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而周雲逸說的話,昌平百姓們也是老老實實聽話的。


    畢竟除開周雲逸乃是朝廷命官的緣故,更因為這一年多裏,這位很多時候有點死腦筋的周師傅也確確實實是不計回報的幫著昌平一點點便好。


    既然周師傅說了三天後開挖紅薯。


    那就算是嚴大少爺來了,也不管用。


    昌平農桑上的事情,如今周師傅才是最大的那個。


    反正這個道理還是嚴大少爺說的。


    那句話叫什麽來的?


    術業有專攻。


    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不專業的人就得聽專業的話。


    嗯。


    所以嚴大少爺來了也沒用。


    三日後。


    眨眼即到。


    周雲逸似乎是算了一個好天出來,天空中掛著雲層,將陽光遮擋了大半,微風和煦,不至於讓這些在田間地頭忙活著的人們感到酷熱。


    早早的。


    幾個村的百姓,就分成兩批。


    一批上山在原本的紅薯地上忙活。


    另外一批,則是到了山下最好的一塊地裏。


    治安司的文書帶著人和大秤砣守在一旁。


    順天府戶房的人也被請了過來,作為見證。


    畢竟今年紅薯的產量,是要上報朝廷的,得要多方作證。


    早早的。


    嚴紹庭就陪著裕王朱載坖,如今的昌平書院山長,吃好了飯。


    朱山長借口還有些事要處理,便讓嚴紹庭先行到外麵去。


    也不知道這位要做什麽事。


    嚴紹庭自顧自的到了外麵紅薯地旁。


    徐渭當即就靠了過來,指著正帶著人丈量出整整一畝地範圍的周雲逸。


    他笑著說道:“按照估算,今年這塊地的畝產必然會再上一個台階,等到時候將消息上報朝廷,侍讀便又能立下一個大大的功勞。”


    嚴紹庭卻是搖搖頭:“這都不重要。民以食為天,糧食上的事情,再大的功勞也不是功勞,能讓百姓都吃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徐渭在一旁連連點頭。


    隻有嚴紹庭知道,紅薯並不能作為主食,更多是作為輔食使用,最常見的做法就是紅薯粥、紅薯幹等。


    雖然高產量的作物,並不可能直接從觀念上改變天底下的地主老財們兼並土地的貪欲。


    但朝廷卻能借助紅薯這等高產量的作物,多多的囤積食物。


    一旦地方上有了災情,朝廷就能有大量的紅薯賑濟下去。


    這個時候就別管是不是主食了,也別管能不能一直吃。


    先有一口吃的,就是邀天之幸。


    另一頭。


    帶著百姓們在田間忙活著的周雲逸,終於是忙完了所有的準備事宜。


    等到他又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這才大喊一聲:“開挖!”


    百姓們就進到用繩子圍起來的一畝地裏,開始先將這一塊地裏的紅薯挖出來,計算畝產。


    而在這個時候。


    遠處的道路上。


    已經有不少馬車趕了過來。


    而在另一方,從紡織廠那邊的路也有馬車靠過來。


    昌平有畝產十數石的糧食,這個消息在朝中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哪怕今天不是休沐。


    各部司的堂官們,也都默契的留下一份外出辦差的帖子在本部,隨後便一一出城往昌平而來。


    至於是和官員們繞開走另一條路,最後從紡織廠那邊過來的馬車。


    自然是已經習慣了出宮的皇帝。


    在換上民間衣裳的郭玉闖等人護衛下,老道長的馬車慢悠悠的停在了紅薯地不遠處,未曾靠近過來。


    但明眼人卻都看得清楚。


    隻是皇帝不出來,不發話,他們自然也就裝作沒看見。


    徐階和高拱、袁煒三人站在一塊,隻是都未曾有過交流,隻是盯著眼前一開始挖掘的紅薯地。


    百姓們先是將地裏的紅薯藤割掉,然後統一堆放在一起,隨後就有人趕過來將這些紅薯藤用牛車拉走。


    徐渭如今也是昌平治安司的司丞。


    雖然是個不入流的官,但好歹是有了官身。


    他當即上前道:“諸位上官,這紅薯渾身都是寶,葉子一開始鮮嫩的時候可以人吃,等到了如今收成的時候,這藤葉就可以割下來喂給家畜們吃,可謂一物多用。”


    袁煒當即點頭讚揚道:“確實不錯,僅僅是葉子就能人吃得,家畜也能吃得,便是這產量低一些,也算得上是個好東西。”


    他這是沒忘給嚴紹庭擺一個台階。


    要是等下產量並不如傳聞之中的那樣,也能有個說法。


    畢竟渾身都是寶的紅薯,你總不能指望真的就有天高的畝產量吧。


    高拱亦是說道:“多一點產量,百姓就能多一份收獲,若是推廣至天下,說不得往後就能少些人再餓死了。”


