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寒聲看了看少年,搖頭(),平靜道:不記得。


    姑射山這樣多的弟子(),霽寒聲身為掌門有不記得也是應該,但這個人……


    虞禾仔細地打量對方,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陰森幽怨的目光,精致到有些淩厲的眉眼,與其說是像霽寒聲,不如說更像……謝衡之!


    不對!


    這分明就是謝衡之啊!


    虞禾目瞪口呆地收了劍,不可置信地問:“你……你是謝衡之?”


    “嗬。”


    對方一聲涼笑。


    虞禾更加確認了,這還真是謝衡之。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她上下打量了謝衡之一遍,又回頭問霽寒聲:“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現在的謝衡之看著根本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量雖然已經長開,眉眼卻仍帶著少年人的青澀,與他原本的麵貌隻有些許區別,氣度卻是大相徑庭。


    從前的謝衡之雖然行事囂張,看著卻是個沉穩從容的高人。


    如今的他或許是因為年少的外表,淡然的神色與冷冽眉眼,將他從前那副目無下塵的倨傲顯得尤為明顯。


    “好問題。”他冷冷地看向霽寒聲。“我也想知曉,我為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顯然是重鑄血肉尚未完全,便急於完成最後一步,才讓謝衡之化成了眼前這副少年模樣。


    霽寒聲倒有些可惜,早知如此,就該讓諸位長老再早些,最好直接讓謝衡之化作幼童……


    謝衡之瞥他一眼:“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霽寒聲仿佛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說:“你曾強行用靈力澆灌八苦樹,被催生出的果實有些許缺陷也是在所難免。”


    顯然是借口,但用八苦樹重鑄整個身軀的行為,以前也不曾有人這麽幹過,就是出了點岔子也說不明白,姑射山能同意幫忙已經很不錯了,謝衡之即便想計較虞禾也不會同意。


    “這些都是小事,至少你現在有了肉身,不再像抹孤魂野鬼宿在我的劍上了。”


    “我不介意。”他頓了頓,側目看她。“你不喜歡嗎?”


    虞禾愣了一下,說:“倒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有些可惜。”


    謝衡之到底是個人,倘若隻能永遠做她的劍靈,隻能依附她而活,旁人無法觸及他的存在,看不見也聽不見他。


    這世間萬千美好,於他而言也是霧裏看花,她會覺得這樣很可惜。


    謝衡之薄唇微抿,沉默不語。


    霽寒聲看向虞禾,輕聲道:“謝衡之尚在世間的消息不宜傳開,等到日後時機合適,再漸漸告知世人才好。”


    虞禾點頭。


    關於這點她之前也想到了,雖然謝衡之曾經祭陣,但他惡名遠揚,至今還有不少仇家,名聲也是有好有壞。如今九境才安定,還不適合將他複生的消息傳揚出去,以免招惹到更多麻煩,還會牽連她也成為眾矢之的。


    ()謝衡之並不在乎世人(),但他不想讓自己成為虞禾的麻煩?(),倘若這是她需要的,他也會配合她的心意。


    虞禾瞧了瞧謝衡之,笑道:“不過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旁人隻會覺得你與謝衡之相像,不會立刻想到你就是他,我可以說你是我遠親表弟,一直留在姑射山修行,日後你也好跟在我身邊。”


    “表弟?”他皺眉,似是不大情願。“我是你的道侶。”


    “那也不能真這麽說啊。”


    虞禾對著他的臉比劃了一下。“你長成這樣,我說你是我的道侶,好像我辣手摧花似的,隻怕旁人還以為我對你無情,回到九境立刻另覓新歡……”


    謝衡之根本不在乎這些,但虞禾自有她的顧忌,說到底還是霽寒聲的錯。


    想到此處,他目光陰沉地掃了霽寒聲一眼。


    霽寒聲一看到謝衡之現在的模樣,原本的陰霾都被一掃而空,絲毫沒有從前對待長輩的敬意,若不是他顧忌到虞禾還在,他必要出言諷刺兩句。


    “既然如此,我命人備下了兩處客居,你們早些歇息。”


    ——


    虞禾如今的修為,歇息也是相當於修煉,謝衡之卻是新生的身軀,不能如從前一般不眠不休。


    等到要回去的時候,她才發現兩個人的居所隔了大半座山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霽寒聲吩咐人刻意為之。


