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子,你說那星官到底什麽來頭,難不成真是傳說中的皇帝親衛,欽天監執行官?”


    “我上哪兒知道,不過這些年確實聽說皇上喜好奇石怪石,要真這麽說來,畢竟是上頭重視的事情,派個星官來也不過分吧。”


    “那倒也是。”


    “不過我怎麽看那個星官有點眼熟呢?難不成是在哪裏見過?”


    “拉倒吧楓子,你想多了,那樣的大官兒能是你說見就見的?再說了,咱三川道這兒可一向安分守己,要不是這次出了這麽倆破事兒,上頭哪會這麽大張旗鼓地派人來調查。”


    “說的也是。”


    張承楓思忖片刻也不得其解,索性站起身來準備去廚房準備晚飯。


    “星官是什麽?”


    一旁的嶽鵬舉左手端著綠豆湯右手拿著梅花糕,左右開弓,吃的是津津有味,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不是,你怎麽都吃上了?”


    “剛才何大姐來了一趟,外頭還有呢,給你們倆拿點兒?”


    “你可快去吧,急死我了這家夥。”


    嶽鵬舉憨笑了一聲,看著咬牙切齒的寧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幾人就在撫嶽天平殿的小院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畢竟何大姐的小店離主街並不很遠,隔天嶽鵬舉就扛著寧禮,同張承楓一道回了天平殿內。


    寧禮的傷還疼著,估摸沒個把月痊愈不了,好在習武之人身體素質不俗,再加上寧禮也算是感氣的入門武者了,多少能夠運用一些內力來療養傷勢,想必歇個三五日便能正常下地活動了。


    三川道的消息傳得可不慢,在行司的地界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第一時間傳到三大勢力耳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張承楓知曉這次的事兒早晚瞞不過楊叔,次日一早就請人去古城給楊叔捎了口信,午時剛過便見楊叔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看著楊叔滿臉的疲憊,想必是這些天在古城沒少受累,而今又要趕回來替自己收拾這爛攤子,張承楓心中自是愧疚不已,任由楊叔教訓了半天。一向溫文爾雅的楊叔這回也是真著急,不由多說了幾句,不過再如何更多的也是心疼幾個孩子,照看了一番幾人後,也答應先不告訴寧奉和曲文和兩位師傅,免得更多人牽掛擔憂。


    時間過去了兩天,撫嶽城內還是沒能發現李義的行蹤,但卻在第二日抓回了躲藏在城南一處倉庫的錢掌櫃。撫嶽的捕快又按著錢掌櫃給出的線索,在城外不遠處的小河一路搜尋,終是打撈出了一具屍體。經過仵作的檢查,最終斷定正是失蹤許久的那位采石人。


    衙門聽說了這回的案子事關花石綱,也是驚動了撫嶽上下,連忙上報了洛城的官府。巧的是先前去往古城盤查的三位星官,壁宿、虛宿、室宿正巧還在洛城停留。他們三人近兩月本就在洛城與三川一帶負責今年年末的花石綱一事,聽得撫嶽城傳來的消息,即刻出發,於次日下午就馬不停蹄地就趕了回來。


    剛一抵達撫嶽城,幾人不及停歇,便分頭奔赴了天平殿和衙門等地,一方麵是為了延續完善古城的調查,希望能借此機會還原真相,能抓捕到李義更好。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花石綱的任務,此事牽連甚廣,除了錢掌櫃和采石人作為奇石生意的一環,李義和天平殿的幾位少年也或多或少被迫參與了其中。


    “要我說,還是這個叫張承楓的小鬼最可疑,怎麽哪都有他的影子。”


    剛從天平殿問詢回來的室火豬罵罵咧咧地走進茶樓,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麵前二人正是虛日鼠和壁水貐。


    “不過是一個倒黴的孩子罷了。”壁水貐擺了擺手,製止了還要再辯的室火豬,“古城的事情也查得七七八八了,暫時可以告一段落,如實上報給玄武大人就行了,其餘並不是我們要操心的事。這次在撫嶽城的案子才是我們要擔心的事。”


    壁水貐飲了口茶水,露出滿意的神色。果然撫嶽城的翠峰雪芽名不虛傳,色澤清亮翠綠,香氣清雅,滋味鮮醇,倒是一壺好茶。


    “洛城這邊的花石綱是我們的主要任務。這次年末的大綱本來就乏善可陳,洛城那邊好不容易知道了姓錢的這條路子,那幾個好大喜功的家夥肯定早早上報了,別說知府了,江南路的安撫使沒準都收到了消息。”


    說到這,壁水貐皺了皺眉,另外二位星宿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牛都吹出去了,哪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現在不光洛城知道了撫嶽這邊有塊奇異巨石,江南路的長官甚至都可能有所耳聞了。到時候要是不能如期交付,耽誤了花石綱,押送官員重罪下獄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他們三人都未免要受到牽連。


    可問題就在於,隨著采石人的橫死,李義的消失,現在問遍全撫嶽城,也找不到一個知道奇石下落的人來,這可如何是好!