    禮部尚書嚴訥站在三位內閣輔臣的後麵,與一眾九卿大員站在一起。


    嚴訥當即笑著開口道:“這等高產作物,即便不如傳聞之中那般神奇,也是我中原罕見之物,此物豈能獨在昌平,依我之見,還是要盡快收歸朝廷,而後分發至天下各地,造福百姓才好。”


    這是要搶功勞了。


    臉都不要了。


    那邊。


    嚴紹庭則是笑著開口道:“嚴尚書多慮了,這紅薯本就是要獻於朝廷,昌平更會派遣專人專門教授如何耕種培育,以求能真正讓天下人多些吃的,能讓那些肆無忌憚、貪欲無限之輩少些貪婪,不再兼並盤剝窮苦百姓。”


    這其實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妨礙嚴紹庭這個時候,當眾惡心一下嚴訥。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誰不知道這裏麵哪家侵占土地,哪家貪墨錢糧。


    果然。


    隨著他開口,嚴訥便是麵色一滯,心中已經有了三分怒意。


    你要派人傳授如何栽種就是了。


    說什麽兼並盤剝百姓。


    扯東扯西。


    有辱斯文!


    然而這時候。


    隻見書院那邊,又有一大幫人在裕王朱載坖的帶領下,烏泱泱排著隊走了過來。


    在他的身後。


    是昌平書院的那些學生們,還有除了聶豹、王畿、錢德洪之外的三位先生。


    當然,聶豹三位老夫子早就已經在不遠處找了個陰涼地,擺好了椅子,躺著看收紅薯。


    這等利國利民的大事情,他們三人豈能不親眼看看。


    裕王的出現,讓眾人有些意外。


    雖然他如今確實能隨意出府、出城。


    但讓人們意外的是,短短時日裕王竟然真的就已經有了一副書院山長的模樣。


    瞧著那些跟在他身後的學生們,一個個乖順無比。


    在眾目睽睽之下。


    朱載坖帶著學生們到了田埂旁。


    他大手一揮,指向了畫出一畝範圍的周邊地區:“都好生的看明白了,紅薯藤要收割打堆,裝運到養殖場那邊去。然後才是挖開紅薯,將土裏麵的紅薯都給抖出來,抖去泥土,然後裝筐運到地窖裏儲存起來。”


    朱山長少有的在書院發話。


    學生們不敢不從。


    紛紛躬身領命。


    隨後就在眾多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這些學堂裏的翩翩讀書郎,竟然是真的就走進了田地裏,拿起了百姓們握著的鐮刀去割紅薯藤,拿著釘耙挖開泥土,將那些碩大的紅薯抖出來,然後用竹筐給一個個裝起來。


    這可是讀著聖賢書的儒家子弟們啊。


    在這昌平,竟然也要做這等事情。


    而且,他們竟然還沒有絲毫的不滿。


    不遠處陰涼處的三位老夫子,卻是笑吟吟的看著那些人臉上的詫異。


    “想來通過這一遭,總是能將好學風慢慢傳開。”


    這是聶豹老夫子說的話。


    王畿卻是哼哼了一聲:“真想改變,千難萬難,昌平不同別處所以方才可行,放在別處那便是功名即功名,不事黔首事。”


    錢德洪默默一歎:“我等也隻能盡一份力,天下到底如何,我等也管不照。”


    聶豹目光閃爍,落在了嚴紹庭的身上:“盡人事聽天命吧,咱們就好生教出來一些學生,能幫著他們前輩一同做事就好。”


    這話,則是取得了王畿和錢德洪的認同。


    而在這一頭。


    眼看著昌平書院的學生們,都已經下到地裏幹活了,甚至動作還頗為嫻熟。


    嚴訥嘴唇顫顫,臉色都變得有些煞白。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


    他在心中大聲的嘶吼著。


    最後拱手走到了裕王朱載坖的身邊:“殿下……”


    朱載坖卻是先看了嚴紹庭一眼,而後眯著雙眼側目看向嚴訥:“嗯?請嚴尚書在昌平,稱我為山長。”


    嚴訥一愣。


    連帶著,徐階等人也是麵露意外。


    裕王爺似乎也有些不一樣了。


    隻是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了。


    嚴訥作為此刻直麵朱載坖的人,隻能低著頭重新說道:“山長。”


    “嗯。”朱載坖這才麵露笑容,什麽王爺殿下的,都不如一句山長好聽:“說吧,嚴尚書有何事要說。”


    嚴訥嘴角抽抽。


    稱呼您為殿下還不樂意,反倒喜歡聽人喊山長。


    要說你這個昌平書院山長,如今可是轄於昌平治安司的,算起來老夫也是伱這個山長的上官!


