舞,與他濕漉漉的長發纏在了一塊,他低聲道:“在哪……在哪裏……”


    好香啊……明明鮮活的氣血就在前方,他為什麽找不到呢?


    他伸出手在側臉上蹭了蹭,看著手背上的血跡,卻邪側臉將它舔舐了去。


    味道,更清晰了。


    八卦道君神情微微有些凝重,他知道齊若道君就在不遠處,兩人的目光隔著反複的大陣互相觸碰,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糟——本以為拿下長生道君不過是手到擒來,可光是這把卻邪劍,就逼得他們不得不暫避鋒芒。


    那是一把劍嗎?


    那是一個偽裝成器靈的陽神劍修!


    方才那卻邪劍靈主動撞上了齊若道君的竹劍,若是常人,便是不死也該重傷,它卻渾然未覺,順勢逼近齊若道君,迫他與它在近身交鋒。那是一把劍,它不畏傷、不畏死,齊若道君怎敢與他以傷換傷?


    八卦道君在心中冷笑,他自然是上前了助陣,可那又如何?這把劍便是斷得隻剩劍格,也要將劍格捅進他人的心髒。若不是有紫金八卦在,現在可就不是一點小傷了。


    【隻能來真的了。】八卦道君傳音道:【這把邪劍越戰越勇,想要將它擒下,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齊若道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道:【我想要這把劍。】


    【……好。】八卦道君遲疑了一瞬便應承了下來,因為齊若道君善用劍——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兩人到底認識了數千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他幫齊若道君一回,長生道君不過是區區器修,想要自保,隻能放出下一件法寶,總能遇到他適合的,屆時齊若道君也會幫他。


    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未動手,忽地就聽見了一聲詭秘幽冷的笑聲:“在這裏……”


    ——來了!


    銅錢相擊的清脆聲響連成了一片,兩人心中危機感頓生,自原本的藏身之處離開,不過是一個刹那,如浪潮一般的赤紅劍氣便吞沒了那兩個地方,一道紅影由遠及近而來,齊若道君心中一動,身側凝聚出數十道劍氣,清光凜然。再有一瞬,那道紅影果然直撲他而來,與此同時,是比之前跟洶湧的浪潮!


    “啊……在這裏……”卻邪低聲呢喃著,刹那間已經到齊若道君麵前,右目空洞猙獰的窟窿在齊若道君麵前一晃而過,緊隨而來的便是金紅劍雨如織,快得如一陣赤紅之風!


    這是在此刻,齊若道君身旁劍氣如劍,與卻邪纏鬥了起來,隻聽金戈交鳴之聲不絕於耳,齊若道君看似平靜,心卻如同擂鼓,若不是他已經是道君,若不是此界為八卦道君的秘境,若不是這劍靈不通天地法則,他早已死於方才那一劍!


    卻邪笑著,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帶著如同麵具一般的笑容,與齊若道君分寸不讓,他知道另一個名喚八卦的也在,可那又如何呢?他若來,就一起殺,若不來,那就晚一些殺。


    齊若道君周遭湛藍劍氣不斷地在猩紅之影中交錯著,他全副心神都為卻邪所霸占,他喝道:“八卦!”


    八卦道君依舊掩藏於八卦陣中,仗著八卦陣的掩護,他手掐法訣,形容肅穆,身周有道道金色波紋緩緩擴散。隨著他嘴唇微動,天空中逐漸出現了一絲亮光,燦若烈陽,卻邪的煞氣叫這金光一衝而破,露出了穹頂之上不斷變幻的軌跡。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1”


    九霄風雲悸動,金光驟然大亮,將整座天地都映得亮如白晝,金雲層疊,濃鬱到了極致之時,中央陡然化出了一絲赤紅之色,此紅與卻邪不同,它紅到了極致,正到了極致,如同開天辟地之時那日出時的一抹光輝,赤色在空中盤旋,緊接著又化出了明亮的黃,紅與黃交纏之下,青氣頓生,又生黑白二氣。


    五色懸空,天地之間頓生一股清正之氣,雲間再生變化,湧現千百雷光,燦金之空瞬作雷海,五色如龍,奔騰狂嘯!


    八卦道君看著卻邪劍的表情近乎惋惜——這麽好的一把劍,今日卻要毀在他手中了。


    五龍自天際奔湧而來,所過之處一片漆黑,竟然是劃破了空間,露出了界域之外的虛空!卻邪見此,卻依舊視若無睹,依舊鎖定齊若道君,五龍威勢已至,齊若道君獨力難支,霎時間抽身,以身化道,躲避而去!他堪堪抽身那一刹那間,五龍狂撲而來,化作五色囚籠,將卻邪鎖於其中,雷電狂嘯,天中雷海自九天傾瀉而下,正入囚籠!


