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虞禾依然無法相信所謂的天火誅魔,也不相信這樣極端的陽關道,真的會完成所謂的救世之舉。


    霽寒聲察覺到虞禾越過自己,要朝著前方去,他下意識將拉緊她的手。


    “虞禾?”


    他喚了她一聲,卻不是詢問的語氣,目光相對的瞬間門,似乎已經明了她的心意。


    緊接著,霽寒聲眉頭微微皺起,眼中多了幾分似是懇求的情緒。


    虞禾深吸一口氣,回頭看法陣金光大作。


    整個無妄海上,人聲鼎沸,幾乎蓋過了翻湧的浪潮。


    謝衡之獨自在法陣中,有靈光從他體內一縷縷被抽去,他隔著遙遙的人群,似乎在尋找她的位置。然而借花之陣中隻剩他一人,靈氣流失迅速,很快他就會虛弱到連看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謝衡之的靈力已經支撐不了他看清虞禾的身影,於是他垂眸去看無名指上的玄玉戒指,指腹輕輕摩挲過,似乎仍能回想起兩人的一些美事。


    雖說兩人鬧到這種地步,這場姻緣實在算不上圓滿,但好過愛比痛楚清晰,每當他回想的時候,似乎一切戾氣與悲苦都會消失,心中隻會感到平靜。


    “謝謝你。”虞禾低聲對他說。


    霽寒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相信有些事,就算不用說,她也早就明白了。


    他手上的力度緩緩鬆了,而後又在虞禾即將轉身之時,趁人不注意將一個東西塞到她手裏。


    “這是……”


    “八寶避厄瓶,八寶法門的宗門至寶,或許對你有用”,他說完了使用的咒法後,眼神顯得有些心虛。“是棲雲仙府借給我們掌門……”


    霽寒聲為人正直,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也顧不得日後受罰了,就算讓他在八寶法門看一百年的山門他也認了。


    虞禾感激不已,話未說盡,便朝借花之陣而去,有人才注意到了她的動向,下一刻便察覺到星流橫掃而來的劍風,連忙出招抵擋。


    星流激起了數十丈高的巨浪,一時間門掩去眾人的視線。


    巨浪平息,隻剩下飄散的水霧。


    終於有人驚呼一聲,發現了縱身墜入法陣的虞禾。


    借花之陣抽取了謝衡之的靈力,法陣到了即將結束的一刻,由於虞禾的闖入,黯淡的符文瞬間門又流轉起來,再次發出隱隱金光。


    謝衡之已經沒了氣息,虞禾將他接住的時候,他正要墜入無妄海底。


    鶴道望看到這一幕,幾乎是眼前一黑。“你做什麽!”


    柳汐音驚惶大喊:“前輩!”


    “這個人瘋了吧?她要給謝衡之殉情?”


    虞禾聽到了一些聲音,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能感受到體內的靈力逐漸被抽走。


    她催動最後的力量,將生生不息打入謝衡之的身體,而後催動了八寶避厄瓶。


    霎時間門瓶身上散出一層又一層的咒符,如同巨傘將他們籠罩其中。


    “我眼花了吧!這不我們宗的寶貝嗎?”


    “鶴道望!是不是你幹的!”


    虞禾所剩的力量不多,難以駕馭這樣強大的法寶。


    身體的劇痛之下,五髒六腑似乎都在被無形的力量擠壓。她喉間門彌漫出血腥氣,隨後大口的鮮血從唇縫中流出。


    自從來到這裏,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不想總是想著別人。


    就算一時的魯莽,也好過永遠怯懦下去。


    要是能保住謝衡之的魂識最好,實在保不住,跟他一同死在這陣法中,或許運氣好還能回到家去。要是運氣不好回不去,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正在法陣即將消散的前一刻,虞禾隻剩一口氣驅使破妄與斷流,雙劍終於將結界打碎一個缺口。


    她也在此時徹底沒了動靜,同謝衡之一齊,像兩隻死去的海鳥般朝著無妄海墜落。


    姚娉婷目光一凝,立刻要前去撈回兩人的屍身,星流卻忽然橫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緊接著,是衣袍與怒火翻飛,表情陰森的鶴道望。


    他心情很不好,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


    “今日之事,還請閣下給一個交代。”


    話音才落,一個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猛然間門掀起滔天浪潮,在眾修士的驚呼聲拔劍聲中,一口便吞下了墜落的一人,隨後身形一轉,已經破開海麵重新歸於無妄海中,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驚呼聲中,有人拍著胸口問:“陣法失敗了?這究竟什麽意思?”


