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


    澗頭集鎮六區區駐地,運河支隊臨時總部,嶧縣支隊長王六生風風火火趕來,神情凝重。


    王六生:“我已得到確切情報,孫茂渠人已在古邵西邊的洛莊村。”


    孫白洪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對孫茂渠,他的這個族叔,打還是不打,該作決定了。


    孫白洪雙目緊鎖,目光犀利:“招開緊急軍事會議。”


    很快,張廣宗、朱木石、邵澗幽、胡泰員、文係淨幾個人都已來到。


    孫白洪沉聲說道:“今天這個軍事會議算是一個加急會議。蘇魯支隊、嶧縣支隊、運河支隊的主要軍事領導人基本上都在此。今天任務是研究一下關於孫茂渠的問題。王六生支隊長已是到確切情報,孫茂渠已到了運河北洛莊村。具體情況請王支隊長說一下。”


    說著孫白洪把目光射向王六生。


    王六生自座位上站起身來:“慚愧,孫茂渠本係我嶧縣支隊第三支隊隊長,不久前他帶著第三支隊,脫離嶧縣支隊,自行加入泥溝孫業明的隊伍,而且已被委任為其四團團長。這是典型的背叛。我身為嶧縣支隊的軍事負責人,難脫其咎,其責在我。”


    王六生說著話,拉開身後的凳子,後退兩步,向在座諸人鞠了一躬。


    對王六生這一舉動,場上眾人頗為訝異,紛紛起身。


    張廣宗說道:“王隊長,你這又何必,這不是你所能決定的,又豈能算是你之錯?”


    孫白洪強笑道:“王隊長,如你所言,如你所行,我孫白洪在這裏也得向大家補一個躬了。”


    說也,也自扯了身後凳子,向後退了兩步,也是鞠了一躬。


    這回輪到王六生吃驚了,睜大了眼,看著孫白洪。


    孫白洪苦笑道:“我同你一樣,也是治軍無方,忘了龍西昆叛逃的事了?”


    王六生這才恍然大悟。


    孫白洪笑道:“王隊長,你這哪裏是自我檢討,你這是在揭我的傷疤啊。”


    孫白洪這一句揭傷疤,眾人立時一聲輕笑。


    孫白洪一揮手:“各位坐。”


    眾人各自又坐了。


    孫白洪:“王隊長,各位,從公來說,孫茂渠是我部叛軍,從私來說,這裏的事情可就複雜了,孫茂渠是我牛山孫氏族人,係我孫白洪長輩,我得喊他一聲叔。我運支二大隊孫武仁隊長,孫茂渠還得喊他一聲叔父。”


    “不隻我,這裏與孫茂渠有牽扯的還有朱木石政委,朱政委與我孫家也是牽著親戚的,我們兩個是表兄弟,所以朱政委還得喊孫茂渠一聲舅呢。”


    “也還不隻如此,泥溝孫業明,他係大橋孫氏,大橋孫氏與我牛山孫氏是一脈兩支,孫業明與我孫白洪算是平輩,因此孫業明也得喊孫茂渠一聲叔父。”


    “這些私事我們先掰扯的清了,再來談公事。古人有語雲:‘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我孫白洪絕不敢徇私,故我的態度是很明確的,孫茂渠,這樣的叛徒,一定要清算,一定要打。”


    孫白洪說完之後,看了看朱木石。


    朱木石明白,當即說道:“孫隊長的態度我堅決支持,孫隊長的態度也是我的態度。另外我也說一件事,去年孫業明,我那個姨兄,借口開會,差點沒把孫武仁隊長給騙去活埋了,幸虧孫武仁隊長提前得到信息,方才免於為其所害。我說這個事是想告訴大家,孫業明這樣的國民黨人都把公與私分得那麽清,我們共產黨人又怎麽能落在他後麵呢?我們也分的清!這是大是大非問題,是原則問題,原則問題絕不應妥協,絕不能妥協。所以孫茂渠這筆賬,必須算,今天就算。大家不要有一絲一毫顧慮。”


    朱木石說完看了看邵澗幽。


    邵澗幽點了點頭:“我的主張同朱政委一樣,這筆賬,今天就算。我和孫茂渠之間還有另一筆賬,一塊算了……”


