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麽勸我冷靜?我為什麽要冷靜?”


    不肯放過她就算了,為什麽連她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霍聿森眼裏隻有周歲時的存在,他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心裏難過,有氣,有恨意,恨他,也恨霍太太,“歲歲,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是勸你不計較,而是稍微顧及一下自己的身體!”


    假惺惺。


    對周歲時來說,霍聿森所做的一切都是假惺惺的,她看向一言不發的霍太太,冷笑道:“剛剛不是能言善辯麽?怎麽又不說話了?是看到我心虛,還是想起被你害死的無辜生命?!”


    “跟我吼個什麽勁,自己懷孕不注意,流產朝我發火?”霍太太冷言譏諷道,“自己沒用,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有你這種母親,不如重新投胎!”


    周歲時仿佛靈魂被擊中,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險些無法站穩,瘦弱的身形踉蹌了一下。


    都是女人,霍太太可太明白怎麽傷害一個失去孩子的失敗媽媽。


    霍太太沒了剛剛的歇斯底裏,輪到她慢條斯理品茶,“你自己沒用,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再來幾次都是一樣的,我要是你,都沒臉再懷孕,再要孩子,萬一第二個又保不住,流掉了?”


    “懷孕5個月胎兒一般已經全部發育完成了吧,小手小腳丫的,唉……可惜了……”


    “夠了!”霍聿森都聽不下去了,出聲嗬斥霍太太別再說下去,“到底也是霍家血脈,你能不能別那麽冷血!”


    “冷血?我把你養這麽大,你說我冷血?到底誰冷血。”霍太太的言語輕輕鬆鬆挑動周歲時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經。


    周歲時扶著牆堪堪站穩,推了推霍聿森,卻沒推開,翻到被霍聿森緊緊握住手,她抬眼,對上臉上眼裏寫滿擔心的霍聿森,她隻覺得嘲諷,無盡的嘲諷。


    “歲歲,你不要聽她說那些,不是她說的那樣,我們會有孩子的,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們,你想要幾個,我們就要幾個……我跟你保證!”


    聽他那麽說,周歲時臉上嘲諷愈發明顯,她的臉和嘴唇都毫無血色,“再說吧。”


    霍太太冷眼看著霍聿森,心裏憤怒,她一手養大的兒子被周歲時蠱惑了似得,滿心滿眼都在周歲時那邊,對她這位母親,視而不見!


    想到此,霍太太說:“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那個孩子和你一樣,就不該存在!”


    霍聿森麵露猩紅,怒瞪霍太太:“我他媽說了閉嘴!你再刺激她,別怪我最後一絲母子情都不念!您想試試可以盡管試試!大不了魚死網破,您要毀了我最在意的,我就毀了您珍重的!”


    “身份、權勢,以及霍家,還有您!”


    “我說到做到,我不好過,您也別想好過!”


    話音剛落,周歲時再也支撐不住,一口血又吐了出來,瘦弱的身子緩緩扶著牆倒下,霍聿森急忙抱住她,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好像聽到霍聿森在著急打電話……


    ……


    醒過來之際,是在醫院。


    是消毒水的味道。


    周歲時不喜歡醫院,她是在醫院失去的母親,失去的孩子,沒有人會喜歡醫院……


    身上插著管子,還戴著呼吸罩。


    這時候霍聿森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滿眼血絲,下巴長出一層淡淡的胡茬,看著怪狼狽的,他關心問道:“怎麽樣,好點了嗎?”


    周歲時想起來自己是怎麽暈倒的,那些記憶湧入腦海,又一次深深刺痛她,就連靈魂仿佛都在痛,她閉上眼,眼淚滑落。


    霍聿森伸手擦掉,心疼望著她:“歲歲,別傷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以後還會有的……”


    孩子?


    他們還拿什麽生孩子?