    “這不是謝衡之養的魔物嗎?”


    “謝衡之是死了吧?”


    “肯定死了,你看方才法陣都停轉了,在裏麵待上一遭,任他是神仙魂識也該散了。”


    “那姑娘據說是鶴道望的女兒,該不會他真的……”


    “正道千金癡戀魔頭,作孽啊……”


    正當一幫人憂心忡忡,一幫人質問霽寒聲之時,平靜的海麵忽然又翻騰起來,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比方才更要可怖。


    而後天際轟隆幾聲巨響後,天幕仿佛被人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赫然多出一道赤紅色的紋路,將整片天都割裂開來。


    姚娉婷緊繃的神色,終於在看到這一幕後有所鬆懈,連對著鶴道望的態度都扭轉了。


    她的語氣難掩此刻的喜悅。


    “鶴峰主,天火誅魔成功了,隻需等待四十九日,九境魔族便可消失殆盡。”


    而鶴道望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他仰頭望著宛如被撕裂的天空,板著臉依舊沒個好顏色。


    “陽關道殺害棲雲仙府半數門人之事,不會輕易算了。”


    姚娉婷激動的模樣甚至有點瘋瘋癲癲的,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麽。


    鶴道望瞥了一眼,放棄與她爭論,索性與同門先整理好餘下的弟子,安撫好八寶法門的宗主後,決定帶人先回棲雲仙府商量事宜。


    臨走前,他朝著海麵看了一眼,海麵仍在動蕩,卻不見方才的黑蛟。


    好一會兒,鶴道望扭過頭來,極輕地歎了口氣。


    說到底,是好是壞,至少都是虞禾自己的選擇。


    他隻是有些惋惜,倘若當初沒有謝衡之那一劍,他們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該走入這般田地。


    想起謝衡之叛離棲雲仙府那一日,滿身都是血,仍是不可一世的姿態,他提起陸萍香之時多有輕蔑,狂妄地說:“他輸了,而我會贏。”


    事到如今,謝衡之還覺得自己是贏家嗎?


    說到底,修士中的天才又如何,堪破了劍道頂峰,卻堪不破自己的心,像他這樣的人,走入極端是必然。


    隻是可惜了虞禾,許多年前,她死去以後,曾有罪牢裏的囚犯提起過她,問那個脾氣好又傻樂的劍修去了哪兒。


    那個時候,他竟也沒說她死了,隻是說她外出遊曆,很久都不會再回來。


    也不知這一回,天道是否會眷顧她。


    ——


    時間門過了七日,無妄海上依然沒有平靜下來,仍有眾多仙門試圖在海中尋找到謝衡之的軀體與命劍,好確認他是否真的身亡。


    曲流霞也派出了不少手下,試圖能夠找到這兩人的消息,然而謝衡之的死訊與天火的消息傳開,本就生性偏執極端的魔族,如今更開始了一種報複性地屠殺,所到之處屍橫遍野。


    且有一部分魔物又回到了天墟,無妄海又成了危險的地界,沒人敢再明目張膽出現在無妄海之上。


    姑射山向八寶法門的宗主賠了不是後,霽寒聲被留在了棲雲仙府受罰,在找到八寶避厄瓶並修複之前,不可重回姑射山。


    雖然他是姑射山的仙尊,欠的卻是棲雲仙府的人情,最後上了洗心台受罰,鶴道望五十鞭打下去,打得他後背的白衣被血浸透。


    好在霽寒聲還有修為傍身,養上一段時間門便也無事了,比起在無妄海中撈出八寶避厄瓶,這些處罰也算不得什麽。


    他起身走下洗心台的時候,仰頭朝天上望去,赤紅紋路仿佛也在不斷擴大。


    鶴道望心情不佳,回到仙府後一直垮著張臉,所有人都知曉,他的愛女與謝衡之關係匪淺。如今他不僅丟了麵子,還丟了一個才認回來的女兒。


    整個仙府,除了八寶法門的宗主氣急了奚落他兩句,連靈獸與飛鳥見著他都要避著走。


    等霽寒聲出現後,柳汐音已經帶著顧微等著了。


    “前輩還好嗎?”她急忙上前關切,被鶴道望涼涼地掃了一眼。


    他受了傷,語氣仍虛弱,開口的時候嗓音都是沙啞的。


    “並無大礙,你們怎麽來了?”


