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進,還是退?


    哎,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


    既然不想和這當朝權臣立分生死,那就,忍了吧!


    於是小道士伸手,接過了韓侂胄雙手奉上的茶,一口飲盡。


    韓侂胄大喜。他從懷中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解開上衣,在自己的心口處刺了一刀,取血抹於額間。然後他以手指天,誓曰:“自今日起,我韓侂胄若是再對天一子道長有不敬之心,我立時身死族滅,永世不得超生!”


    見韓侂胄這般鄭重,小道士便掐指訣,念請神咒,向天盟誓:“自今日起,我天一子與韓侂胄前怨俱消,若我欲對他不利,則立時身死道消,永墮幽冥!”


    韓侂胄哈哈大笑:“好,如此大好!”


    “小神仙先前仁慈,沒有對韓某痛下殺手,現在又寬宏大量,饒恕了韓某的不敬。韓某向來恩怨分明,這份恩情,韓某記下了!”


    “雖然知道小神仙向來不計名利、不愛錢財,但韓某是俗人,隻能以俗物相賺。稍候,會有人將黃金足二千兩,送到太清院,以表韓某的謝意。”


    “韓某就此告別,下次相見,韓某再宴請小神仙。”


    兩人拱手相別。


    看著韓侂胄離去,小道士閉上了眼。他想問下自己的心,看看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


    他的心裏,有一分遺憾,兩分不甘,但有五分輕鬆。


    於是小道士微微一笑。


    算是自我安慰吧,他笑道:“能逼得這權傾朝野、囂張跋扈的權臣,這般端茶謝罪,還立下毒誓,且重金相贈,這世上,除了官家外,怕也隻有我了吧,連楊後她都不能嘞。”


    出了客棧,站在街頭,小道士想起今日廷宴上,官家和楊後的拳拳盛情,和言行中帶著的幾分尊敬,小道士更是心中快意。


    之前這兩位天下至尊,一位,隻當自己是個有點特別、有些可愛的臣子;一位,隻當自己是個有點調皮,有些親近的子侄。可何曾,將我平等相待?


    而現在,自己真的,真的,不一樣了!


    可很快,小道士便品嚐到了,這種敬畏帶來的煩惱。


    小孩心性發作的他,悄悄地回到太清院,猛地一把推開院門,霍地跳了進去。


    當院中的許若雪手按血海劍,轉身欲一劍劈來時,小道士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他在等著許女俠一聲驚呼,然後投懷送抱,獻上香吻。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兩個月啊,他和許若雪隻能遙遙相見,卻不能親近半分。


    這真,憋死道爺我了!


    可,意料之外的情形出現了。


    許若雪眼中的驚喜一閃而沒,然後,這絕世女俠垂眉斂目,行了個萬福,低聲下氣地說道:“奴家拜見夫君!”


    啥?小道士大驚:“我去,夫人,你是被某位大俠一掌劈中了腦袋,劈傻了是不?還奴家拜見夫君。”


    許若雪氣得身子一抖,可她繼續低著頭,細聲細語地說道:“夫君可是活神仙,是真正的仙人。奴家能有幸侍奉夫君,是奴家十世修來的福分。以前奴家不懂事,太過放肆,幸得夫君大人大量,不與奴家計較。以後奴家再也不敢了。”


    原來這樣啊,小道士摸了摸下巴:許女俠變成了許女仆,這事,有點味道啊!可以玩一玩。


    當許女仆輕手輕腳地幫小道士換上便服時,小道士得意洋洋。


    當許女仆柔順乖巧地為小道士打好熱水時,小道士有些別扭。


    當許女仆跪在地上,為小道士脫去鞋襪時,小道士極不自在。


    他確定了,自己絕不喜歡許女仆,自己隻喜歡許女俠。哪怕,那位女俠動不動就柳眉一挑,然後血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哎,我還真是犯賤啊!


    心中感歎的小道士,伸出一隻手,在許女仆的翹臀上,用力一拍。


    許女仆身子一緊。


    再用力一拍。


    許若雪銀牙一咬。


    還用力一拍。


    許女俠眉尖一挑。


    最後用力一拍。


    許母老虎怒了:“死道士,你再動一下試下?”


    小道士哈哈大笑,一把將許若雪摟在懷中:“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我熟悉的夫人。我夫人就該不溫柔、不體貼、不乖巧,別搞得跟換了個人似的,害我大不習慣。”


    許若雪嗔道:“我明明有時也溫柔,也體貼,也乖巧的,好不?”


    見美人薄嗔,小道士立時色心大動,手摸了上去。


    許若雪扭捏道:“不要嘛,夫君,你可是神仙。跟神仙那個,我,我別扭。”


    小道士賊賊一笑:“不要是不?那好。臨安城現在想本神仙寵幸的大家閨秀,可不知有多少?你既然別扭,本神仙就找別的女人去。”


    許若雪怒了:“你敢,你個死道士。”


    她一把將小道士撲倒在地:“我來!”