    她倒是無所謂,隻是謝衡之……


    “不去。”


    “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表弟,宿在一處會被說閑話的。”


    虞禾總覺得自己太心軟了,要是她總這麽縱容謝衡之,以後他肯定得寸進尺,要給她找不少麻煩。


    說完她也不管謝衡之答應與否,自己朝著居所走去。


    姑射山鮮有外人拜訪,客居處環境優美,隻是顯得有些冷清。


    虞禾回到屋子裏,正在翻看霽寒聲交予她的幾本劍譜。


    她的名氣是心劍帶來的,遠不如謝衡之這樣少年天才,一步步殺出來的戰績要令人信服,到時候在三秋競魁上,想要與她切磋劍法的不在少數,她也需要早做準備才行。


    虞禾在屋子裏看得專心,屋外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又不見,她隻當作是路過的靈獸亦或是枝頭落下的積雪,並沒有過多留心。


    直到過了兩個時辰,她想親自試一試劍譜上的招式,正推門想要走出去,卻被門口的人影嚇得愣在原地。


    “謝衡之?”


    她驚愕地睜大眼:“你什麽時候來的?”


    謝衡之站在廊下,飄落的積雪卻仍是飛進來,細碎的雪屑堆滿了肩頭,連發頂都有一層薄薄的白。


    他膚色蒼白到嚇人,虞禾摸了摸他的臉頰,簡直冷得像雪一樣。


    “不記得了。”他平靜道。


    虞禾有些氣惱,問:“你怎麽不叫我,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為什麽還要找上來?”


    “我想與你待在一處。”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話裏似乎有點


    ()委屈。“我已經許久不曾抱過你了。”


    虞禾這才恍然想起,距離謝衡之身死已經將將近二十年。他在現世中化出的人形如同傀儡,即便擁抱也沒有任何觸覺,而魂識之間的觸碰,到底不如血肉之軀來得真切。


    今日是謝衡之再次擁有血肉的第一天。


    她本來是有點惱火的,一聽他這麽說,火氣立刻消了,張開手臂環在他的腰間,霜雪的寒涼氣息立刻被抱了個滿懷。


    謝衡之低頭,也結結實實地擁抱著她,冰涼的唇瓣試探地親吻在她的額頭,再緩緩移到眉心,而後是臉頰,最後輾轉到嘴唇上。


    虞禾牽著他走到屋裏,感受著謝衡之的親吻。但隻要一睜眼,麵對這張陌生中帶著熟悉的外貌,已經略顯青澀的少年嗓音,她都會忍不住心生怪異。


    謝衡之一隻手扶著她的腰,另一隻扣在她後腦處,細細密密地親吻過她的口中的每一處,冰涼的唇舌也漸漸變得溫熱起來,愈發深入的親密,漸漸生出些令人耳熱的聲響。


    虞禾忍不住推開他,撇過臉喘氣,而後朝他看上一眼,一見那張少年的麵容,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可以了,就……親幾下就夠了。”


    再往後總覺得好奇怪,這張臉的年紀有點太小了吧?她還沒習慣呢。


    “不夠。”他說了一句,俯下身又貼上她,想要繼續方才的纏綿。


    虞禾敷衍地親了一下,立刻翻身下榻想要與他拉開距離。


    謝衡之身體忽然一僵,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虞禾。”


    他語氣似有慌亂,伸手像是要抓住她,卻隻是抓了一抹虛無,甚至這忽然的動作令他險些從榻上翻落。


    虞禾連忙扶住他,下一刻就被他緊緊按在懷裏。


    謝衡之鬆了口氣似地喟歎。


    “你還在。”


    “怎麽了?”虞禾拍了拍他的後背。


    她隻是將他推開一下,謝衡之也不至於有這麽大的反應?


    “忽然不能視物,還以為你也不在了。”


    知道虞禾還在,謝衡之又恢複了冷靜,失明這麽大的事被他平淡地說出,仿佛隻是手上割了個口子。


    “看不見了!”


    虞禾忙從他懷裏退開,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邊整理邊說:“你別走動,我請姑射山的醫者為你看看,好好的怎麽會看不見呢?”