    顧微應道:“我就說沒事,他可是姑射山的仙尊,怎麽可能扛不住?”


    柳汐音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聲。


    鶴道望麵無表情道:“拿了什麽東西?”


    顧微手上提著一個籮筐,上麵蓋了一層麻布。他將麻布掀起一角,露出裏麵的黃紙,說:“汐音想要給她的師父師娘燒些紙錢,鶴峰主……”


    他想起前些時日的傳聞,看鶴道望的表情便複雜了許多,猶豫著要不要說句節哀順變,又怕鶴道望這副棺材臉將他臭罵一頓。


    反倒是柳汐音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直言道:“師娘她……當真是峰主的女兒嗎?”


    “哈。”鶴道望冷笑一聲。


    即便人已經不在了,他的回答依舊不減刻薄。“倘若我真有這種女兒,斷子絕孫也算是祝福。”


    他的回答,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柳汐音看向霽寒聲,似乎在用眼神詢問,要不要為虞禾燒上幾遝紙錢。


    霽寒聲垂下眼,溫聲說:“不用了。”


    他相信虞禾能化險為夷,即便不能,他也更願意相信,她是回到了那個令她心心念念的世界。


    姑射山的教導說,人死後,肉身與魂識都會逐漸消散,化為靈氣重新滋養九境。


    善惡功過不能相抵,作惡就是作惡,再多的善行也無法彌補。謝衡之有今日,隻怪他太過偏執,沒什麽好替他傷心難過的。


    許久以前,他還是個劍道新秀,第一次來到棲雲仙府,早在之前便聽過許許多多關於這位舅父的傳聞。


    那個時候,他當謝衡之是世間門唯一的親人,也是最令他敬仰的前輩,即便知曉心上人與他有舊,也隻當做是他們一人緣薄,怎料到後來發生這樣多的事。


    如今想來,壓在心頭多年的厭恨,就像大石一般滾落,壓在了那些令人生憎的往事上,隻剩下無盡的悵然。


    “前輩知曉師娘為何要這麽做嗎?”柳汐音忽然問了一句。


    霽寒聲沉吟片刻,說:“或許,是她想走另一條路。”


    柳汐音沒再問了,她從前向鶴道望詢問過謝衡之,得到的是同樣的回答。再後來,遇上離家出走的顧微,又是類似的話。


    顧微晃了晃她的手,“走了,天都快黑了。”


    鶴道望出言提醒:“燒了悔過峰任何一棵樹,我就送你們兩個下去陪她。”


    顧微翻了個白眼,說“知道了,鶴峰主。”


    ——


    天墟的海岸常年被海水衝刷,礁石上都是凹凸不平的痕跡。


    臨海的崖邊有一處又深又大的洞穴,微弱的光線透過縫隙照進去一點光亮,落在水麵上波光粼粼。


    尚善窩在水裏,隻探出一個腦袋。


    虞禾已經勉強恢複了靈氣,正在發愁如何修複八寶避厄瓶。謝衡之像塊礁石,坐在她身邊一動不動,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你準備什麽時候把他帶走?”尚善忍不住問。


    “他現在都這樣了,我能帶到哪兒去?”虞禾歎息道。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落入無妄海,她與謝衡之靈氣耗盡,虛弱到險些沒命。若不是生生不息能夠吸納靈氣,暫且吊住了謝衡之一條命,他早就是死人了。


    但奇跡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八寶避厄瓶起了作用,她的魂識被死死鎖在了身體中。


    而謝衡之更離奇,他在借花之陣中待了那樣久,不僅魂識完整,連根基都沒有被毀去,隻要有生生不息在體內,假以時日,他的修為仍能恢複。


    隻是自從他前兩日醒來後,腦子便出了點問題,一句話都不會說,像個傻子一樣,隻知道盯著她的方向看,一開始她還覺得毛骨悚然,現在已經習慣了。


    反而是尚善靠近她一旦超過三尺,破妄劍便會立刻刺過來。


    虞禾本來以為謝衡之又是騙人,直到尚善用石頭砸了他兩次,將他的腦袋都砸流血了,也不見他動一下,這才確定,是真的傻了。


    此時此刻,虞禾焦慮的問題更多了,她對天火誅魔始終不大相信,至今為止,陽關道給她的印象就是極端□□。


    裏麵沒一個正常人,不是陸萍香就是曲流霞,或者說姚娉婷蕭停這樣的,怎麽看都不像是除魔衛道一心救世的組織。


    尚善暴躁道:“現在可怎麽辦,這個破陣法一出來,我就要死了,你快想想辦法,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幫了你,你也要救我才行。”