    有人“咦”了一聲,邵澗幽看時,卻是張廣宗。


    邵澗幽:“孫茂渠這個人雖說曾納入咱們嶧縣支隊,其實他是早有異心。或者更恰當的說法是他從沒有和我們一條心。”


    “當然,為了對付賈汪紅槍會,此前他確實幫過孫武仁隊長。不過我個人觀點,這更是因為他看重宗族的原因。我說他有異心或者說從沒有和我們一條心,是因為一件事。”


    “七月份,我運支一大隊的一個小隊在孫茂渠策動之下,並入了孫茂渠部,整整一個小隊哪,連人帶槍,同誌們……”


    說到這兒邵澗幽極為感慨。


    在這裏邵澗幽隻差指出這個小隊長也是孫氏族人了。


    邵澗幽:“我能說什麽?一個運河支隊,一個是嶧縣支隊,都是自己的隊伍,都是抗日的隊伍。既然心不在我這兒,也就隻能讓他們走,不過,他們帶走了我的一挺‘勃朗寧’式輕機槍,這挺機槍於我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它上麵連帶著八個人的血。這個絕不能讓他們帶走。”


    “我叫中隊長邵澤連去和孫茂渠談,機槍須得歸還,至於戰士來去自便。孫茂渠答應的很爽快,把槍還了。還了,這是好事啊。可是他還不如不還呢。”


    說到這兒邵澗幽把牙咬的直響:“你還就還了,可偏又讓人在陰平,在邵澤連回去的路上提前埋伏,然後把槍給劫了。”


    “這件事,我忍了,看在抗日大局的份上。可是話從另外一個角度我又不得不忍。怎麽說?我邵玉鳴派人去要槍,他孫茂渠給了沒有?給了啊,我的人帶著槍走的,這麵子,人家給的爽快啊,大家說是不是,我沒話說啊。”


    “他又派人劫走,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孫茂渠隻是想告訴我:邵玉鳴,麵子我給你了,隻是你拿不住,這就不能怪我孫山庭了。”


    “還是那句話,抗戰大局為重。這件事我忍了,必須忍,不想忍也得忍。這事放在諸位身上,我想也得忍。”


    “有人可能說了,你邵玉鳴太小氣了,不就是一挺輕機槍嗎,何必看那麽重,還非得派人去討要?在這裏我告訴大家,我邵玉鳴對這挺機槍有著一份極為特殊的感情,這種感情任誰都沒有的,曾經因為這挺機槍讓我失去了一位至親,同時牽進了另外七條人命,這個仇至今未能得報……”


    說到這兒,邵澗幽語聲低了,眼角垂下兩滴淚來:“大家誰還記得牛山後許汝源?”


    一聽到許汝源這三個字,朱木石和孫白洪這兩個的心俱皆一沉,不由得相互望了望。


    這個人對於此二人而言那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尤其是孫白洪,因為邵澗幽的原因,與許汝源有些牽扯。


    而朱木石是因為教育上的事對許汝源有所關注。


    這許汝源實係嶧縣西部一帶名人。


    說起嶧西,孫、褚、邵、鄭可算此地望族。而蛟山鄉(注:含今棠陰、王莊兩地)牛山後村的許汝源擁有四百多頃地,故堪堪擠身此地望門之中。


    民國初年,此地土匪肆虐,四處綁票。略有些財產的皆逃入城區之內,綁匪便把手伸向了貧民,故真可謂是民不聊生。


    民國一十七年,北伐軍入嶧,國民黨第一任嶧縣長傅維泗,倡導於境內各區鄉建立民眾自衛團體,協助政府剿匪治安。許汝源因而被嶧西民眾推舉為自衛團首領,然後由傅維泗加委為自衛團第二團團長。


    在許汝源的謀劃之下,與當地土匪進行了幾次交手:周營圍殲戰、牛山後守禦戰、老和尚廟追殲戰,土匪遭以重創,殘餘者逸往北山裏。於次年當地社會秩序便得以恢複,故許汝源名聲巨震。