    謝衡之抓住她的手,說:“此處有冰曇的香氣。”


    虞禾停下動作,疑惑道:“突然說這個做什麽?”


    “眼盲以後,我才聞到有香氣。”


    在此之前,這一路上的青鬆與古木,他都聞不到任何氣味兒。


    新獲肉軀,些微的不足並不要緊,此刻看來,顯然不止是失去嗅覺那樣簡單。


    恢複了嗅覺,眼睛卻又看不見了。


    虞禾歎氣,她就知道,複生哪有這麽簡單的,一顆果子化出的血肉肯定是有瑕疵的。


    她要為謝衡


    之整理衣發(),好帶他去找長老們看看怎麽回事?()_[((),謝衡之卻按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近了自己。


    “不急。”


    他低喃一聲,又將唇瓣遞上去,耐心地將親吻繼續。


    ——


    在姑射山歇到了第二日,虞禾還沒習慣眼前的少年,怎麽都不肯讓謝衡之做到最後一步,最後隻讓他埋首在自己頸間,喘著氣自行解決,而她補償幾個親吻了事。


    第二日拉著眼盲的他去找長老問話,幾人也都說不出個緣由來,隻猜測是謝衡之魂識異於常人,八苦樹的果實更不是凡人血肉,有些異常也不是他們能夠把控的。雖然眼盲,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自己好了呢……


    霽寒聲的掌門風度,讓他沒有當著眾人的麵幸災樂禍,但還是風涼地笑了笑,說:“反正盲眼的滋味也不是頭一回,應當習慣了。”


    謝衡之以前當大魔頭的時候,被眾仙門圍剿,有一次重傷便是瞎了眼,三年後才能視物。還有他當初扮作三十二在虞禾身邊,也曾短暫的目盲過,當瞎子這種事,他再熟悉不過。


    謝衡之聽到霽寒聲的話冷冷一笑,牽著虞禾的手,忽然問她:“我若一直眼盲,你可會厭棄我?”


    “啊?”虞禾覺得莫名其妙。“當然不會了。”


    謝衡之腦子有病她都忍了,眼睛有病說不準還能安分一點,她有什麽好厭棄的……


    霽寒聲看著謝衡之現在的模樣,隻覺得他討嫌得過分,連這身姑射山的弟子服都覺得刺眼,簡直想立刻將他這身衣服扒下來轟出姑射山。


    ——


    謝衡之既然已經恢複了身體,其他事可以回到棲雲仙府再想辦法。虞禾將消息告知了鶴道望,很快便被催促著讓謝衡之也回去幹活。


    她隻能作別霽寒聲,帶著謝衡之匆匆趕回棲雲仙府。


    而謝衡之的眼盲果然也沒有持續太久,十二個時辰後忽然又能視物了,與之而來的是他忽然的沉默。


    嗅覺視覺過後,輪到了聲。


    虞禾帶著謝衡之去濟元藥宗找公儀蕤,鶴道望知曉謝衡之變成了少年的模樣,本來是在處理公務,放下手中的事務便通知了薛琨一同去看他笑話。


    除了薛琨對他意氣風發的少年時頗為懷念以外,其餘人大多是趁機譏諷他兩句。


    鶴道望尤其如此。


    謝衡之十三歲橫掃一眾同修,一劍揚名天下,鶴道望就是被他橫掃的諸位同修之一,直接被他擊碎了劍修的道心,比任何人都討厭他的少年時期。


    “表弟?宋筠?嗬……謝衡之,你也有今天。”公儀蕤嘲笑他。


    宋是謝衡之的母姓,有一個化名日後也方便他行事,現在對外隻能說他是虞禾在姑射山修行的親人。


    “做了這麽多,還不是連名分也沒有。”鶴道望不緊不慢道。


    謝衡之口不能言,任由他們冷言冷語地奚落,眼神仿佛在說:“等我恢複就把你們都殺了。”


    “峰主你不要拱火了。”虞禾無可奈何,誰讓謝


    ()衡之人緣這麽差的,明明以前鶴道望才是棲雲仙府最不受待見的。


    自從謝衡之叛出仙門,大名在告示碑最顯目處掛了一百多年,至今還沒有抹去,鶴道望的人緣不再是棲雲仙府墊底都要歸功於他。


    薛琨適時地站出來,說:“我有意讓汐音接手劍宗事務,培養她做日後的宗主,我在劍法上的境界不如你,你既是她師父,若是能幫襯一二再好不過。”