    沒有愛,怎麽會有健康的孩子……


    她不要,她寧可不要孩子。


    對,她不要再和霍聿森有個孩子。


    周歲時醒來之際,都不願意和霍聿森說話。


    就連一個眼神都不給。


    隻有麵對醫生和護士她才會開口說幾句,等病房裏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她又陷入深深的沉默,不管霍聿森怎麽逗她,弄她,她就是沉默。


    快把霍聿森逼瘋了。


    他明白她心裏全是恨,可恨也不要這樣恨他。


    “你恨我媽,好,我和她劃清界限,孩子的事我也會給你一個交代,你給我點時間,歲歲,你別對我那麽殘忍,好嗎?”


    夕陽餘暉映在天際,周歲時聽到霍聿森說的話,有片刻出神,在想著什麽,就是沒有說話。


    霍聿森握緊她的手,哀求她,“理我一下,歲歲,求你了,你理理我……”


    周歲時隻剩下麻木,過了許久睜開眼,聲音幹啞,像是壞掉的小提琴,“有些事,不是你想彌補就一定有用,傷害已經造成,我不愛你,也是事實,霍聿森……”


    “我以前是那麽炙熱愛過你,想和你有孩子,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可你對我……不信任,不解釋,不溝通,你有難處,我能理解,可你讓我知道的資格都沒有,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做夫妻的,我知道我們倆做的夫妻,很多問題。”


    “很多地方都有問題,你有,我也有。”


    周歲時咽了咽喉嚨,麵無表情盯著天花板看,“你從來沒和我說過你家的事,我也沒說過我家,是不是一開始,我們就是因為激情上頭才結合,你現在這樣,也讓我覺得,你其實不愛我,


    隻是不甘心自己的東西被搶了,於是你千方百計不計代價搶回來,那是愛情麽,不是,你是不甘心……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罷了。”


    她三言兩句將他的感情定性為占有欲。


    霍聿森自嘲笑了聲:“你是怕你會重新對我有感情,才將我對你的感情說得那麽不堪,你其實心裏一直有我,你是害怕愛上我對嗎?”


    霍聿森沒被她帶進去,這點,他還是很了解她的。


    “我承認你前幾局的話,我們不信任,不解釋,不溝通,是我的錯,我當初應該和你攤開來說,你當我不成熟,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再給我一次機會改正,我會做得很好,不會再惹你傷心難過,掉眼淚了,好不好?”


    陳海趕到醫院病房門口時,恰好聽到這一幕,他站在門口,想起以前他們剛離婚那會,他就在想,他們倆會不會有一天後悔,這一天來了,卻是霍聿森單方麵的後悔。


    周歲時已經徹底放棄霍聿森了。


    她不愛這個人。


    陳海算是看著他們倆一路認識走來的。


    剛結婚那會的霍聿森是肉眼可見的高興,尤其每次工作接到周歲時的電話,他每每都是帶著笑容接的,隻要有空下意識便回愉園,還讓陳海幫忙打掩護,跟周歲時說他隻是個普通上班族,別說他家裏那些事,更別說他的身份。


    那會周歲時真以為霍聿森是普通上班族,靠著公司給的優惠才買下愉園。


    那麽大的房子,兩百多平,連個打掃的阿姨都沒請,是周歲時包攬所有家務,親力親為,除了下廚做飯,其他她都會,還會熨襯衫,打領帶,生活重心處處圍繞著霍聿森。


    陳海想起來,也挺不是滋味的。


    畢竟算是見證了他們的感情。


    他知道霍聿森心裏有周歲時,隻是年輕,沒有經驗,加上從小生活在一個畸形的家庭環境裏,霍聿森根本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就連結婚也是衝動之下的產物,都沒有準備好身份的切換。


    陳海唏噓不已,深深歎了口氣。


    聽見霍聿森還在哀求周歲時的原諒。


    周歲時很難過,如果早點坦白,彼此交換心跡,或許他們倆不會走到現在這樣。


    可一切都晚了。


    她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甚至自己都不愛了,還怎麽去愛霍聿森,原諒霍聿森……


    她連自己都不願意原諒。


    ……


    周歲時住院期間,趙歡來過,顧曜再三提醒趙歡,別和周歲時亂說,考慮到周歲時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她就是受到太大的打擊,心力交瘁,再嚴重下去,搞不好真出事。