    嶧、滕二縣邊界民眾送匾額一方,上書“德佑桑梓”;陰平鎮八鄉鎮亦送匾額一方,上書“遏寇奇勳”;嶧西民眾更於牛山後村北官山口路側立碑一座,正麵大書“嶧西屏藩”四字。


    三年之後,許汝源更自籌經費興辦“養正小學”,並於嶧縣教育科備案。


    蘆溝橋事變那一年,國民黨臨沂誌員張裏元委任許汝源為嶧縣第四區“抗日聯莊會會長”;次年台兒莊大戰,國民黨抗日別動隊五o支隊委任其為第三支隊副司令。


    嶧縣淪陷後,郭光西擔任日偽嶧縣縣長,委任許汝源為嶧縣第四區區長,許汝源堅決不任。可說氣節盡顯。


    對於許汝源這等在嶧西有極大影響力的人物,朱木石與孫白洪又怎能不知?


    隻聽得邵澗幽緩緩說道:“許汝源這個名字,按理說不該我直呼,畢竟那是我的舅舅……”


    朱木石與孫白洪對此事心知肚明,但是在場諸人大多數是初次聽聞,不由得提起了精神。


    “……,舅舅在嶧西雖說也算得上一方豪富,但是他的錢都花在了重要地方,買槍,收人,訓練,為的是掃清地方匪人,保一方平安,我嶧西地麵百姓可以說受其恩惠不菲。一個最有說服力的證據就是碑!”


    “碑!嶧西百姓集資為他立了一塊碑,這塊碑至今還在那兒立著,‘嶧西屏藩’,這個評價不是花錢就能買得到的。還有,一般而言,誰又為活人立碑?哪個活人又擔的起?而我舅舅,許汝源!他就做到了!這是老百姓自發的行為!老百姓自發,為什麽自發?這個事我不須再解釋。大家體會得到。”


    “不隻是掃匪,還有辦教育,養正小學,那是他辦的,這些都要花費大量的錢財,可我舅舅在這些方麵,毫不吝惜。”


    “可是我最佩服他的,是他那一身傲骨,那就是絕不替日本人出頭。郭光西,知道吧,這個狗東西,為日本人跑前跑後,做了日本人的縣長,他想拉我舅舅下水,和他一樣,也在日本人鞍前馬後的跑,可我舅舅對那一紙委任狀當真是不屑一顧,當即予以駁回。”


    “他老人家這事做的痛快,對於後果一毫也不考慮。他不考慮,可是日本人記著呢。”


    “去年春天,東北軍從徐州經我嶧縣前往沂蒙山區,我想大家都還記的,當時在大名官莊那一帶與倭鬼子就幹了一仗。東北軍五十一軍的一個師,也就是方淑洪師長的一一四師,就駐紮在牛山後村,當時舅舅和我,還有黃一茫,我們一同接待並會晤了方師長。”


    “就是在這次戰鬥中,有逃兵丟棄的機槍,舅舅拾獲了兩挺,其中一挺就是被孫茂渠搶走的‘勃朗寧’式輕機槍。我知道這件事後,就向他請求,看能不能讓我把這兩挺機槍帶走,用以抗日。他一絲一豪都沒猶豫,說,好,外甥,你帶走,這槍在你手裏作用比在我手裏大,多打鬼子,也算是替我打的。”


    “這兩挺機槍在我手裏真的還就發揮了大作用。到了去年七月,我和咱們運河支隊的孫白洪支隊長,在周營曹家埠,打了倭鬼子一個埋伏,二十一個鬼子被我們滅了二十個,這其中壓製火力全靠這兩挺機槍。”


    “這一次伏擊把倭鬼子打痛了,就尋求報複,可是想找我和支隊長算賬,哪那麽容易?他們找不到我們。可是這賬就算到我舅舅頭上了。”


    “也許是那個逃跑的日軍回去後提到了我方機槍火力凶狠的問題,就從機槍上做文章。在韓莊日本人手下有個張開居,此人是大隊長,他知道我從舅舅手裏拿到過兩挺機槍,就向倭鬼子告密。”


    “在去年十二月份,倭鬼子精心布局,要抓我舅舅,可巧的是咱們的同誌葛善俘,咱們的情報員,他就得到了這個信息,他就讓我們另一位同誌劉秉吉來通知我。我得到信息後哪敢怠慢,立即就派邵世豐、張西芳兩位同誌連夜通知我舅舅。”