    謝衡之在劍道上一直是天資過人,縱使修為大減,劍術與天賦卻不會憑空消失,能在劍宗做點什麽也是好事,總好過一直跟虞禾纏在一起。


    他們都不認為一個姐弟的名頭,會讓謝衡之有所收斂……萬一他行事無所顧忌,傳出去實在有損仙府名譽。


    謝衡之看向她,用目光詢問她的意思。


    虞禾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去劍宗幫忙。”


    但她轉念一想,又說:“他現在修為不如從前,不要讓人欺負他。”


    鶴道望:“你在說笑嗎?”


    ——


    悔過峰的事務有很多,虞禾想要先將堆積的外務一鼓作氣處理完,於是出走了半個月都沒回去,隻讓悔過峰弟子將妖邪送去罪牢。


    等她再回去的時候,才走到悔過峰的山門,就看到告示碑又更新了。謝衡之顯目的大名下,列著幾個弟子名單,“宋筠”二字赫然在列,擺在宋筠旁邊的,正是她的名字。


    “什麽玩意兒?”虞禾震驚地走過去細看,才發現上麵寫著的小字。


    “毆打花月道宗弟子,致其胸骨皆碎,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二十七條。”


    “毀壞告示碑,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四十六條。”


    “恐嚇玄宗長老,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


    而她那處隻寫著“管教不嚴”四個字。


    不等虞禾找上謝衡之,她一回到仙府,他就已經到了悔過峰等她。


    謝衡之無論到哪兒都是風雲人物,甫一現身,就有一眾目光齊刷刷朝著他看去。


    虞禾跑過去拉著謝衡之就走,邊走邊驚歎:“你幹了什麽?為什麽打人?”


    謝衡之沒有說話,虞禾這才反應過來。“你今日不能開口了?”


    他點點頭,虞禾拉著他去找鶴道望。


    鶴道望才處置完一個囚犯,正坐在洗心台上平複體內魔息。


    見到謝衡之來了,沒好氣道:“看到告示碑了?”


    “峰主,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寫得很明顯了,他將一個道宗的弟子砸在告示碑上,渾身骨頭斷了一半,人還在藥宗修養。道宗的告示碑被他砸出了裂紋,還有玄宗長老那處,正等著你去賠罪。”


    虞禾聽得頭痛不已,扭頭問他:“你打人做什麽?”


    謝衡之雖然稱不上脾氣好,但也不是個會無緣無故動手傷人的性格。


    謝衡之微微啟唇。


    虞禾認出他的口型,是在說“事出有因”。


    什麽原


    因能將人打成這樣?


    仙府無權處置謝衡之,他也不會任人管教,所以才要等到虞禾回來。


    她有點頭疼,歎了口氣。“等他恢複了,我會詢問原因,再向人賠罪。”


    鶴道望麵色嚴肅,說:“他現在是你身邊的人,你若想日後將他的身份昭之於眾,不被眾人為難,就不能讓他繼續惹是生非。”


    虞禾應下後,將事務交接給各部弟子。


    鶴道望派她頻繁出外務,每一次都逼得她用盡全力,雖然身心疲憊,卻也在短時間內讓她的實戰有了極大提升。過段時日的試劍會與三秋競魁,她若是現身後被要求切磋,應對起來也不至於吃力。


    夜間,虞禾將事務處理完,手上化出一把劍。


    “不論修為,隻有劍法的切磋。”她說。


    謝衡之領會了她的意思,在她出劍時也立刻起劍去擋。


    從前虞禾跟謝衡之比試,根本是單方麵的被碾壓,直到現在才稱得上是切磋。


    劍招有來有回,有變有拆,相同的劍意,如出一轍的劍勢,到最後虞禾隻輸在更為精巧的劍技上。


    謝衡之劍技醇熟,數百年的光陰,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超越,而虞禾的進步神速,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驚歎。


    她對自己很滿意,歡喜地收了劍,坐在台階上問:“為什麽你會突然打人。”


    謝衡之已經能開口了,與之而來的是忽然降臨的寂靜無聲。


    “有人謠傳,我是你與霽寒聲的私生子。”


    雖然過了幾日,謝衡之再提起這件事,開口時仍帶了點陰森的殺氣。


    虞禾沉默一瞬,猛地站起身,憤憤道:“我在外出生入死,居然還有人造我的謠!”