    要是周歲時出什麽事,霍聿森會瘋的。


    顧曜想想都怕。


    趙歡不敢當著周歲時的麵哭,不管安慰她,懇求她振作……


    周歲時隻是淡淡一笑,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千穿百恐,隨時都會凋落,她反過來安慰趙歡,“別難過,又不是快死了,隻是病了,我是病了。”


    趙歡忙不迭點頭:“是的,歲歲,你病了,需要休養,你好好休養,其他什麽都別想,我在醫院陪你,好不好?”


    周歲時點頭,“好。”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周歲時醒過來,看著外麵綠意盎然的生機,再看自己仿佛走到盡頭的生命,對比明顯,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再下去,真的會死的。


    趙歡在醫院陪了幾天,周歲時精神狀態好了一點後,她讓趙歡先回去,她有事和霍聿森聊。


    而霍聿森此時正在對付霍太太,對付起霍太太來,他是一點沒手軟,用上所有能用的手段,將霍太太往死裏逼。


    接到周歲時的電話,他立刻趕來醫院,在踏進病房門口瞬間,變得小心翼翼謹慎起來,深怕哪裏做得不夠好,會讓周歲時更很他。


    周歲時靠坐在床上,剛吃過東西,狀態好了不少,她先開的口,說:“我有件事想和你聊。”


    “你說。”


    霍聿森來到病床旁,眼神貪婪看著她,止不住的思念,還是醫生說不要再刺激她,他才忍著蝕骨的難受沒有天天到醫院纏著她,醫院有護士有醫生有保鏢,還有趙歡,她誰都是好好態度,唯獨對他冷若冰霜。


    “我想和你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恢複健康,可以嗎?”


    最後三個字,周歲時說得很卑微,低聲下氣,懇求他。


    霍聿森聽不得這些,在與她現在的身份關係裏,他才是那個需要卑微、低聲下氣、懇求她再施舍點感情給他的一方。


    霍聿森咽了咽喉嚨,話卡在喉嚨眼,艱難吐出來:“你想要什麽時間?”


    “一年,給我一年時間,我想養好身體。”


    “這一年,你是不是都不想見到我?”


    “是。”


    霍聿森沉默,在斟酌,在衡量,在搖擺,他不確定自己忍不忍得住,“一年後呢?”


    “一年後,我不知道。”


    “我們現在是夫妻,有結婚證的。”


    “我知道!”


    霍聿森:“你是不是想和我離婚?”


    “說實話,是,不過你別誤會,我想和你離婚,不代表離了婚我就去找下一春,不會的,我不會再談戀愛了……”周歲時想著,“這一年時間,我隻是想養好身體,可是你在我身邊,我無時無刻都會想起以前的事。”


    “我控製不了,那些事對我的傷害太大了,我會一直內耗內耗,直至耗光我自己的生命……”


    “霍聿森,人活著都不容易,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


    “所以你離開我,你會活得更好?!”霍聿森捕捉到她話裏的重點,“你是想說這個意思?”


    周歲時咬唇,猶豫片刻,點了下頭,“是,離開你,我會活得像個人!”


    “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就不像個人!”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才是霍聿森最怕的地方,他想要和她重新開始,他已經成熟了,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是她不要他了,和他在一起,她會活不下去……


    甚至還用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形容。


    她的不幸,是他一手造成的!


    霍聿森心髒一陣陣絞痛,仿佛窒息了一樣,沉默良久,他點頭,答應,“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也有個條件。”


    “什麽?”


    “不離婚,我不會和你離婚,以及,等你身體好了,一年以後,你回來,給我生個孩子。”


    “……”


    霍聿森眼神灼熱,表情嚴肅認真,薄唇一張一合,道:“生了孩子以後,你還想和我離婚,我都答應你。”


    周歲時心跳一緊,用孩子換取她的自由?


    他把她當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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