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已是十月中旬,天氣漸寒。


    不出李治所料,暴君老李在朝堂上宣布了暫停修建昭陵一事兒。


    而關於對死傷工匠的撫恤一事兒,便也落到了他李治的頭上。


    同時,為了那石灰、水泥,李治奏請老李允許後,再次離開皇宮前往醴泉縣。


    左右護法李明達、李清本來還想跟著他一同前往。


    不過天氣越發寒冷之際,李治已經舍不得讓兩個小丫頭跟著自己去受苦了。


    好說歹說,連哄帶騙,總算是把左右護法交給了立政殿。


    而他也帶著王相和、薑楠兩人,再次駛出了皇宮。


    寒露已至、霜降便不遠,距離立冬也就更近了。


    好在,冬至以前,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


    按照李治的推算,到時候即便是鼓搗不出水泥來,但應該距離“真相”也不會太遙遠。


    而且他也有信心,在元日前把水泥鼓搗出來。


    隻是因為到了冬至後,天氣越發寒冷,可能自己就不太願意出門了。


    更別提還要往荒山野嶺中遍地跑了。


    再一個便是,眼下他能用的人手太少。


    謝遠懷算一個,但好像也是唯一的一個。


    王相和不能算,因其暴君門下的“出身”,如今還隻能在李治的黑名單當中,屬於觀察期。


    薑楠雖然可以算作一個,但頂多算是生活秘書,跟著自己還是以照顧起居為主。


    所以……李治昨夜思前想後,便把主意打到了姐夫唐善識身上。


    馬車駛向唐儉府邸時,薑楠就顯得有些錯愕。


    畢竟,前幾日豫章公主那封親筆手書的內容,晉王殿下不應該這麽快就忘了吧?


    如今還要送上門,就不怕豫章公主真跟他急嗎?


    長安城以朱雀大街、東西兩市附近的街道最為熱鬧。


    即便是如今天氣漸寒,但幾條主要的大街上依舊是車來車往、人頭攢動。


    隻是進入其他一些距離這些地方較遠的街道時,就仿佛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冷清世界。


    如今的貞觀時代,顯然也還不是一個盛世。


    而且即便是貞觀盛世的巔峰,在如今的李治看來,可能也是跟人心浮動、門閥林立、王朝快速更迭了近四百年的動蕩曆史在作比較。


    若不是因為意外的穿越,李治可能也會一直對貞觀盛世有所誤解。


    而如今,看著整個幾乎都是用土坯建造起來的城池、房屋、坊牆,李治實在是無法把這入眼皆是土黃色的城池,跟所謂的貞觀盛世劃上等號。


    青磚青瓦的高門大院自然有之,但在此時的長安,就像是後世四五線城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一般:不是很稀奇,但稀缺。


    一路行至唐儉府邸門前,李治也對自己打算為貞觀時代錦上添花、畫龍點睛的正確決定感到高興。


    或許有一天,整個長安城都會是遍地青磚青瓦的房子吧?


    唐儉府裏的門房很為難,不讓進吧,不太可能。


    讓進吧,自己又很為難。


    因為豫章公主從宮裏回來後的第二天就下令了,禁止晉王殿下進入府邸。


    但顯然他一個門房是攔不住當今晉王的。


    晉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門房就開始腿打顫。


    想要拖延時間,等豫章公主出來阻止已是不及。


    晉王殿下帶著他的宮女跟太監,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闖過前院、進入中庭李治就張口喊上了:“老唐……。”


    而後一個中年人的回應聲在不遠處的房間響起。


    李治先是一愣,意識到應答的可能是唐儉後,不由縮了縮脖子:壞了,這聲老唐喊錯人了。


    但好在,不等真老唐出來,豫章公主李映蘭就鐵青著臉從後院走了出來。


    身後的宮女小步快跑進剛剛回應李治喊話的房間,隨即房間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顯然唐儉是知道怎麽回事兒了。


    “我來看看姐夫。”李治本想挺胸抬頭跟李映蘭互不相讓、針鋒相對。


    但看著李映蘭走路帶風帶威的架勢,不由自主還是後退了兩步道。


    “公主殿下還是允請晉王殿下探望下善識吧。”唐儉還是走了出來,替李治解圍道。


    聽到唐儉的話,瞬間變的溫柔賢淑的豫章公主不得不停下進逼李治的腳步,應和了一聲唐儉。


    路過唐儉時,李治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剛才是王相和瞎喊的,我沒管教好,怪我。


    “晉王殿下客氣了。”


    唐儉含笑回禮,對著一臉無奈的王相和打過招呼,而後目送李治跟在豫章身後走向後院。


    隨即就聽到了姐弟兩人的爭吵聲……漸行漸遠。


    唐善識確實是被莒國公唐儉親自打“癱”的,那天唐儉可謂是怒到了極點、也下了狠手。


    使得府內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從而也就致使唐善識在榻上,實實在在的躺了小半個月。