    雷海奔騰,在籠中狂舞,如同天道降罰,誅邪滅惡。


    “啊啊——!”卻邪在五色囚籠中厲聲大吼,聲音嘶啞無比,兩人之間五色囚籠中猩紅頓現,左衝右突,仿佛想要掙脫囚籠!


    齊若道君歎息道:“你何必要用這麽厲害的法門……可惜了!”


    任由卻邪劍再如何厲害,五色神雷咒之下,焉能有幸理?怕是連它的本體都會化作鐵水,再也不見。


    八卦道君含笑道:“你若能製住他,我何必用五色神雷咒?”


    “歪理。”齊若道君淡淡地說:“沒有下次。”


    八卦道君頷首:“沒有下次。”


    五色神雷開始消散,龍柱一散,電海向四周擴散而去,引得空氣中電蛇跳躍,八卦道君又道:“我還沒說可惜我這秘境呢……我養了兩千多年的藥園,經此一遭,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齊若道君看了他一眼:“不如你與我此刻就去捉拿長生道君?”


    八卦道君輕笑道:“不急。”


    有些人嘴上說得多委屈,實則如何,各人心中自有一把秤,莫要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


    正在此時,齊若道君忽地吐出一口血來,本就蒼白的麵色急速灰敗了下去,八卦道君一頓,齊若道君一字一頓地道:“天月,隕落了。”


    “誰殺的?”八卦道君‘嘖’了一聲,調侃道:“是問天,還是泉溪?總不能是死於長生道君之手吧?”


    他見齊若道君不吭聲,就明白他自己也不清楚,八卦道君饒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齊若道君雖然沒有明說,可他怎麽能看不出來呢?齊若看不起他對已經叩問合道境界的焚月和霜落下手,確實,他們已經叩問合道,是不該殺,可……如今他自己又好到哪裏去?


    天月實力可不弱,若非其餘兩人聯手,天月怎麽能死得這麽無聲無息?


    遠處雷海已然消失,八卦道君仔細一看,果然不見卻邪,他正想說什麽,忽地就見空中紅雲乍現,它不如五色神雷咒那般浩然正氣,紅雲在空中翻滾如蛇如絲,詭異異常,還未等他與齊若道君反應過來,天空之中紅雲驟降,化作一道劈天蓋地的猩紅劍氣向二人斬來!


    那猩紅劍氣所過之處,草木頓死,黃土成灰,竟然是汲取了秘境的生機在壯大自身!八卦道君眉目一沉,手中法印如影,眼中金光大盛,天空之中法則急速轉變,卻依舊遏製不住那道猩紅劍氣,他心中驚愕,卻不顯於人前,沉聲大喝道:“天地萬物,為我所用,破!”


    既然猩紅劍氣汲取秘境生機,他作為秘境之主,自然可以反其道而破之!


    刹那間,那猩紅劍氣開始瓦解,如花片片凋零。紅雲深處,出現了一個脆弱修長的影子,它渾身浴血,手中銅錢劍折斷了三分之一,正是卻邪!


    他強吃了五色神雷咒,本就是強弩之末,他見狀不怒反笑,反而向八卦撲來,他手中長劍直指八卦,去的毫不猶豫,去的決絕無比。


    他是劍,為主人殺人而生,未有退路,也不必有退路。


    八卦道君手中金光再起,隻聽叮的一聲,折斷的銅錢劍端端正正地抵在了一把看似脆弱無比的扇麵上,卻如同鋼織鐵造,紋絲不動,反倒是卻邪劍發出了慘烈的哀鳴之聲!


    齊若道君此刻卻已經露出了一絲笑意,天運如此,這把卻邪劍合該是他的!隻要留有一絲生機,他不怕救不回來了!


    正當此時,一隻如竹如玉的手握住了卻邪的手腕,帶著他把手往錢一遞,無數靈絲在瞬間拆解了八卦道君手中折扇,隻聽見噗嗤一聲,卻邪劍沒入了八卦道君的咽喉之中!


    八卦道君瞪大了眼睛,來人卻已經帶著卻邪抽出了卻邪劍,他攬著卻邪滿是傷痕的身軀,含笑道:“可憐見的,不該將你一個人放出去的。”


    卻邪怔怔地看著秋意泊,一滴淚水從他完好的眼中滴落下來,在他滿是血的臉上衝出了一條細白的路,秋意泊卻沒有看他:“愣著做什麽?”


    八卦道君的喉間並未流血,或者說——為卻邪所傷者,皆不見血。


    血被卻邪吸收了去。


    八卦道君一手覆在喉前,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將傷勢修複的大致上看不出來了,他與齊若道君匪夷所思地看著秋意泊:“道友,好手段。”


    “不及兩位道友。”秋意泊微笑道:“兩位道君聯手對付我家一個剛出生還沒多少年的器靈,真是不嫌丟人。”


    八卦道君的聲音有些沙啞:“道友這器靈,可不是出生多少年能蓋棺定論的。”


    “事實如此。”秋意泊手腕一動,卻邪不見蹤影,他手中卻多了一柄吸飽了血的折斷的銅錢劍,秋意泊一手在劍上一拂,心疼無比——早知道他該早點來的。沒想到卻邪這正兒八經的第一戰,竟然折斷了劍身!


