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台的布置像是人間的茶館子,眾鬼都坐在長凳上,密密麻一麻擠滿了一間房,台土有一鬼表演,說的不是山野精怪,風流秘史,而是那“說書人”自己的故事。


    可以到無妄台來的,都犯了殺人罪,區別在於在無妄台受刑的鬼殺的人是自己。


    按照順序一鬼一鬼的上台,故事講得好的,其他鬼覺得你自殺情有可原,那便結束這份罪,早日投胎去。


    反之,就得在無妄直到你陽壽盡的最後一刻。


    這無妄台開在忘川河和奈何橋旁,是孟婆為了收集眼淚而開的。


    但今天卻來了位特殊的客人。


    沒錯,是人不是鬼。


    孟婆破例讓她來講她曾經的故事。


    是因為這位姑娘來求一株漫珠沙華。


    漫珠沙華開滿了忘川河邊,是地府唯一的綠植。


    南滿星要這株漫珠沙華是為了救她的義父。


    每一株漫珠沙華都是一個人走過奈何橋時留下的種子,可救人於生死,卻是一命換一命。


    白榆就在無妄台下看著南滿星,發現竟無鬼能看到她。


    一切的迷也許隻有聽了她的故事才有解答吧。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滿星想起了過往的一切,爹爹對她在外人麵前的好,與背後的無數傷痕。這些記憶也在慢慢地融入白榆的腦海裏。


    “這是人,不是鬼,她是怎麽進來的?”


    一隻鬼疑惑道。


    這樣的話有很多,南滿星也不在意了,反正都快死了,隨他們便吧。自己說自己的。


    然而她的第一句話便引起了眾憤。


    “大家好,我叫南滿星,南辰王的郡主,也是獻靈族的最後一名族人。”


    這話成功收獲了台下一眾鬼的幽怨目光。


    她苦笑著妄圖把自己變得更好一點,靜下心來,說完這個故事。


    “明年的今天是我祭日,我死的這天是今年中的最後一個黃道吉日,也是我的最後一個生辰,可我才十六歲。”


    “自古以來大家都愛看才子佳人公子小姐的故事,我也不例外。我就是一個故事。


    我愛了一個我不該愛的人。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滅了我全族的仇人!”


    “第一次見麵,以他在京城‘活閻王’的地位,完全可以殺了當時無依無靠的我。


    那日我被人追殺,不小心撞到了他,我已經看到他身邊侍衛的手已經握在劍上了,於是我抱住了他的腿叫他‘爹爹’還哭了一場。


    他整張臉都黑了下來,但我依舊沒放手,慶幸的是那次我贏了,他沒有殺我,反而殺了那幾個追殺我的人。


    我以為我離開了深淵,卻不知等待我的,是地獄。


    白天的天堂,晚上的地獄。


    在外人看來,我是南辰王府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滿星群主,可沒有人看到夜晚到來時我的恐懼。


    入夜時,我被帶來了一座地宮裏,在這裏有無數的機關與毒物。能從這裏活著出去的人掘指可數。


    他將我訓練成了他暗衛營中的魔……


    剛開始,我以為她是為了讓我將來有自保的能力。


    也就是這樣,我漸漸的怎麽就喜歡上了,自己也不知道。


    他給我的任務不同於別人的,難上十倍不止甚至會沒命,可我還是完成了。


    這些我都不以為然,直到十四歲那年,他娶她了王妃。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我出門了。


    知道時還不晚,我第一時間跑去問他,“爹爹,你喜歡滿星嗎?”


    但南辰的回答卻讓南滿星心碎了一地。


    他麵無表情,還有一絲絲不耐煩道,“你隻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而已,你的榮華富貴是我給的,你當然要付出代價。別想動雲煙,她是本王的恩人,同時也是本王的王妃。”


    那一刻起,我本想告訴他,救他的人是我,而不是林雲煙。


    隻不過他當時為了不被他認出,戴了一個麵具而已,但聲音沒有變啊。


    可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他一劍刺入了心口。他不會要了我的命,所以劍偏了幾分,“來人,郡主受了傷,帶他下去休息,不用請大夫了,這點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他走後,那暗衛把滿星送回房裏,“群主,何必呢,值得嗎?”