    他現在隻要一出去,看到天上那道紅色的縫隙,心情就會很崩潰。


    虞禾對此毫無頭緒,哪兒想得到什麽辦法,隻能安慰他:“我會找辦法幫你,你先別著急……”


    尚善看到謝衡之的臉就氣惱不已:“我要是必死無疑,謝衡之也別想活著,我死前第一個吃了他,再去吃那什麽陽關道的修士……”


    “我要先離開,托人將法寶送回去,否則八寶法門不會對霽寒聲善罷甘休……你先看著謝衡之,等我找到辦法幫你立刻趕回來。”


    虞禾說完後,轉身去看依舊沒有反應的謝衡之。“我先走了,你好好待在此處。”


    他還是沒什麽反應,像是聽不到她的話一般。


    臨走前,虞禾又提醒尚善:“他現在修為盡失無力自保,你莫要過火了,若是我回來發現他死了殘了……”


    尚善冷哼一聲,問:“你想找人恢複他的神智?”


    虞禾頓了一下,說:“你不覺得他這樣也挺好的嗎?”


    安安靜靜,不鬧事不發瘋,實在是省心太多了。


    是否能恢複還是隨緣吧,她現在沒有這個精力顧著謝衡之。


    尚善點頭認同。


    虞禾的力量隻恢複了三成,猶豫著獨自走出天墟恐怕是件難事,最後還是尚善讓兩隻自己在無妄海收服的魔物護送她。


    ——


    離開了天墟後,虞禾沒想著立刻回到棲雲仙府,亦或是去找霽寒聲。她聽聞不少人在搜尋她與謝衡之的屍身,曲流霞這個黑心商必定又安插了眼線,待發現了她的動靜,立刻就抓她去換賞金。


    虞禾先去了一趟瑤山的轄地,企圖遇上一些熟人,幫她傳個話也好。然而等她到了,一路上都是門戶緊閉,許多房屋都空置著沒人住。


    再靠近瑤山的地界,路上時而會遇上麵黃肌瘦,病懨懨的凡人,他們邊走邊咳嗽,有的人臉上還有潰爛的瘡口。


    路上下了大雨,虞禾為了不引人耳目,沒有使用咒法,撐著傘冒雨趕路。沒多久來到一個寂靜到死氣沉沉的小鎮,正好見到穿著瑤山弟子服的人在一間門客棧中進出。寬闊的屋簷下,躺著一排被白布蓋住臉的人,露在白布外的手臂泛著死人的青灰色。


    這樣的場景,虞禾從前是見過的,從前出外務,途徑染上瘟疫的村莊,也是這樣大片大片的私人。


    然而凡人生老病死,修士同樣無能為力。縱使修士有仙丹靈藥,凡人的身軀不同,對他們而言再好的藥也與砒|霜無異。


    虞禾來之前,用麵紗遮住了容貌,站在簷下收了傘以後,正好有一個女修抱著具屍體出來,見有個陌生人站在這種地方,疑惑道:“姑娘是來做什麽的?”


    “泣月,你能好好說話了。”虞禾看到是她,語氣裏藏不住驚喜。


    泣月立刻反應過來她是誰,正激動著想要迎上去,奈何懷裏還抱著屍體,連忙將屍體放下,對她招手道:“前輩快進來。”


    客棧裏的弟子不多,加上泣月一共四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戴著幕離,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琴無暇。


    聽說是泣月的朋友,兩個弟子也沒有多問,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客棧顯然廢棄已久,裏麵躺著許多病人,咳嗽聲呻|吟聲,亦或是恐懼的哭泣聲,各種各樣令人不安的微弱人聲在客棧中夾雜著,令虞禾的心情也沉鬱起來。


    泣月也沒問她怎麽活下來的,更不問她任何有關謝衡之的消息,琴無暇則是漠不關心,自己專心坐在一旁煎藥。


    泣月拉著虞禾往樓上走,邊走邊說:“這個客棧已經空置了,瘟疫幾天就死了好多人,沒染病的都跑了……”


