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外。


    秋日裏,太液池依舊是碧波浩渺,岸邊林木碧綠。


    鴛鴦戲水於蘆葦叢。


    水鴨振翅,欲要飛天。


    群鳥盤旋,時而展翅高飛,時而收翅如水,嬉得魚群深藏水底。


    渾身披甲的京營參將郭玉創,持刀站在宮門外。


    看著內閣大佬、六部尚書們一一走出。


    等到最後,郭玉創就看到京營恩人嚴侍讀,也踱著步子,麵帶笑容的走了出來。


    他壓著腳步上前,拱手道:“嚴侍讀。”


    嚴紹庭趕忙看了一眼前頭,隨後笑著說道:“郭參將竟然親自值守宮門外?”


    郭玉創當即拍了拍胸膛:“京營上下,忠心陛下,末將無能,但也願誓死護衛陛下安危!”


    嚴紹庭笑笑。


    郭玉創則是又上前兩步,小聲道:“侯爺命末將若有機會,與嚴侍讀說上兩句。”


    嚴紹庭又側目,看了一眼出了萬壽宮,或是上轎子,或是上車,又或是駐足相互商議的眾人。


    這才點頭道:“顧侯有何吩咐?”


    郭玉創連連搖頭,小聲道:“不敢言吩咐,侯爺隻是說,年關將至,按照規矩也該從地方輪番兵士,填充京營缺額,不知這件事能否促成?”


    嚴紹庭佯裝不知,疑惑道:“這事,不該是兵部操辦的嗎?”


    雖然老道長登基之後,有過整頓京營,而他頗為信任的鎮遠侯顧寰在漕運上受到排擠後,便將其安排在了京營。


    但京營的缺額,卻是由來已久的。


    京營名義上統兵十二萬,外備兵十四萬六千六百六十人。


    但時至今日,知己上卻是不足十二萬之數。


    而可用的兵馬,也不過四萬餘。


    對於偌大的京師而言,自然不隻是有京營一支兵馬拱衛,但若是和太祖、太宗朝相比。


    哪怕是正統朝、景泰朝。


    京營也沒有出現過,隻有四五萬可用兵馬的事情。


    郭玉創麵露尷尬:“這事……兵部不管……”


    嚴紹庭嗯了聲,正要開口。


    那邊,老嚴頭卻是喊話。


    “紹庭,過來一下。”


    嚴紹庭隻能是看向郭玉創:“告訴顧侯,此事幹係重大,料定顧侯也是清楚,我也不能隨口答應下來,但京營關係京師安危,充盈京營兵士,我自當會上心。”


    說罷。


    嚴紹庭便趕到老嚴頭身邊。


    此時剛剛還在萬壽宮殿內的眾人,已經走了大半。


    隻有嚴嵩、徐階、高拱、袁煒和歐陽必進在場。


    徐階一個人站在不遠處。


    高拱和袁煒站在一起。


    歐陽必進則是攙扶著嚴嵩。


    看到這個場麵。


    一旁的徐階,哪裏還不明白。


    自己今天著實是著了道。


    歐陽必進這個都察院左都禦史,能出現在廷議推舉吏部尚書的名單上,完全就是為了作為暗手,最後由他完成助力郭樸上位的目的。


    高拱側目看了一眼徐階。


    而後笑著對嚴紹庭說道:“國家安寧,以圖富強,重於吏治,今次陛下能聖允清查翰林院、詹事府,潤物功不可沒。”


    聽清老高的話。


    嚴紹庭卻是目光一閃。


    他目光幽怨的看向高拱。


    老高。


    你不地道啊!


    而在那邊,徐階則是瞬間盯上了嚴紹庭。


    對!


    高拱所言不錯!