    這在秋意泊手上還未發生過。


    秋意泊怎麽能不心疼?


    他抬眼看向八卦道君:“道友做的?”


    “是。”八卦道君毫不猶豫地說:“長生道友,你的卻邪劍已斷,就莫要再掙紮了。不如隨我去吧!”


    秋意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笑道:“怪不得霜落經常說,有些人的逼臉比天還大。”


    這裏的有些人說的是誰,自然不必特意指出。八卦道君臉色瞬間恐怖無比,秋意泊身形一動,霎時間出現在了齊若道君麵前,齊若道君受的是輕傷,根本不懼秋意泊近身,畢竟他也算是半個劍修,與器修近身纏鬥,說到底還是他占了優勢。


    可不想秋意泊不過是在他麵前一晃而過,緊接著他就發現手中一緊,再一看,無數近乎透明的絲線纏著他的竹劍,齊若道君心道不好,立即抽劍而出,可那透明絲線依舊紋絲不動,不過是一個呼吸,隻聽得一聲輕輕地碎裂聲。


    竹劍,斷了。


    與卻邪劍一般,斷了三分之一劍身。可與卻邪不同的是,這把竹劍的內部已經徹徹底底地被損壞了——雖說到了陽神境界,飛花落葉皆可為劍,然而這竹劍到底是不一樣的。


    齊若道君臉色大變,卻見秋長生立在高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兩人,他一手平舉,笑道:“你們是怎麽想的,拿我煉製的法寶來殺我?”


    話音未落,空氣中便有什麽東西崩裂了,它本就無形無物,此刻崩裂依舊如此,天空之中像是有斑駁的牆壁滾落,露出了原本的,與之前別無二致的天色來。


    紫金八卦,碎。


    “我這人,素來不怎麽講武德。”秋意泊神情溫和,與此前與他們說話談天之時別無二致,若非他手持邪性異常的卻邪,誰也不認為他正在與人鬥法。“我親手煉製的法寶,每一樣都是我滿懷期待送出去的,我希望他們能在主人手中大放異彩,光耀臨身,笑傲九州——可是這異彩、這光耀,是不能用我來成就的。”


    隨著紫金八卦毀去,也先露出了泉溪、問天兩位道君的身影,原來他們一直都在不遠處。秋意泊的話,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神色如寒江之水,冰冷陰沉。一為花費了大半天材地寶煉製的法寶居然留著這樣的死門,輕易為長生道君所毀。二為今日居然選擇來抓捕長生道君而感到悔不當初——若無八卦道君,他們此生應該都不會與長生道君為敵。


    這多簡單的一件事,一位脾氣好人品佳的煉器宗師,為什麽要去得罪?


    秋意泊眼睛彎了彎:“來戰!”


    八卦道君和齊若道君毫不猶豫迎上前去,哪怕長生道君是一介器修,但手握卻邪便已非常人所能匹敵!


    於他們心中,長生道君應該是很容易擊殺的——隻要能擊穿他身上多如牛毛的防禦法寶便是!可隻是這一瞬間,他們的心態就變了!


    有什麽在凝聚,在搶奪,天空之中法則已經亂成了一片,在四人的爭搶中不斷變幻著軌跡,別人或許察覺不出,可八卦卻知道那些法則,在為長生道君所奪走!


    他對於天地法則的控製力居然如此高超?!


    有清風在秋意泊身遭流動,與這秘境中充滿了靈氣的霧氣不同,那清風是溫柔的,是溫暖的,撲麵而來的一瞬間,就像是天地回春一般。


    一抹青芒在風中乍現,落入了秋意泊的指間,青芒見風即漲,最終化作一道飄逸的青色綢帶,隨風翻飛。


    可在場之人都認得出那是什麽,那是劍意。


    是劍修的劍意。


    長生道君……不是器修,他居然是個劍修!


    秋意泊微微一笑,指間一鬆,手中青綢乍然隨風飛上了天際,八卦道君剛想攔截,卻見那青綢在這一瞬間無限的放大開來,仿佛籠罩了天地,又在這一瞬間消失了去。


    問天道君道:“長生道君,我們有四人,你絕無勝理。”


    “為何?”秋意泊笑著說。


    淅淅瀝瀝的雨落下了,像是代表著冬去春來,乍寒還暖,與溫柔的春風一道,叫人心神為之一鬆。


    天光破曉,露出了柔和的陽光來,雨卻未停,飄逸的雲又將陽光掩蓋了去,饒是落雨,卻也是天色青碧,如同煙雨江南。


    可在場所有人神情皆是一沉!


    秋長生此人居然能隻憑借劍意撼動日月輪轉,四季天時?!


    ——何其恐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衣杏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衣杏林並收藏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