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腳步在挪動。


    李世民同樣腳步在挪動。


    兩人就像是兩個絕世高手在比武,在遊走尋找對手的弱點。


    “所以你要給工匠加月錢?”


    “您……您真的動我包了?什麽時候動的?”


    李治怒聲問道。


    李世民不理會李治的問話,自顧自道:“而且你還要以此要挾朕,給太常寺太祝謝遠懷加官晉級?”


    “最起碼謝遠懷比其他人有責任心,官不大,但人家責任心大,有錯嗎?這樣的好官你不用,用崔英、常和那樣的昏官,您想當昏君嗎?”


    李治氣急敗壞,其他都可以忍受。


    但偷偷翻自己的包,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嬸也不能忍!


    “朕是昏君還是明君,用不著你來教訓。”


    李世民冷哼道:“倒是你,無所不用其極的算計你父皇,你這是不孝!”


    “我……。”


    李治胸口填滿了悲憤與怒火,渣男暴君真的翻我包了!


    完全不知道尊重他人的隱私!


    “我這不是算計,是謀略!所謂上兵伐謀!再說了,我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我母後,跟你何幹?”李治仰頭挺胸、大義凜然。


    但最終腳下卻不得不跑的飛快,因為李世民要追著揍他了。


    前兩日剛剛總結出人生大道之理:很多時候屁股真的比臉麵重要!


    所以他絕不會輕易就範的!


    於是,兩儀殿的書房內,大唐皇帝李世民與自己的第九子晉王李治,開啟了一場讓兩儀殿書房雞飛狗跳的追逐戰。


    “你給朕站住!”


    “你不打我,我就站住。”


    “混賬!”


    “暴君!”


    桌麵上中書省的奏章,被李治穿過時劃拉到了地上。


    李世民也沒有時間撿起來,側身穿過飛快的去抓李治。


    李治人小,繞著桌子快速拐彎,李世民抓了個空。


    不大會兒的功夫,兩人都有的氣喘籲籲。


    但此刻兩人的位置正好調換過來了。


    李治站在了剛剛李世民坐的位置,而李世民則站在了李治剛剛站的位置。


    “你那《守則》是什麽意思?”李世民沉聲問道。


    “術業有專攻,防止外行指揮內行。比如:魏徵指揮程咬金打仗,程咬金指揮魏徵治國。”


    “《準則》呢?”


    “跟打仗一樣,製止工匠、官員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滿山猴子似的到處亂竄,想到什麽就做什麽那怎麽行?凡事都要有計劃、有組織。”


    “那《明細》呢?”


    “進入九嵕山多少材料,耗費多少、用了多少,剩了多少,出入庫都要有個具體數目才行。工匠的月錢,工匠的休沐包括官員的俸祿等等,都要明確記載。不然一團亂麻,最後如何對帳?同樣,也是防止貪汙出現。”


    “還要職責分明,該是誰管就是誰管,絕不能搞大鍋飯。就像這次山體坍塌,若是職責明確化,那麽就直接找負責人就是了。跟閻立德一點兒關係沒有。”


    一問一答間,父子二人再次易位。


    李世民坐回了龍椅,李治站到了剛進來時的地方。


    父子二人互相看著彼此,同樣是思緒萬千。


    昨日大吉殿之家宴,與李治同歲的紀王李慎,過完年就將出藩任襄州刺史。


    而且絕不是遙領。


    因為如今老李的心思,一直都想著仿古世襲一事兒。


    分封諸王、功臣永久性的擔任一地官員,甚至可以由子孫來世襲。


    這件事情雖然遭到了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等諸多朝臣的反對,可李世民此時依然還有些不死心。


    也正是出於世襲分封的緣故,一眾子嗣便早早被老李都扔了出去。


    唯有這三個嫡子被留在了身邊,最終折騰出了個李治逆襲稱帝的曆史進程。


    而這世襲分封最後胎死腹中,究其原因,還要歸功於長樂公主李麗質的進宮勸諫,才致使老李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由此可見,老李對於他與長孫皇後所生的子嗣,有著完全絕對的信任跟寵溺。


    但此時的李治懷疑是不是曆史寫錯了?


    坐於上首的李世民,看著眼前的小兔崽子。


    他不生氣混賬東西提議暫停修建昭陵,也不生氣他提議給謝遠懷升官晉品。


    更不會生氣這混賬是不是因為紀王李慎出蕃一事兒,刺激了他也想做點兒事情。


    就像魏王李泰主動請求編《括地誌》,太子立刻就打起了《氏族誌》的主意。


    他隻是生氣,這混賬東西竟然把小聰明小算計,打到了他李世民的頭上。


    再者加上昨日又有房玄齡、長孫無忌的提議,李世民其實也很意動,就是把修建昭陵之事兒全權交給李治。


    最後由閻立德、閻立本來輔佐他。


    隻是……李世民不得不考量,李治認為的昭陵坍塌一事兒跟閻立德無關,背後是否有魏王李泰的影子。


    是不是除了眼前的混賬東西算計自己外,更是李泰籌謀的黃雀在後?


