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這聲“張姑娘”喚得那叫一個纏綿悱惻,九曲回環。莫名的讓人止不住得嘴角上揚,聽清的人知道是喊著“張姑娘”,聽不清的還以為喊的是“情姑娘”。


    “你胡說什麽!張映荷再怎麽樣也是姑娘家,你這樣憑白敗壞了她的聲譽,這對你有什麽好處!”謝珂皺眉憤然道。


    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引得謝二側目。


    “謝三公子這是生哪門子的氣,張姑娘怎麽樣與你又有何幹?”


    江昭棠的聲音不輕不重,雖然他背對著我,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但從那聲漫不經心的語調中可以得知,在謝珂眼中他應該是嘴角勾著一絲挑釁的笑。


    “你!她自然與我沒關係,但她也與你沒關係!”謝珂像被氣急了,連拳頭都攥緊了。


    “張姑娘隻是與你沒關係罷了。”他低聲開口,語調中還裹攜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輕歎,“但我和張姑娘確確實實是要成親的。”


    幾乎是這句話一落下,我看見謝珂俊逸的麵容中染上從未有過的憤怒,他握著拳頭就要上前。


    “三弟!”“謝珂!”


    謝二抓住他的胳膊,我則擋在江昭棠的麵前。


    “你護著他?!”謝珂臉上的怒火沒有散去,而是多了一分不解:“他毀你聲譽!”


    瞧他一臉憤慨,好像與謝二站在一條道的不是他一樣。


    “全村裏的人都知道,”我眼睫低垂,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都知道我喜歡你,天天追著你。而你謝珂打心裏討厭我,寧願和自己的兄弟愛同一個女人,也不肯接受我。”


    “我哪有什麽聲譽可言啊,謝珂。”


    這一聲控訴,令謝珂臉上的表情一僵,眼瞳中竟漫起幾分無措。


    現在正好當著謝二的麵說清,不然以後難熬。


    我抿唇,掃了眼麵前的兩人,坦然道:“而且江公子說得沒錯,我確實要同他成親了。”


    謝珂驚聲:“什麽?”


    謝二抬眉陰沉地望過來,“是嗎?可你昨日不是還說心裏喜歡三弟,為他獨自邀你而感到高興嗎?怎麽今天就想嫁給別人了。”


    那雙笑意不達眼底的眸子死死盯著我,仿佛年幼時上山采藥時遇到的那條大蛇,那個時候,那條蛇瞳孔豎立,隨時準備朝我撲過來。


    “自然是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迷途知返,及時止損。”


    江昭棠輕笑一聲,從我身後走到他麵前,“謝二公子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麽?”


    三人對立而站在麵前,我才發現他比謝家這兩兄弟的身量還要高些。側目回看,江昭棠麵部輪廓雖不似謝珂那樣棱角鋒利,但他五官精致柔美,長在一起恰到好處,甚至硬挺的鼻梁給他添了幾分硬朗。


    以前見他就覺得他好看,沒想到有了對比之後,隻覺得他更好看了。


    以後天天對著這麽一張臉,仔細想想還有點小賺。


    謝二眼神晦暗,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麽一句:“你也被她迷惑了。”


    “分不清是非的是你。”聽了他的話,江昭棠唇角的笑意斂了幾分,啟唇一字一句,道:“謝,玉,奴。”


    這三個字說得似漫不經心,卻咬字極重。


    還沒待我反應過來,謝二便硬拖著謝珂離開了,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我才緩緩回神。


    側臉胎眸看身旁的人,那兩人都走沒影了,他仍對著人家離去的垂眸發呆,密長微翹的睫翼半壓掩下眼底的情緒,發帶同發梢一起隨細微的風輕舞,忽而側目,他的眼瞳明亮如溪水,溫如暖玉,清晰地倒映著我的影子。


    有個荒謬的想法在我腦袋中成型,他,他不會喜歡謝二吧!


    我臉色霎時慘白,上輩子王麻子因為喜歡謝四,所以把我打死了。若是江昭棠喜歡謝二,那我不就是找了個模樣頂配版的王麻子嗎?