    “倭鬼子當然撲空了,從官山口退走時,路經陳村和顏村還沒忘了放兩把火。我舅舅以為事情過了,就回去,這一去呀……”


    邵澗幽一聲長歎。


    “這一去!這一去,擺明了就是看輕了倭鬼子!傍晚時候,也許是倭鬼子探聽了真實信息,殺了一個回馬槍,步兵、騎兵五六百人,就把牛山後給圍了。”


    “我舅舅,還有他的七個衛兵全被抓了,直接就去了臨城,牛山後這個村子也被倭鬼子給燒了。在臨城他們八個人沒少受折磨,最終我舅舅連同這七個衛兵全死在倭鬼子手裏。”


    “舅舅我就不說了,那七個衛兵同我也都挺熟的,他們的名字我大多還記得,許源新、王紹剛、許源江、龔其興、曹文友、許兵源,還一個好像也是姓王吧……,他們個個年青力壯,正是人生芳華,死的實在可惜。”


    “這幾條人命,說到底都和我拿走的這兩挺機槍脫不開幹係,是我害了他們……”


    說到此處,邵澗幽已是淚濕雙頰。


    孫白洪也是頗為傷感,黯然說道:“人已去了,我們隻管做好後事就是了。張開居,適當的時候,這個賬,也還是要和他算的。”


    文係淨接道:“是要算,要算的賬不止這一筆,還有黃一茫那一筆,他活埋了我們的時平同誌之後,走投無路,目前也窩在張開居那兒呢。”


    胡泰員:“他兩個是各取所需,張開居本來就是國民黨五o支隊的一個中隊長,和黃一茫沾親帶故的,黃一茫到沂蒙山區投奔五十一軍,結果五十一軍被倭鬼子給打散了,他沒地方去了,重新又跑回來,可是回來了又怎麽樣,還是沒地方去,怕我們找他算賬啊。他投奔張開居,是要暫時得到張開居的庇護,張開居呢,那是不看好倭鬼子,將來有一天倭鬼子被打跑了,他張開居漢奸的名頭算是扣實了,可是要是抱著黃一茫呢,憑著黃一茫在國民黨內的官銜,想個法子保著張開居應當說還是沒問題的。腳踩兩隻船的買賣,這姓張的做的不錯。”


    文係淨說道:“做他的大頭夢,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還兩說著呢。這個事先放一放,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對孫茂渠我們算是形成了共識,那就是打,一定要打,不打,他就不知道痛,不打也不足以讓後來者戒,下麵就是如何打的問題了。”


    孫白洪:“好,我們就說打的問題。張司令、王隊長以及各位同誌,我有幾句話不得不說,很多事情我們可以把它掰扯的清楚,說的明白,唯獨感情這東西,要把它分的一是一二是二……”


    孫白洪搖了搖頭,然後又說道:“孫茂渠是牛山孫氏族人,我孫白洪也是啊,二大隊孫武仁隊長也是……”


    說到這兒孫白洪又搖了搖頭:“這份心情……,我想大家都能理解。在這裏我隻能說表個態,堅決支持,至於戰鬥計劃的製定以及整個戰鬥過程,我與孫武仁隊長兩個人也就不再參加了,也是避嫌吧。計劃的製定以及作戰指揮,我建議就由張廣宗司令全權負責,大家看好不好!”


    孫白洪說著話同時把目光射向張廣宗。


    孫白洪話聲一落,張廣宗、朱木石、王六生、邵澗幽、胡泰員、文係淨等人的掌聲相繼而起。


    這掌聲是理解。


    同時,這掌聲也是支持。


    洛莊在澗頭集北近三十裏,洛莊與顏莊南北一線,兩村相距四裏左右,邱莊在洛莊西北三裏左右、在顏莊西南二裏左右,此三村皆有孫茂渠駐兵。孫茂渠本人駐於洛莊,因為那裏有孫氏兩個大戶人家,百姓通常稱之為“東大門”和“西大門”。孫茂渠本意是要在這過中秋節,畢竟後天便是。此處孫氏族人多,便於封鎖信息,隻是這信息還是被嶧縣支隊獲得。