    此刻的大唐皇帝才發現,自己這三個嫡子,好像還真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你認為與閻立德無關,確定不是再替他求情?還是說……是你四哥讓你如此說的?”李世民鋒利的丹鳳眼,審視著李治。


    “兒臣隻是就事論事,跟那胖子……不,跟四哥無關。”


    李治差點兒吐魯嘴,把平時對李泰的稱呼說出來。


    但即便是他改口快,李世民還是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哼了一聲道:“你想讓朕如何提拔那剛被朕罰俸半年的謝遠懷?”


    唉……。


    李治當著李世民的麵,竟是少年老成的歎了口氣。


    “怎麽?這就讓你為難了?”李世民冷笑著道。


    又是歎了口氣,李治才說道:“通過前些時日的相處,謝遠懷此人兒臣還是比較了解的,怎麽說呢?”


    李治咬著嘴唇斟酌著措辭:“此人屬於入佛門六根不淨、入官場野心不足……。”


    李治的比喻把李世民給逗笑了。


    不得不說,在李世民看來,李治對於謝遠懷的評價還是比較精準的。


    因而,他也就猜到了,李治為何要提拔謝遠懷了。


    雖然入佛門六根不淨、在官場野心不足。


    但此人倒是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唯命是從。


    能力與擔當不夠,但責任心卻是足夠,算是屬於另外一個王相和。


    想到此處,李世民終於想明白李治為何評價謝遠懷入佛門六根不淨了,這是把謝遠懷當成了王相和、明英這等太監來看待了。


    於是瞬間李世民開懷大笑了起來,倒是把一直一臉警惕的李治給嚇了一跳。


    “你這個比喻很是恰當!而且父皇這朝堂之上,像謝遠懷這般的官員還不在少數,哈哈哈……。”


    李世民又是一陣仰頭開懷大笑。


    李治一臉莫名其妙:我特麽給你講笑話呢?


    還是……我在你眼裏就是個笑話?


    不過李世民很快停下了笑聲,道:“這件事情父皇記在心裏了。這樣吧,你不是很喜歡那入佛門六根不淨的謝遠懷,想給他升官嗎?但大唐自立國起,無重大功績者想要平地連升數級,那是天方夜譚。”


    “不過……。”李世民沉吟著。


    “不過什麽?”李治神情振奮問道。


    “你不是說你有那能建更堅固的房子的石灰、水泥嗎?這樣,你隻要做出來了,朕就給他升官晉級。昭陵一事兒,朕也讓你全權負責,就由閻立德、閻立本來輔佐你,如何?”


    “好,一言為定,兒臣多謝父皇……。”


    “先別急著謝我。”


    李世民忽然神色一冷,沉聲道:“但若是你做不出來呢?你可知這就是欺君之罪?!”


    再次出乎李世民的預料,隻見李治兩手一攤:“要不到時候您砍了我?”


    “混賬!”李世民怒喝一聲。


    李治拔腿就跑,李世民脫鞋就追!


    而這一次,兩儀殿的書房門一拉就開,李治頭也不回的就竄了出去,倒是把領著李明達、李清的楊淑妃給嚇了一跳。


    李世民看到門口的楊淑妃與兩個小女兒後,便也不在去追李治。


    隻是遙遙說道:“這件事情朕允了,朕就給你兩個月的時間,若是做不出來,朕雖然沒辦法砍了你的腦袋,但朕也能讓你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


    楊淑妃領著李明達、李清進了兩儀殿的書房,逃過一劫的李治帶著王相和回到了自己的武德殿。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容易,無論是說服太子李承乾跟胖子青雀,還是說服父皇李世民。


    而他也相信,老李既然答應了,那麽自然就不會反悔。


    至於太子跟胖子,他們想要半途反悔的可能性也不大。


    東宮內,李承乾再次拿出了李治寫給他的那首詩。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他已經完全明了這首詩跟《氏族誌》的關係與真正的目的:便是要讓《氏族誌》中被列為第一等的門閥士族,變成尋常百姓家。


    並非原來自己單純的猜想,父皇隻是為了給皇室爭一個姓氏等級的排名。


    如此一來,他所要修撰的《氏族誌》,在他手裏的分量也就更重了幾分。


    隻是他不知道,雉奴到底有什麽底氣跟辦法,敢口出狂言,認為隻要幫他對付了陵令崔英跟縣令常和後,他就會告訴自己一個消除門閥士族的最佳辦法。


    而且還明年科舉時就能看到成效!


    這……這可能嗎?


    李承乾有些懷疑。


    我是不是又被那小混賬給騙了呢?


    而此時的魏王府,李泰手拿李治派人送來的手信,安慰著閻婉。


    “這下你安心了吧?你父親最起碼在元日前,不會有事兒的。”


    “但是……元日後呢?”閻婉雙眼微紅、憂心忡忡。


    “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李泰溫柔的看著閻婉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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