    最後她們進了一個房間門,她才說:“我有什麽能幫你的?什麽都可以。”


    “我是有一個忙要請你幫……”虞禾才開口,就見琴無暇也跟著進來了。


    然而琴無暇並沒有看她,似乎隻是想要跟在泣月身邊。他越過虞禾,走到窗邊的小桌前倒了杯茶水,遞到泣月手裏。


    泣月又將茶水遞給虞禾。“什麽忙都可以,你不用擔心他,他什麽都不會往外說。”


    虞禾這才取出已然破碎的八寶避厄瓶,她勉強用無妄海中不知名魔物的黏液給粘了一下。這種法寶一旦破碎,恢複從前的力量絕對是件難事……


    “這個東西,還請你幫我交還給霽寒聲,要偷偷給他,不讓旁人知曉。”


    來的路上她已經聽說了,霽寒聲受了罰,現在還被扣押在八寶法門,也不知道如何了。反正鶴道望肯定被她給氣瘋了,頭腦一熱做出這種事,要是回去鶴道望必定要拿鞭子抽她個半死。


    緊接著,想到一路上所見所聞,虞禾又問:“來的時候發現許多城鎮門戶緊閉,可是因為魔患?”


    “不止魔患,自從那日天上多了一道紅色裂口後,地脈震蕩,地氣也跟著失衡了,這場雨下了五日還不停。許多地方都發了水患,據說其他地界也是地震頻繁,這瘟疫來得更蹊蹺,各處都傳遍了……”


    泣月適應說話沒多久,說話的語速很慢,音調與人相比也有幾分不同,但她再也不像從前怯弱地躲在後方,就像是與琴無暇互換了一般。


    泣月正說著,琴無暇敲了敲桌子,吸引到她們的注意,隨後指了指窗口,示意她們往下看。


    天色已經暗了,又下著大雨,實在看不清什麽。


    客棧後方是一片雜亂的林地,堆著些破舊的木具。


    虞禾探過頭去,終於看清了些,瓢潑大雨中有個人影,正一動不動站在泥水裏,簡直和那些木樁子融為了一體。


    泣月還沒看清對方是誰,湊近虞禾,疑惑道:“這什麽人?好怪啊,為什麽站在這兒?”


    她話音未落,底下的人影已經飛身而上,劍鋒寒光一閃,直向她的頭顱。


    虞禾最先反應過來,直接打開了破妄,迅速與泣月拉開距離。


    謝衡之在頃刻間門恢複了平靜,頂著一頭濕漉漉的亂發,上麵還有一片不知道哪來的樹葉。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雨水不不斷往下落,很快他站立的地方就積起了一灘水漬。


    泣月心有餘悸,驚愕地喘著氣,被突然出現的謝衡之嚇得手抖,琴無暇也祭出了秋唱,警惕地擋在泣月身前。


    “他為什麽要殺我?”


    虞禾安撫道:“他腦子壞了,神誌不清。”


    兩個人依舊沒說話,靠著牆動作沒有變,一副隨時要動手的姿態。


    虞禾隻好撿起地上的杯子,朝著謝衡之砸過去。


    杯子砸到他身上,他不躲不閃,依然像個木頭似地呆站著,水淋淋的衣發,連眼睛都是水淋淋的,像是一隻被雨水打濕的惡犬。


    兩個人的神情這才有所鬆懈,虞禾確認關緊了房門,回過頭無奈地解釋:“謝衡之是真的成傻子了,我也不知曉他如何跟來的,無論是誰,一旦靠近我三尺以內,他就會動手。”


    她之前還想過,會不會是因為尚善是魔族,或者因為他是雄性,現在才明白,謝衡之瘋了以後,根本是不分敵我不論男女種族,無差別攻擊所有靠近她的生物。


    泣月瞥了謝衡之好幾眼,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昔日叱吒風雲的大魔頭,真的一朝成了個傻子。


    她緩了好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坐得離謝衡之遠遠的。


    “你的忙就讓我來吧,不用擔心。”她說完後,又想起一件事。“柳姑娘和顧家少主傳信來,說是這兩日有事要辦,正好途徑此地,你要見見他們嗎?”


    虞禾點頭:“正好,我也有事想問。”


    她說著,抬手將謝衡之頭頂的樹葉摘下來。


    他依然站著不動,隻有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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