    可這麽大塊兒石頭,還能上哪去呢?除了將花石綱進貢給皇上,還有什麽去路?難道他李義一個賊人還想借塊石頭攀上正經生意?


    “按理說,現在也沒人需要這石頭啊,藏起來毫無意義,報告給官府,說不定還能得一筆賞錢。這眾目睽睽之下,完全沒有私販的路子啊。”虛日鼠也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哼!賊人肯定還有同黨!沒準就藏在這撫嶽城中,沒準就是那姓張的小鬼從中作梗。”


    壁水貐低頭沉思著,對室火豬不經大腦的發言已經完全熟視無睹。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排除一切幹擾,剩下的結果再如何叫人難以置信,那也隻能是最終真相了。”


    “壁宿有何高見?”虛日鼠忙問道。


    “雖然我們都沒有見過這塊奇石,但撫嶽的官員和洛城派來的接引都確認過貨物了,能夠肯定確有此事的人不在少數,那麽根據之前的情報來說,這塊石頭如今無論如何都應該還在撫嶽城中,畢竟這麽大宗的貨物,要想避開耳目和盤查,就這麽運出城外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說的很有道理。”室火豬裝模作樣地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大罵道:“這他媽不是廢話麽,我都知道,你逗我玩兒呢!”


    虛日鼠瞪了一眼室火豬,示意他閉上嘴巴繼續聽下去。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不管是隱藏還是偷運,在這城內唯一有能力讓奇石消失的,隻有城主自己了。要麽,就是城主府的親信。”


    壁水貐語出驚人,一言道出結論,讓另外二人都嚇了一跳。


    監守自盜?這可不是什麽好主意啊!


    但是思索一番,這也確實是眼下唯一的可能性了。


    “竟會如此?這撫嶽城主好大的膽子!”虛日鼠眉間閃過一絲怒意,“撫嶽城在三川道的地盤,他敢這麽做,想必是受了行司的指使!此事非同小可,必須立即上報。”


    “他敢!老子這就去把他頭擰下來!”室火豬聽罷也是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出門。


    一股無形的內力霎時間席卷桌麵,台麵的茶壺肉眼可見地綻開了數道裂痕。虛日鼠和室火豬見狀都是愣在了原地。


    “聽我說完。”壁水貐聲音依舊冷靜,聽不出一絲波瀾。


    “三川道雖說是在行司的轄內,但畢竟是大宋在冊的要城,城主等一概高官也是受朝廷任命。他們平日再如何同行司關係親近,點頭哈腰地巴結,料想也不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來。”


    “私藏官貨,欺上瞞下,這等重罪他們承受不起。”虛日鼠點頭讚同道。


    “這趟貨物上頭直屬的是洛城的對接人,最有可能的操作空間也就在這裏。”壁水貐眯起眼睛,似乎已是胸有成竹。


    “所以我想,應當是洛城城主串通了撫嶽城中的相關人員,想借這個機會,趁亂排除這樁交易的邊邊角角,把大頭塞進自己的口袋裏。”壁水貐突然輕笑一聲,“畢竟皇上最後隻管花石綱到沒到手裏,誰又在乎下麵的經過呢?”


    “洛城城主?”虛日鼠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身材肥大,眼神永遠一副色眯眯神情的禿頂男來。


    “就是那個,趙睿成?”


    “那個娶了七八個偏房小妾的趙睿成?”


    虛日鼠皺了皺眉,有些難以置信。


    這家夥有那麽大的膽子?看不出來啊。


    一旁的室火豬顯然不知趙睿成此人,隻是又在罵罵咧咧地揚言要把他抓來亂拳打個半死扔進詔獄,不,最好是獄政司的水牢,那樣更折磨人。


    “行了,虛宿室宿,你們在這讓他們繼續配合調查,我連夜回一趟洛城。”壁水貐指節倒扣敲了敲桌子,“事不宜遲,即刻動身。趁他們還沒人反應過來,我爭取把事情查清楚。若要真是趙城主幹的好事,得提前聯係其他幾位弟兄了。”


    虛日鼠和室火豬都神色凝重起來。星宿在外執行任務,大多數是三兩人一組,若不是碰上特別難纏的大事,一般不會發消息請其他人支援。若是情況真如壁水貐所說,那還真不是那麽簡單了。堂堂一個洛城城主,州府級別的行政長官,若真是懷有異心……


    虛日鼠閉上了眼睛,心情有些激動。所謂風險與機遇並存,說的可不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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