    隻是這話,嚴訥也隻敢在心裏想想。


    真說出來?


    一旁那駕馬車裏的某人啊,就得要讓自己好看了。


    當著那位的麵,欺負人家兒子?


    那不是找死嗎。


    嚴訥隻能開口道:“這些學子皆為聖賢門徒,在書院即為來日求取功名,入朝為官,報效朝廷,治理天下,撫育百姓,為何還要做這些……這些……”


    他實在是不好將下泥巴的泥腿子幹的事,給說出口。


    朱載坖卻是皺眉看向了嚴訥。


    一開始。


    他來昌平,擔任書院山長,他也不明白。


    但後來,他明白了。


    老夫子們都說,自己一開始的不明白隻是因為年輕。


    那嚴訥已經這把年紀了,竟然還不明白。


    他這個禮部尚書,是怎麽當的!


    朱載坖心中帶著些怒意,沉聲開口道:“本王如今乃是昌平書院山長,如何教授書院學子,乃是分內職責所在吧。”


    一句話。


    我朱山長的地盤,我做主!


    話裏的意思,嚴訥自然是聽懂了。


    說好的裕王寬仁呢?


    說好的仁德呢?


    就連徐階也是側目看了過來。


    裕王今日所言,變得更有攻擊性了。


    難道這是嚴紹庭教的?


    他不由的看向了一直不曾說話的嚴紹庭,心中慢慢的琢磨著。


    而朱山長更是繼續說道:“我昌平書院學子,亦如嚴尚書所言日後是要為國效力的,既然是為國效力,治理天下,又如何能不知曉這田地裏的五穀如何?還是說我大明朝的讀書人,都是無師自通?”


    他這話一出,嚴訥頓時是整張臉通紅。


    其實這話沒什麽。


    若是換做嚴紹庭來說,嚴訥也不過是覺得狗吠而已。


    可換成了是裕王來說,那就實在是有些誅心。


    可朱山長的誅心之語卻並未結束。


    他繼續說道:“我昌平書院的學子,也不光是今日在諸位閣老、尚書跟前做樣子,平日裏課業繁忙結束後,他們也總是會去田裏、工廠裏忙活忙活,散散心。做些除蟲、喂雞喂鴨的事情,也能去做些鍛造、木匠的活。


    近來我們書院還有個研究組,正在攻克幾項技術難關,一旦成功,便是不曾考取了功名,也能為富一方,帶動一地百姓富裕起來!”


    朱山長說這話的時候,那是滿臉的驕傲。


    昌平書院的學生,不管日後能否考取功名,入朝為官。但隻要是從書院走出去的,那麽就必然會有一門可以生存的手藝。


    這才是朱載坖成為書院山長後,漸漸深入了解之後,最為滿意和推崇的地方。


    說完之後。


    朱山長就不再理會這些人了。


    沒意思。


    還不如今晚多嚐嚐傳聞已久的烤紅薯的滋味。


    他徑直的走到了田裏,揮舞著大手喊道:“都麻溜的幹,小心別弄傷了自己,就算是傷著了,書院裏的課業也不需落下。”


    “這批紅薯從栽種開始,你們都參與過,今天結束後,每人一篇結課報告遞交上來,還是以前的規矩,好生仔細的寫。”


    紅薯地的昌平書院學子們,紛紛抬頭拱手。


    “學生謹遵命。”


    回答完後,便繼續低頭俯身幹起活來。


    這一幕又讓田埂上的人們紛紛麵露詫異。


    原來昌平書院的學生,不光要下地幹活,幹完活竟然還要寫那什麽結課報告。


    這是何物?


    馬車裏,某位最近愈發愛看熱鬧的人,也產生了同樣的疑問。


    “呂芳。”


    呂芳連忙從馬車外走了進去:“主子爺。”


    嘉靖笑著說道:“去書院,找一找這幫學生的結課報告,朕要看看究竟是為何物。”


    感謝肥田麥的打賞


    ………………


    昨天高燒41度,自己進到醫院後就昏過去了。然後急症吊了五瓶水、打了四針退燒針,一直沒有真正退燒,然後就轉進住院部治療了,昨晚在住院部也在繼續吊水、做霧化,半夜才開始慢慢退燒,今天基本就是喉嚨還有一點炎症和膿點了。


    所以和醫生說了一下,回家寫完了這一章更新,等下吃完飯,還要去醫院繼續吊水做霧化治療,然後就住在醫院裏,明早七點開始就是新一天的療程,具體什麽時候出院我也不清楚。


    住院期間,我盡量爭取每天和醫生請假一會兒,回來寫一章更新。


    至於出院後的更新如何,到時候再和義父們匯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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