    今日若不是嚴紹庭,翰林院和詹事府,又如何會幾近全軍覆沒。


    高拱卻是笑眯眯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自己可還沒有將那份有關於董份不法供述,其實是你嚴紹庭給的事情說出來呢。


    袁煒這時候亦是笑著開口道:“這一次郭樸能以吏部左侍郎,順利升任吏部尚書,還得靠嚴閣老、高閣老秉持公義而言。”


    說罷,他又看向左都禦史歐陽必進。


    袁煒更是拱手道:“自然,歐陽都禦史亦在推舉之上,卻能轉而推舉郭樸,可謂大公無私!”


    太液池畔。


    徐階默默而立,心中亦是泣血。


    現如今,朝堂之上的格局也看的清楚。


    郭樸是袁煒的人。


    而袁煒這時候也沒有遮掩。


    事情發展到現在,不可能別人猜不出,郭樸乃是自己的人。


    又或者說,自己和郭樸乃是盟友。


    這一點隨著郭樸升任吏部尚書,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麽遮掩了。


    而隨著郭樸拿下吏部尚書的位子。


    自己在內閣,也終於是能說上話了。


    袁煒和嚴嵩、高拱對視一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


    西苑內。


    獨屬於徐閣老暗自神傷的世界成就。


    達成。


    眾人一番交談之後,瞧了眼天色。


    嚴紹庭說道:“已經過午了呀。”


    嚴嵩點點頭:“回府吧,今日你弟弟也要到京了,去接下他。”


    嚴紹庭點點頭。


    高拱則是笑著說道:“聽聞閣老這個孫兒,一直在江西老家讀書,頗為聰慧,不知何時恩科?”


    袁煒亦是說道:“潤物作為兄長,已在朝中身兼重任,等日後兄弟恩科入仕,在朝中兄弟二人也能相互助力,為國效力,閣老到時候也可以頤養天老,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了。”


    麵對兩人的客套。


    嚴嵩隻顧著笑著搖頭:“不成器的孩子,他大兄在朝為官,靠的是自己。若是那小子能靠自己本事,日後能為國效力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便求個平平安安吧。”


    說著話,老嚴頭便拉著嚴紹庭要出宮去。


    高拱、袁煒兩人拱拱手,隨後便默契的並肩而行,往內閣而去。


    到了徐階跟前。


    高拱和袁煒兩人看向對方。


    “徐閣老。”


    “可要同行回閣?”


    麵對二人的詢問,徐階哪怕今日處處受挫,卻也隻能默默點頭。


    而等嚴紹庭爺孫兩出了西苑。


    卻見陸繹早已坐在嚴家的馬車上,等在宮門外。


    見到嚴嵩和嚴紹庭走出宮門。


    陸繹趕忙上前:“嚴閣老,姐夫。”


    嚴嵩笑眯眯的看著陸繹:“伱家大人英年早逝,實乃惋惜。但你既然喊他姐夫,如何不能喊老夫一聲嚴家爺爺?”


    陸繹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眼嚴紹庭。


    隨後他麵露笑容,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嚴爺爺。”


    嚴嵩頓時大笑:“好孩子!好孩子!”


    說完之後,老嚴頭便由嚴家的馬夫攙扶著上了馬車。


    可等彎腰要進馬車裏的時候。


    老嚴頭卻是回頭看向嚴紹庭。


    “回頭,多與黃公公走動走動。”


    嚴紹庭點點頭:“孫兒曉得。”


    見到大孫子明白,嚴嵩這才點頭進了馬車。


    馬車動了起來。


    陸繹也從馬車後牽了兩匹馬過來。


    他與嚴紹庭兩人坐上馬背。


    陸繹歪頭過來,看著馬車問道:“閣老方才要姐夫和黃公公多走動,是什麽意思?”


    嚴紹庭笑看著這個小舅子,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爺爺的意思,是請黃公公幫幫忙,給你在錦衣衛的位子提一提。”


    如今陸繹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正四品。


    若是要往上的話,那就是從三品的指揮同知了。


    再往上就是正三品的親軍錦衣衛指揮使司指揮使。


    不過自從老丈人陸炳死後,這快一年時間裏,都是由黃錦提督錦衣衛差事。


    但小舅子要是往後操作得當的話。


    也是有很大可能,接管錦衣衛的。


    陸繹卻是啊了一聲:“升官?”


