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中,李世民正在用膳。長孫皇後並不在身邊,聯想昨日發生的事情,不難猜出,千古一帝李世民,也和後世的中年油膩男一樣,昨天晚上沒能上了老婆的床。


    而且很大可能性,他連妃子的床也沒上,因為李牧敏銳地發現,李世民穿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件。若是他睡在了其他妃子的宮中,肯定會換一套衣裳。


    由此可以進一步推斷得知,李世民昨天晚上是自己睡的,而且他剛醒不久。看他的麵色,宛如後世網吧包宿打了一夜英雄聯盟後回寢室補覺的大學生。


    還有……粥好香啊。


    李牧咽了口口水,他沒吃早飯,非常餓。


    李世民抬眼皮看了看他,低頭繼續喝粥,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啼哩吐嚕的聲音更大了些。


    李牧又咽了口口水。


    李世民把勺子拍在桌上,道:“你小子什麽意思,打擾朕的食欲?”


    “陛下、”李牧舔了舔嘴唇,努力擺出一副我不想吃的樣子,嘴裏卻道:“臣餓了。”


    “餓了?”李世民冷哼一聲,斜睨著李牧,道:“想吃?”


    李牧瞅了一眼裝粥的陶盆,道:“陛下,古人有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糧食可浪費不得呀,臣看您也吃不了這麽許多,扔了多浪費,就讓臣替您吃了吧。”


    “什麽古人有雲,你當真沒讀過古人的詩作?根本就沒有這首!”李世民掃了李牧一眼,道:“不過這首詩確實不錯,有題麽?”


    “啊、”李牧想了一下,道:“可以喚作《憫農》。”


    “憫在何處?”


    “前麵還有四句。”


    李世民氣樂了,道:“作詩還有倒著做的?好!你且作來,若作得好,朕就賜粥給你。”


    “謝陛下。”李牧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天上人間那邊的護衛比他來得早,李世民必然已經知道了消息,而他沒有發怒,反而還有心情聊詩,說明他對娜紮的存在並沒有過於生氣,這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李牧緩緩吟誦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憫農》請陛下指正。”


    “《憫農》……”李世民似有所感,喃喃咀嚼著這首詩,半晌,道:“確是一首好詩,寫得真切,百姓之苦,確實如此。坐吧,自己盛粥。”說著,李世民也重新把勺子拿了起來。


    “臣不敢!”李牧忽然拜倒在地上,道:“臣犯了死罪,請陛下處置!”


    李世民低頭看了李牧一眼,又把勺子放下,道:“事情朕已經知道了,跟你有什麽關係。犯了錯的是李思文,朕已經讓人去拿他了。至於那個女子,朕自會去跟父皇交涉,也不關你事。起來,吃粥,吃完了走。”


    “臣不能起來!”李牧趴在地上,道:“陛下,李思文是臣的義弟。臣沒有兄弟,他便如臣的手足一般,臣無法視若罔聞,無法置之不理!”


    “李牧!”


    李世民一聲爆喝,宛若驚雷在李牧耳邊炸響,嚇得他一哆嗦。如此毫無征兆地盛怒,李牧還是第一次遇見,他距離李世民不過半米,感受尤其直接。帝王一怒,果然不是那麽容易承受的。


    李世民指著李牧,怒道:“好一個手足,好一個無法置若罔聞,好一個無法置之不理!李牧你這是在諷刺朕嗎?你是在提醒朕,朕就是那種自斷手足的無情無義之徒了?!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臣絕無此意啊!”


    “那你是什麽意思!”李世民宛如一隻發怒的雄獅,向李牧嘶吼:“朕憐惜你的才能,不想讓你卷入這件事情中,你領旨謝恩就是了,還替人出頭?你能出什麽頭?真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物了?朕告訴你,李思文朕必殺之,誰求情也不行!”


    李牧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抬頭看向李世民,道:“陛下當真要如此?”


    李世民覺得可笑,道:“哈,你是在問朕嗎?怎麽,你要要挾朕?”


    李牧站了起來,目視李世民,突然開口道:“你這個昏君!”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懵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道:“朕給你一次機會,李牧,你再給朕說一遍!”


    “再說三遍也能說,你這個昏君,你是個昏君,昏君就是你!”


    “來人,把李牧給朕拖出去砍了!就在這殿門口給朕砍了他!”李世民憤怒不已,咆哮地喊道。嘩啦啦一夥禁衛從門口進來,李牧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玩大了,但是他沒有放棄,扯著脖子喊道:“山東士族你不殺,魏征你也不殺,對你不好的人你都不殺,就為了顯示你的明君氣度。相反,一心效忠你的人,一心為了百姓的人,一心為了江山社稷的人,你卻要砍了,你不是昏君是什麽?今天你砍了我,你的昏君之名必將流傳青史,你這個昏君!”