    這還道什麽歉!她才不去!


    謝衡之聽不見她的聲音,看著她說:“我的魂識與你心劍始終一體,你若願意,隨時可以讓我感知到你。”


    虞禾的聲音也好,心意也好,他都能感知到。但是自從他的魂識分離出去,她就封鎖了共感,並不通過心劍的感應傳遞心聲。


    本不必這麽麻煩,他們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沒有什麽是需要解釋,沒有什麽是彼此不知道的,這有什麽不好?


    虞禾搖搖頭,說:“不能總這樣。”


    “為什麽?”


    她愣了一下,說:“因為我是我,你是你。”


    謝衡之聽不見,但能清晰地辨認出她的口型,能夠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沉默著沒說話,盯了她一會兒,靠近想要親吻。


    虞禾瞥見路過的人影,後退躲避了一下,確認人影不見,才飛速地親了他一下,說:“我還有事處理,過幾日……”


    她想了想,又沒有把話說盡,萬一過幾日事情辦不完怎麽辦,還是不要提前答應了。


    謝衡之淡淡地應了一聲,看著她又走遠了,繚亂的劍氣直接將院子裏的海棠摧殘殆盡。


    虞禾這一次外出很久,再回來就聽說謝衡之與人


    切磋,不慎將人打傷。


    柳汐音對外解釋是:“他五感不全,影響了術法,隻是誤傷。”


    謝衡之的回答是一聲冷笑,“暫且饒他一命,再有下次……”


    虞禾趕回棲雲仙府就聽聞了這件事,自然是氣得不輕,不明白他怎麽這麽快又能惹出事端,氣得回到仙府也不見他,處理完事務就走了。


    謝衡之在劍宗遲遲等不到人,一直到後半夜,才聽說虞禾已經離開仙府,沉默著也不說話。


    本來謝衡之就偶爾會有一兩日在仙府找不見蹤影,也沒人能夠管教得了他,他突然不見,其實也不會引起什麽注意。


    柳汐音有問題想要請教,連著三天見不到人,算了算日子,才覺得不對勁,去桃花潭水尋找,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柳汐音找上了悔過峰,將此事告知了鶴道望。


    鶴道望不緊不慢道:“不用急,謝衡之自有分寸,他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當心壞了他的好事。”


    虞禾趕回棲雲仙府的時候,堆積的事務總算處理完了,歡歡喜喜地交接完就去找謝衡之,想要拉著他出去遊玩,就聽人說他好幾日都沒有現身,不知道去哪兒了。


    虞禾怎麽都找不到人,這才開始心急。


    柳汐音提醒道:“師父再過兩日,又會失去五感,若沒有在一旁照看,我實在擔心……”


    虞禾疑惑道:“失去五感?”


    “前輩不知?”柳汐音有些驚訝。“師父不曾向前輩提起嗎?”


    謝衡之輪流失去五感後,會在第六日,所有感知同時失去。


    整個人身處黑暗,聽不到聞不到也摸不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一切都淪為未知。


    每到那個時候,他就會回到桃花潭水,獨自度過這段難熬的時間。


    但這一切,謝衡之從來沒有向她提起過。


    虞禾很忙,也從來沒有發現這點。


    謝衡之與從前不同,她總擔心自己護不住他,是不是反而冷落了他,讓他感到傷心了?


    虞禾想到此處,忽然就變得很想很想見他。


    好在即便不用到心劍之間的感應,她也知道謝衡之會去哪兒。


    ——


    婆羅山有一層陣法,外人無法進入,隻會如同鬼打牆一般,不斷在附近打轉兒。


    這層障眼法不會攔住虞禾,卻如她所料,將謝衡之攔在了外麵。


    虞禾在婆羅山附近找到謝衡之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編花環,腳邊還擺著好幾個已經編好的花環,有的小花已經枯萎了,耷拉在同樣蜷曲的葉子上。


    見到虞禾出現,謝衡之似乎早有預料,從容不迫地挑了最好看的一個花環戴在她頭上。


    “你怎麽在這兒?”