    看著這小子一臉的詫異。


    嚴紹庭也不理會,自顧自的駕馬而行。


    隻是到了西長安街,卻是調頭向東而去。


    如老嚴頭所說的。


    自己那個一直在江西老家讀書的弟弟嚴鵠,今日將要乘船到通惠河碼頭。


    同行的還有天師府送來的張國祥真人。


    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真正讓嚴紹庭要駕馬出城的,是因為今天同時還有旁人到京。


    由錦衣衛護送北上的,楊金水過去的那個姘頭芸娘。


    另外就是在前番鬧出好大亂子,當初奉旨南下兩淮欽辦兩淮鹽務、東南商稅的鄢懋卿。


    這一次鄢懋卿回京,是當初聖前爭辯之後,以回京述職為由召回的。


    隨著他一起回京的,還有今年在兩淮搜刮來的銀子。


    嚴紹庭和陸繹兩人一路駕馬。


    自朝陽門而出。


    往城東行不多遠,便是通惠河碼頭。


    隻是兩人趕到通惠河碼頭的時候,周圍老大一圈就已經被無數兵丁封堵。


    原本還要去碼頭上的人,也都被堵在了外麵。


    嚴紹庭和陸繹對視一眼,也不急切。


    翻身下馬,牽著馬,兩人就擠到了人群後麵。


    這時候便能聽清前麵人群的八卦。


    “光天化日的,怎麽官府突然就封了碼頭啊?”


    “這不是耽誤事嘛。”


    麵對碼頭被封鎖,人群中多有不滿。


    “沒聽說吧。”


    “今天這邊是有要緊事情。”


    有那些得了消息的人,在一旁便解釋了起來。


    “聽說是南邊的官員入京。”


    “那船隊首尾不見,船帆遮天蔽日,滿帆滿風,兩岸纖夫拉都拉不動。”


    一頓吹噓之後。


    現場一片詫異,人人麵露驚訝和好奇。


    “這是為何啊?”


    “快說快說,莫要賣關子了。”


    好奇的人們開始催促了起來。


    這時候,得了消息的人才緩緩道來:“那是因為那些船上,都裝滿了銀子。”


    “不下千萬兩的銀子!”


    “這麽多銀子進京,肯定是要兵馬封鎖。”


    “要是出個一星半點的差錯,那些當官的能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陸繹張了張嘴,側目看向自家姐夫。


    嚴紹庭則是麵色平靜。


    那個冒青煙的鄢懋卿,這一次到底從兩淮地界上搜刮了多少銀子,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但現在消息卻已經傳到了千萬兩銀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傳出來的。


    陸繹小聲問道:“姐夫,可要進去?”


    嚴紹庭卻是搖搖頭:“等著吧,想來小雀兒的船也要等在後麵,才能停靠碼頭。”


    小雀兒,是嚴鵠的小名。


    陸繹見狀,便點點頭,牽著兩匹馬拴在一旁靠近岸邊的樹上,探頭看向前方被封鎖起來的碼頭。


    嚴紹庭亦是看了過去。


    隻見整個通惠河碼頭外的水麵上,停滿了船隻。


    一名名力夫,咬著牙將那一隻隻沉重的大木箱子,從船上轉運到碼頭上等候著的馬車裏。


    忽的。


    幾名力夫腳下不穩。


    大木箱子哐當一聲砸在碼頭上。


    嘩啦啦的。


    整箱銀錠子散落一地。


    在封鎖外被堵著的百姓們,頓時發出一片驚歎。


    “這麽多銀子!”


    “全都是銀子!”


    “當真是有千萬兩銀子進京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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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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