    滿星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在想這句話,對呀。值得嗎?


    群主對王爺的心意,他們都看在眼裏。


    講真的,真的一點都不值得。


    從那一刻起,滿星才幡然醒悟,好像他對滿星從來沒有笑過,一直都是冷言相待的,一直以來都是滿心的一廂情願。


    因為每次外出都會受傷的原因,所以滿星也學了醫術,他沒讓人請大夫,可他忘了醫者難自醫。


    又過了兩年滿星整個人都變了,對每個人比以前好,隻是笑容不見了,也沒有了傷。


    她也查清楚了當年的事,卻無法定結。


    而今夜她的機會來了。


    王府出現了叛徒,南辰為了保護林雲煙被人一箭穿心。


    刺客的目的達到了,立刻就撤,可快不過我的速度。


    解決完後,林雲煙跪著求我救南辰。


    雖然跪著,卻是高傲的命令。因為她知道我一定會救。


    見我愣神,暗衛們也跪著求我。這架勢,這不是求,這是綁架,是要我必須救他!


    “好!我救!”明明人都已經沒有呼吸錄取,既然你們個個都想試一試,那又何妨?


    我拔了他心口的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了我的心口,那劍上還帶著他的血是熱的,然後就來到了這裏。


    這是獻靈族禁法,不然我也來不了這冥界的地府。


    我不求別的,隻求一株曼珠沙華,把命還給他。”


    “好,我答應你,你可還有什麽要求?”孟婆此時走到了滿星的身邊。


    而台下的眾鬼早已哭成一片。包括現在的白榆也不例外的掉了幾滴眼淚,倒不是她裝的,而是她的眼睛像是被人摸了辣椒一樣疼。


    隻是那鬼的眼淚剛流出來就自動飛到了一個盒子裏。


    “你的故事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故事,如果可以下一次我不想聽你講故事。”孟婆道。


    “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孟婆一愣。


    “我以我灰飛煙滅為代價,換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永生!祝他和林雲煙永不白頭,一直活下去!兩個人一輩子都給我綁在一起。”


    “確定嗎?你是最後一個獻靈族人,你死後那整個大陸會如何,你不知道嗎?”


    “知道,可如果隻有我一個族人活著有什麽意思?他當年滅了我整個獻靈族,要的不就是這樣嗎?死不可怕,活著才最痛苦的。”


    聽到這孟婆雖疑卻還是答應了,那是陽間的事不歸她管。


    這位特殊的客人給她帶來的淚都夠三年的量了。


    南辰王府。


    很快南辰醒了,傷口也不見了,倒在他身旁的滿星身軀卻開始消散了,他瘋了般地推開林雲煙,沒等他碰到滿星。


    滿星已經化作一縷雲煙了,正應了她說的,灰飛煙滅。


    剛才她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也在台下,孟婆給他設了法,所以才沒人注意到他。


    “嗬嗬,哈哈哈!”


    自那日郡主死後,王命整日醉酒,也不和王妃說話,還寫過休書,但沒寫完那休書就自燃了。


    沒人知道為什麽,隻有他知道,她當真恨透了他。


    “王爺,這是在郡主房裏找到的。”一名暗衛拿出了一個全麵的櫻花麵具與一個銀鈴鐺。


    他愣了一下,顫顫巍巍的接過,“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看了眼她的院子,起步走去,推開門是一片荒涼,雜草叢生,跟他把這院子給她住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一絲變化。手上的東西也開始消散,他連忙用靈力護住。


    沒錯,是靈力。


    獻靈一族被滅族之後,血染了整個大陸,靈力也增了百倍不止。


    他後悔了。


    為什麽要屠族。


    從此世上再無滿星郡主。


    唯有長生不死南辰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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