    這和上輩子有什麽區別!


    估計是看出了我的臉色不太好,江昭棠眸中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你怎麽了張姑娘?”


    望著他關切的眼神,“你是不是喜歡謝二”這句話從喉嚨中又滾了回去。


    我決定委婉點問。


    “江公子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見我問的是這個問題,他先是怔了下,眉眼微彎,淺淺一笑,道:“我沒有喜歡的人。以後除了張姑娘以外,我也不會喜歡別人,所以姑娘放心。”


    不信。我自嘲地笑了笑,年幼的時候謝珂還說過,最喜歡我,長大後還要娶我。結果不還是避我如蛇蠍,問他也隻是得到一句年少不懂事。


    “張姑娘,不是人人都是謝三和王麻子之徒,”似乎知道我心裏所想,他認真地望向我。


    “那江公子為什麽會同意入...入......”我有點不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


    但是江昭棠卻不甚在意,直言道:“入贅嗎?”


    “嗯。”


    “當年我與母親落腳在這小縣城,沒有安身之所,是張叔幫我們安置在村尾的,那時候荷姨擔心一些心懷不軌的人來擾,便日日過來找我母親,甚至還教我識字讀書。”


    他似乎在懷念過去,眉眼愈發溫柔,“這份恩情,我不能忘,張姑娘就當我是在還恩吧。”


    經他這麽一提,我想起來六歲那年,他們初來鄉的時候,母親是個喜交友的人,確實經常去村尾找江母說說話,有幾次尋我一塊去,但是我嫌那時的江昭棠性格太悶,玩不到一塊,便不願再去了。


    “若是姑娘心裏不信,也可廢了這口頭婚事,畢竟婚書也未下,算不得數。”


    好的,我信。


    反正上一世他中舉後不久,就進京趕考去了,與謝二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相處。得先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可不能讓他跑了!


    我這麽想,便堅定地拉住他垂下的袖擺:“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啊張公子,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便下婚書,咱們後日就成親可好?”


    許是我的話震到了他,良久,江昭棠才回過神,他想抬手捂臉,但手上那抱著紅布匹,隻好單手抱緊,騰出左手輕輕拽過我的衣袖,拉著我走。


    見他這樣以為他是羞澀,思索著說些什麽時,餘光瞥見過路的人紛紛用各種奇怪的眼神回覷我。


    原來是剛才的那一番話說得太大聲,旁人聽了都覺得震撼。


    忽地我臉上也泛起了一點紅,趕忙閉嘴低下頭,一個勁地跟著他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們兩的腳步才漸漸慢下來,江昭棠有些氣短,挺在一旁捂著胸口輕咳。


    看著因咳嗽而眼波瀲灩,我突然有點懊惱,怎麽能將這樣一個人物同王麻子那醃臢貨相提並論呢。


    他這樣他能打得過誰,被我一拳打死還差不多。


    “江公子你那布匹,還是我幫你抱吧。”我欲要主動上前幫忙,結果他立刻直起身,躲過了我的伸出的手。


    我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


    見他不是很情願的那樣,我眨了眨眼,腦子突如醍醐灌頂般一震,也是,誰家好兒郎會把重物交給女人搬,有損他的氣魄。


    我懊悔地收回手,旋即轉了個話題:“呃,公子要把這布匹送去縣學嗎?”


    “回家,今不去縣學。”江昭棠眼神躲閃,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我要拿回去做婚服。”


    “你自己做婚服?”我指著自己,茫然道:“也做我的嗎?”


    見他略微不好意思地點頭,我吃驚地倒抽了口氣,更覺得把他和王麻子相提並論,是腦子抽了。甚至年少時覺得他性格悶,不願同他玩的自己,簡直是不知好歹。


    這一刻與他成親的心意堅如磐石。


    江昭棠抬眼瞧我,“我的手藝很好的,做出來的也還可以,江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我.......”


    “不介意!”我堅定地搖頭,上前一步,雙手緊握著他空出來的左手,“我是說真的,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下婚書,後日成婚,你再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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