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縣城裏沒什麽好玩,唯一的快樂就是去淺灘遊泳。


    說遊泳也不算,比較淺,也沒有激流和漩渦,就是泡在水裏撲騰。


    楊君雪來遊泳必定是長衣長褲,還得帶一套,回家的時候套上。


    不然身上玲瓏畢現的,不雅觀。


    而陳升就是一條短褲,九歲前連短褲都沒有。


    今天傍晚人比較多,淺灘裏長滿了孩子。


    還有很多大孩子。


    楊君雪就不太想下水了。


    否則吸引來那些目光,讓她感到不適。


    每次來遊泳都是碰運氣,人少就玩會,人多就不玩了。


    “升子,我們去那邊看看。”


    “好。”


    姐弟倆換了個位置,也有人,還有大人。


    “姐姐,算了,明天來吧。”


    隨著長大,陳升也漸漸明白一些事情。


    他也不想那麽多人盯著姐姐看。


    或許,以後都不能來遊泳了。


    “升子,我們去翻螃蟹吧。”楊君雪不想弟弟失望,就又找了個活動。


    “好啊!”


    姐弟倆就這麽耍到傍晚。


    回去的路上又碰見那台黑色小車,交錯而過。


    透過玻璃,發現車後座還是那個好看的女孩。


    陳升下意識看了一眼。


    車裏的女孩立即別過臉,一本正經地望著前方。


    楊君雪也瞥了一眼,沒發現什麽異常。


    回到家裏樓下,陳升正要拉著姐姐上樓。


    忽感手上一緊,姐姐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


    “升子,姐姐要回家睡。”楊君雪臉上帶著歉意和為難。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長大了,升子也是大小孩了。


    不是她不想,是實在不好意思。


    而且得避避嫌。


    小區裏已經有閑言碎語,傳到楊建國兩口子耳朵裏。


    “為什麽呀姐姐?”陳升不解。


    他都習慣了,姐姐不回家就感覺少了什麽。


    “我得照顧你楊媽媽,你知道的,她身體弱。”楊君雪還是找了這個理由。


    “哦。”陳升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升子,對不起!”楊君雪抿了抿唇,心疼得不行。


    可真的不能晚上帶著升子了。


    她自己倒無所謂閑言碎語,可卻擔心給爸媽增加精神壓力。


    “沒事啊,我知道的,那你回去吧。”陳升一臉的若無其事,仿佛真的理解了一樣。


    “真的沒事?”楊君雪注視著弟弟的表情。


    “真沒事!”陳升咧嘴笑了下,“這能有什麽事!你在的時候我還嫌熱呢!”


    “是嗎?”楊君雪盯著弟弟的臉,左瞅瞅,右瞅瞅,


    然後故意擰起弟弟耳朵,“居然嫌棄我!行!你一個人睡吧!”


    “一個人就一個人!”陳升倔強地哼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久臥婦人之側!”


    “誒呀!你哪學來的!說!”楊君雪手上用力一揪。


    往常弟弟會唉喲求饒,但這次沒有。


    任由她怎麽揪,沒有半點反應。


    陳升哈哈笑了兩聲:“看三國學的唄,你回吧,我也回了。”


    “嗯,那你晚上讀一篇課外讀物再睡,不要睡太晚。”楊君雪叮囑道。


    見弟弟大大咧咧,她才放下了點心。


    “知道了,放心吧!”陳升瀟灑地揮了揮手,然後跑進樓道,腳步飛快地上樓。


    可上到樓梯拐角,看不到楊君雪後,他的神色猛然委頓。


    一下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表情也變得委屈。


    直到聽見弟弟開門的聲音,楊君雪才往回走。


    遇見以前打過弟弟的那個大男孩:


    “楊君雪!聽說《千機變2》可好看了,晚……”


    “滾!”


    楊君雪冷冷一句,把那男孩滿麵的笑容打回了原形。


    不能和升子一起,本就讓她心情不好。


    那些碎嘴子更是讓她憋了一肚子火。


    男孩臭著臉走了。


    楊家的姑娘,他自然是不敢給臉色的。


    深夜。


    主臥室。


    “誒?東泉你聽聽,誰在哭啊?是不是升子?”陳小杏睜開眼睛,打了打丈夫。


    “嗯?”陳會計半睡半醒,吧唧了下嘴,“哪能,他那性子會哭才怪,可能是隔壁。”


    陳小杏又聽了好一陣,然後悄然下床。


    推開兒子的房門。


    哭聲頓然清晰。


    果然是兒子!


    “怎麽了呀升子?”陳小杏急忙過去問。


    背對著的陳升突然不作聲了。


    “升子?”陳小杏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沒……沒怎麽呀!”陳升沒轉過頭,“我都困了,媽媽你怎麽還不睡?”


    “還沒怎麽,我都聽到你哭了,說說,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啊!怎麽可能!我可不是哭哭唧唧的人。”陳升就是不轉身。


    陳老師伸手一摸臉,濕漉漉的,沒哭才怪。


    便溫聲問道:“怎麽了?跟媽媽說說,跟姐姐吵架了嗎?”


    一說姐姐,陳升立馬就癟嘴了,心裏一陣酸楚。


    “真吵架了?你們不是好好的嗎?”陳老師感到很奇怪,姐弟倆從沒吵過架。


    聽到好好的三個字,陳升一下子憋不住,哭了出來。


    “嗚嗚……姐姐不要我了,我看……看得出來……嗚嗚……”


    這一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怎麽會呢!你肯定想多了!”陳老師安慰。


    陳升使勁搖頭,又埋在枕頭裏使勁哭。


    陳老師一陣勸也勸不動。


    隻好由著他哭。


    回到主臥室,被驚醒的陳會計問情況。


    “唉,君雪幾天沒來睡,傷心了就。”陳老師心知肚明。


    乖女大了,兒子也大了,再睡一起確實也不太好。


    “唉,不總得有這一天的。”陳會計自然也知道。


    ……


    另一棟,臥室裏。


    楊君雪一直沒睡著,望著窗簾。


    也不知道升子現在睡了沒有?


    她腦子裏全是升子傍晚的表情。


    會不會是裝的?


    他就是喜歡要強。


    楊君雪翻來覆去,滿滿的想念在肚子裏翻騰。


    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早,她就快步走到陳家。


    “乖女!過來吃麵!”


    “幹媽,升子還沒起來嗎?”


    見陳升的房門還關著,楊君雪一臉疑惑,往常起得可早了。


    “還沒,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陳老師故作不知。


    楊君雪敲了敲門,然後直接推門進去。


    就見弟弟還側躺在床上。


    她走過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懶鬼!起床了!”


    “好困……還想睡。”陳升的聲音很低沉。


    楊君雪立刻聽出不對勁,湊過去問道:


    “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困。”


    這麽反常,楊君雪哪還不知道升子在難過。


    心中一疼。


    便躺在了旁邊,“姐姐跟你一起賴床好不好?”


    卻見陳升坐起了身,打了個哈欠:


    “還是要起來了,睡得有點熱。”


    知弟莫若姐,楊君雪一看就知道升子在生氣。


    卻有苦難言。


    軟聲道:


    “升子,姐姐跟你聊聊天。”


    “我先去洗漱了,一會再說。”


    看著升子始終背對她,直到走出去,楊君雪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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