    禁衛的手已經抓在了肩頭,李牧心道苦也,嘴炮是爽了,小命要丟了。老子還沒兒子呐,還有一個那麽漂亮的小妾,外麵還有一個情人……天老爺啊,我可是穿越的位麵之子啊,我是主角啊,不能就這麽死了吧!


    就在李牧馬上就要改口求饒的時候,李世民忽然開口了,語氣平靜:“把逐鹿侯放開,都下去吧。”


    禁衛流水般地退了下去,李牧像是脫力了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世民坐下,拿起勺子繼續喝粥,瞥了驚魂未定的李牧一眼,道:“你小子還真是有點倔脾氣,就算是魏征,也不敢當著朕的麵罵朕昏君,你小子倒好,一句還不過癮,連著罵上了,朕在你的心中,就真的是一個昏君麽?”


    李牧哪裏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惱羞成怒道:“你都要殺了我了,還不是昏君?誰殺我誰就是昏君!”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了起來,道:“好理直氣壯的理由,朕竟然不能反駁。行了,算你有理,起來吧,放心,朕沒打算殺李思文,朕誰也沒打算殺。守衛說得不甚詳細,你來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牧哼哧哼哧地爬起來,腳還是軟的,好不容易坐定了,伸手去拿碗,手卻在哆嗦。李世民看他這樣子,道:“做大事者,當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像你這樣,如何做大事?”


    “陛下,臣還是個孩子!”


    “嗬,這倒是奇了。是誰不久之前跟朕說,他已經成年了,讓朕別把他當成孩子看待的?”


    李牧被噎了一個結實,索性不說話了,盛了一碗粥,啼哩吐嚕地吃了起來。李世民也不再奚落他,看著他把一碗粥喝完,才開口道:“現在能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麽?”


    李牧抹了一下嘴巴,道:“陛下,臣不是為李思文說項。這件事,李思文確實也是被蒙蔽的,他是一番好意……”


    當下,李牧便把李思文如何遇到娜紮,娜紮以什麽目的蒙騙了他,以及娜紮與他的母親還有李建成之間的事情,包括李淵敘述的部分,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


    “……陛下,太上皇要保娜紮的性命,他讓我轉告陛下:他如今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想要一個普通的,承歡膝下的孫女伺候在身邊,陛下若心裏有他這個父親,還把他當成父親,在他活著的時候,就不要再向親族舉起屠刀,等他死了,一切隨你,他看不見,也就罷了。另外,娜紮也在臣與太上皇的勸說下,放棄了向頡利複仇的想法,隻求能在太上皇身邊伺候,還有……”


    李牧說著,從懷裏拿出卷軸,雙手遞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拿在手裏,他倒是不擔心李牧搞什麽圖窮匕見,隻是疑惑,問道:“這是何物?”


    李牧當然不會說他看過,還臨摹了一幅收藏了起來,撒謊道:“臣也不知,但娜紮說,她想把此物獻給陛下乞命。”


    “乞命?”


    李世民把卷軸展開,隨即臉色變了。他湊近仔細辨認圖上的記號,看得非常認真,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卷軸重新卷起來。


    “替朕轉告父皇,朕當年迫不得已做了錯事,心中常常愧疚不已。同樣的事情,朕絕不會再做。另外,你也替朕轉告娜紮。這張圖,朕收下了,替朕謝謝她。”


    李牧有點懵,他沒有想到,李世民竟然對這張圖這麽在乎。雖然李牧剛剛已經從李世民的反應中預感到,他不會殺娜紮,但怎麽也談不到一個‘謝’字吧?這前隋的寶藏就這麽值錢麽?竟能從李世民的口中買出來一個‘謝’字?


    見李牧疑惑,李世民也沒有瞞著他,道:“李牧,你可是驚訝朕為何要說一個‘謝’字?”


    李牧用力點頭,他確實疑惑不解。


    李世民手裏握著卷軸,輕輕摩挲著,仿佛回憶起了什麽,半晌,才開口道:“前隋文帝時,國家富庶。文帝為子孫計,修築了七座地宮,儲存錢糧,以備後世。”


    這些李牧已經知道了,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相傳,煬帝修運河用了一座,征高句麗兩次用了兩座,還剩四座地宮,隋末大亂時,十八路反王,有三人,各占了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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