    虞禾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幹脆一把將他抱住,將腦袋埋在他胸前,他的衣襟上還有微苦的茶香。


    謝衡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他現在說不出話。


    虞禾急著出來找他,打


    鬥中髒亂的衣衫還沒有換下來。


    她帶謝衡之回到了婆羅山(),舊屋舍也有術法的氣息?()?[(),過了這麽久,屋子裏一點灰塵都沒有落下,婆羅山的時間恍若停留在了六十多年前的夜晚。


    她找了幹淨的衣物,去院子後麵的冷泉中沐浴。


    那片冷泉就是謝衡之從清聖山挖過來的,聽說清聖山的人找了好久,還以為這塊靈泉也被封在了魔域,誰知道是藏在了婆羅山。


    天色暗下來,銀白的月輝落下,灑在泉水上,是一片浮動的碎銀。


    虞禾泡在靈泉中洗滌傷處,謝衡在她身後替她梳理發絲。


    他沉默著無法開口,她便自顧自地說:“我已經把任務都做完了,這次試劍會在雪境舉辦,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冰燈……上次的事我也沒有真的生氣,我就隻生氣了一下,轄地裏有百姓失蹤,我去救人了,不是真的不想見你。”


    謝衡之停下手上的動作,將她扳過來正麵對著自己。


    虞禾看到這張臉,突然又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這段時間有些冷落你,你真的生氣了?”


    她又說:“而且你五感消失的事情為什麽不跟我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謝衡之本來表情稍柔和了些,聽到她這麽說,強忍立刻起身離開的衝動。


    虞禾本來還想再說,謝衡之撥開她濕透的發絲,俯身親吻她的細頸。


    冷白的月光灑下,她的脖頸就好像一截白嫩的玉藕,兩人的發絲在水麵漂浮,又纏繞在一起,像密不可分的水藤。


    虞禾本來是想要哄一哄謝衡之的,所以這次他想要做什麽,她盡力配合也就是了。


    因此親吻到最後逐漸過火,轉變為更親密的交纏,她也沒有什麽抗拒。


    冰涼的泉水,仿佛也跟著升溫。


    細碎的月光隨著泉水的翻湧折射著銀色光斑,嘩啦啦的水聲中,虞禾被他扶起來,在石岸上坐好。


    謝衡之仍濕淋淋地在泉水中,他仰起臉看她,原本略顯蒼白的少年麵孔,此刻終於多了些紅潤,唇上沾染了水光,豔麗得尤為明顯。


    他微微啟唇,露出些舌尖,虞禾配合地低頭吻他。


    一切還在繼續,一直到她有些受不住了,準備叫停的時候,謝衡之忽然將她翻了一個身,從後逼近她,略青澀的少年嗓音,低聲道:“我是你的劍靈,隻要你願意,什麽也不必說,我都能感知到。”


    他不明白,為什麽虞禾一定要將他分離出去。


    她去哪兒都不帶上他,似乎是嫌他麻煩,又是否她其實仍是希望能夠擺脫他。


    我是我,你是你,又是什麽意思?


    好似將他分離出來,便可以不再理會,不再需要他,也不用因為心中善良而不忍殺他為難。


    時間一到,謝衡之能夠如常開口說話。


    此時虞禾終於明白謝衡之在計較什麽,她壓抑著紊亂的呼吸,勉強想要扭過頭。


    謝衡之撥開她濕透的發絲,看清她在月光下緋紅的麵頰,辨認出她破碎的語句。


    “我是……希望你有自己的身體,你是人,不隻是劍靈……”


    她說:“世間萬千風光,你都要親自去感受,我不喜歡束縛別人,尤其是你……我喜歡你,但你還是謝衡之。”


    謝衡之明白了她的意思,抱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小聲道:“你不會束縛我,你喜歡我,怎麽對我都無所謂……”


    他緩慢,而後堅定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虞禾悶哼一聲,說:“可以了……夠了……”


    謝衡之非但不停下,反將她按了回去,故意不看她的口型,附在她耳邊,沉聲問:“我聽不見,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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