    而最初的三天裏,唐府所有的下人、丫鬟每天可謂過的是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等豫章從宮裏回到府裏後,整個唐府這才算是完全恢複正常。


    府裏的所有人幾乎也都是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窒息壓抑的日子終於是熬到頭了。


    李治圍著唐善識轉了好幾圈,直到李映蘭沒好氣的拽著他耳朵,把他扔到了椅子上後,這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隨即與唐善識討論了下彼此的“病情”,無非就是誰的爹打得更狠、傷的更重。


    最後自然是李治得意洋洋的認輸:還是你爹狠。


    我爹雖然是用馬槊打我們兄弟三個的,但沒三天功夫,我們就都能下地自由活動了。


    唐善識一臉羨慕,甚至開始認真考慮李治的建議,是不是一會兒真得去中庭院問問唐儉:我親生父親是誰?我要去找他。


    旁邊的李映蘭沒好氣的白了李治一眼,這混賬東西越說越沒邊兒了!


    而唐善識竟然還很願意附和他的無理取鬧。


    “晉王今日來怕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


    李映蘭打斷了李治繼續調戲性格和善的唐善識。


    “錯了。”


    李治抬頭看著站在他旁邊的李映蘭,又看了看唐善識,而後認真道:“我是過來問問我姐夫,他不會真打算吃一輩子軟飯吧?”


    “軟飯?”李映蘭跟唐善識俱是一臉莫名。


    “哎呀,說白了就是靠女人活著。就比如他,不就是靠你豫章公主才弄了個駙馬都尉……。”


    “怎麽說你姐夫呢!”李映蘭銀牙緊咬,一把就揪住了李治的耳朵。


    “疼疼疼,你輕點兒……。”李治急忙求饒。


    李映蘭看著李治從椅子上被自己揪著耳朵站了起來,這才重重的哼了一聲,鬆開了李治的耳朵。


    “晉王此話……。”唐善識卻是聽出了弦外之音。


    就像那天在安樂館,李治攔下他去勸說謝偃對杜荷的挑釁一樣。


    “我今日出宮是打算去醴泉,若是做好了,元日後,我就將全權負責為母後修建昭陵。”


    李治正經說道。


    李映蘭微微蹙眉,唐善識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向了豫章公主。


    這個家他說了不算,得聽豫章公主殿下的。


    豫章沒有第一時間回應,緩緩在李治旁邊坐了下來。


    “你想讓他做什麽?”豫章思索片刻,紅唇輕啟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蘭姐,咱們在昭陵受得委屈,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就算是咱們受得委屈可以無所謂,但母後呢?為什麽要受委屈?”李治認真的說道。


    李映蘭眉頭越發緊皺,靈動美麗的眼眸靜靜看著李治。


    ……


    此時的皇宮立政殿,少了李治之後,仿佛這一片區域頓時變的有些死氣沉沉的。


    無奈之下的李世民,隻好帶著李明達、李清前往東宮轉轉。


    畢竟這些時日,因為李治的關係,兩個小家夥也被連累著好久沒有去過東宮玩耍了。


    此時的李世民正坐在東宮麗正殿的書房內,李明達、李清被乳母遂安夫人帶著去其他殿玩耍去了。


    房間便隻剩下了李世民跟李承乾,而李世民的手裏,正拿著李治送給李承乾的那首詩。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李世民淡淡的念了一遍:“雉奴送給你的?”


    李承乾如實交代著:“回父皇,是九弟送給我的。”


    李世民仰頭想了想,他依稀記得前些時日好像批過一份關於江寧縣的奏章,後來好像還被李明達拿去臨摹他的飛白體了。


    但後來,他還是讓王相和把那份奏章給要回來了。


    那麽……可能便是那個時候李治也看到了,所以才做了這首詩吧?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又念了一遍,隱隱約約覺得好像在映射什麽,但一時之間又抓不住那絲靈感跟重點。


    “雉奴有大誌向!”沉默許久後,靠著椅背的李世民突然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李承乾嚇了一跳,有些不解的看著李世民。


    而李世民看著李承乾臉上的表情,自信且欣慰的笑了起來。


    “雉奴不過九歲,看起來已經是才華橫溢啊!你這做兄長的,可不能懈怠了。雉奴送你這首詩時,可曾說過什麽沒有?”


    李世民問道:“是否跟《氏族誌》有關?”


    李承乾老實的點著頭。


    他本就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李治前腳在他這無意背了幾句百家姓,後腳他就跑去兩儀殿上綱上線了。


    而這次之所以沒去上綱上線,自然是跟那日他與李泰被請到武德殿,離開時雉奴的叮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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