    小道士大驚:“哎,哎,夫人,先洗澡,先洗澡。”


    ……


    第二天。天大亮。


    小心地幫許若雪蓋好被子,小道士下了床,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後他沉默。


    兩個月過去了。


    一切已水到渠成,有些事,也該做了。


    小道士從懷中小心地取出四張玉符。


    四張,靈宵神符。


    四張,灌注滿了神靈之氣的靈宵神符。


    手指一一掃過玉符,小道士喃喃說道:“有這四張符在,天底間,何鬼不能滅?”


    “空玄子,神符再現,白葉山之圍已解,你我決戰之日,已至!”


    “這一次,你我,決一勝負!”


    白葉山,王太監急急迎上來。


    一見麵,他臉上便笑開了花:“嘖嘖,小神仙真真是活神仙啊!小的就是在富盛這,都聽人傳得沸沸揚揚,說小神仙在普天大醮上,請動真神下凡。”


    小道士謙虛到:“此次大醮,出動三千道士,其中得道之人,不知有多少。這豈能是貧道一人之功?”


    王太監誇張地叫道:“那自然是小神仙的功勞。”


    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聽說諸神現身後,有天王跟小神仙握手,有仙女為小神仙獻花,就連玉帝,都向小神仙點頭。”


    “真有這般神奇?”


    不敢再讓王太監說下去,小道士從懷中取出聖旨,遞了過去:“官家委任貧道為左演法,來此主持祈福禳災一事。現在貧道可進白葉山了吧?”


    王太監笑道:“小神仙自然是想去哪便能去哪,這天下間誰人敢攔小神仙?”


    話雖如此,他還是雙手接過聖旨,仔細地看過後,才點頭哈腰地在前領路。


    軍營中,王太監鞍前馬後,親自為小道士選了一頂最好的營帳。


    小道士猶豫了一下,問:“空玄子是不是也在營中?”


    王太監笑道:“空玄子道長就在營中,負責驅邪一事。要不要小的叫他過來?”


    小道士急急說道:“不用了,他是前輩,理當我去拜訪。”


    等王太監離去後,小道士一聲長歎。


    之前一心想進白葉山,可當真進來後,他卻發現,自己還沒準備好。


    晚上。


    夜漸深。


    營帳門簾一掀,一個嬌小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睡在小道士身邊的許若雪身子忽然一動,手閃電般地抓住了血海劍。


    然後不知怎麽的,她的手放開了劍,她的身子還一滾,滾到了一邊。


    那嬌小的黑影站在小道士的床邊,呆呆地看著床上的人。無聲啜泣。


    黑暗中,一聲歎息響起,小道士起身,將那黑影摟入懷中,喚道:“雀兒。”


    朱雀兒哭道:“你個醜八怪、窮酸、色鬼,你為什麽要來,你為什麽要來!”


    小道士沉默。


    哭了好一會兒,朱雀兒說:“醜道士,這些天來,我心裏最想的人是你,我最怕見到的人也是你。可我寧願想著你,也不願見到你。因為想你的痛,我還掩得住。見你的痛,我受不了。”


    小道士長歎:“抱歉,雀兒。”


    “我跟爹爹說,醜道士,你是愛我的,你肯定是不會來的。可我爹爹說,你跟他雖然理念不同,但性情相近,你一定會想法設法地過來,並且,你一定會過來。”


    她哽咽道:“結果,爹爹對了,我錯了!”


    小道士歎道:“雀兒,你恨我嗎?你怪我嗎?”


    朱雀兒搖頭:“我不知道。醜道士,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和我爹爹之間,誰對誰錯。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你和我爹爹之間,誰生誰死。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什麽都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隻是,這世上我最愛,也最愛我的兩個男人,能活活地活著。”


    小道士沉默。


    朱雀兒哭道:“醜道士,我求你了,離開這,好嗎?隻要你離開,我什麽都答應你。我為你做牛做馬,我為你生兒育女,我什麽都可以的。隻要你離開。”


    “我……”小道士心痛欲裂,可,“離開”這兩個字,到了嘴邊,卻怎麽都吐不出來。


    朱雀兒眼中的期待湮滅了,她苦笑:“哎,我知道會是這樣。”


    “我也這樣求過我爹爹,我爹爹痛苦了三天後,終究沒有答應。”


    “醜道士,你和我爹爹真得很像。所以,我不求你了。既然你最後還是不會答應,那我何必讓你痛苦?”


    搖了搖頭,朱雀兒一步步地後退,消失在黑暗中。


    小道士想去追她,可起身後,他卻覺得自己的腳,重如泰山。


    追上去了,又能如何?


    小道士跪在床上,隻覺得,自己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可,忽然之間,一個黑影猛地撲了上來,將他撲倒在床上。


    朱雀兒哭著,瘋狂地親著他,也瘋狂地咬著他。


    見此,許若雪一聲長歎,閃身,飄出帳外。


    小道士一怔之後,一把摟緊朱雀兒,瘋狂地回應。


    便是明日即見生死,今晚還可得*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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