    張廣宗司令可執意不想讓孫茂渠過好這個中秋節。


    張廣宗司令的計劃很簡單,當夜兵發於澗頭集,北向。王六生帶嶧縣支隊奔邱莊,邵澗幽帶運河支隊一大隊奔顏莊,自己帶蘇魯支隊三營奔洛莊,於次日晨四時同時發起攻擊。


    恰是雨後。


    部隊對路的泥濘程度重視不夠,到達時天已大亮,孫茂渠各部均已發現情況,突襲計劃失敗,各隊隻得組織強攻。


    邵澗幽帶一大隊攻打顏莊,曆時兩個多小時,把六十餘人的守衛人員全部拿下。副中隊長劉金標犧牲。


    邵澗幽隨即東進,然後南下,占據了古邵,已切斷了孫茂渠東逃之路。


    張廣宗司令率軍攻打洛莊。


    隻是洛莊實是易守難攻之地:早在民國一十六年,土匪橫行之時,為防搶劫,早已構築了圍牆,且四麵均設有崗樓,村外又是開闊地。


    孫茂渠自知罪責匪淺,自然是拚命固守,更加上他手下大多係孫氏族人,與他一條心,能共進,能共退,是以時已至下午,依然無法突破。


    正在張廣宗司令一籌莫展之計,邵澗幽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戰士,邵澗幽一見張廣宗便笑了:“張司令,我給你送禮來了!”


    張廣宗眉頭微皺:“送禮?”


    瞥了一眼,見他和那位戰士除了身上槍支外,真是一無所有。


    這個時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張廣宗隨即明白,邵澗幽必有所指,而且此時此地定與戰頭有關,想到這兒,微皺的眉頭頓解,展顏笑道:“玉鳴此來,定有良策,速速把禮呈上來。”


    邵澗幽把手向身後的戰士一指,笑道:“禮就在此,請張司令笑納。”


    張廣宗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戰士,見也與尋常戰士一樣,沒什麽特殊。


    張廣宗不解,當即說道:“玉鳴,這是何說法?”


    邵澗幽收斂了笑容,說道:“我這位戰士的身份可是不同尋常,能否拿下孫茂渠,就看你能不能善用這塊敲門石了。”


    張廣宗疑道:“身份不同尋常?玉鳴,我不懂,不要再賣關子了,軍情緊急。”


    邵澗幽:“張司令,孫茂渠為什麽選洛莊作為立足之地,是因為孫氏家族在此地實力雄厚,這‘東大門’和‘西大門’是典型的代表。這位戰士名叫王子蘭,他可是‘東大門’戶主孫晉然的內弟。”


    張廣宗一怔,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身份果然有些特殊,不過張廣宗一時之間想不出來如何運用王子蘭,當即問道:“玉鳴,急切之間我難想對策,你既帶王子蘭來,必有萬全之策。你剛才說要用他做敲門石,不知你如何敲門?”


    邵澗幽說道:“王子蘭同誌先來找的我,說他是孫晉然的內弟,知道你在此主攻,希望讓我來向你求個情,不要傷了他姐姐和姐夫一家老小。”


    張廣宗聽了,當時就氣上頭來,強壓住火說道:“邵副支隊長,槍彈無眼啊,你叫我如何照顧!”


    邵澗幽笑了:“哎,張司令,你看你這話說的,咱們的槍彈不長眼,可是村裏的人還是長眼的,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躲?”


    張廣宗聞言,知他話中有話,再想到他適才說的敲門石,知道計策便在這句話裏。當即沉靜下來,想了想才慢慢說道:“你是說……,讓孫晉然一家人先出來?”


    邵澗幽笑道:“對啊,隻要咱們答應不開火,放他們出來,這事不就完了?”


    張廣宗:“不開火?這事好辦,咱們要的是孫茂渠,要老百姓幹什麽?放他走,放他孫晉然一家老少走!”


    邵澗幽追問道:“那要是其他老百姓要跟著走呢?”


    張廣宗手在空中猛然一揮:“都放走,老百姓走了才好呢,免的傷了無辜,都走了了我這場仗才更好打。”


    張廣宗自己隨口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心中這才咯噔一下子,心道:“邵玉鳴啊邵玉鳴,你這個套給我下在這兒呢。”


    當即手點著邵澗幽說道:“你啊,你啊,你……,你有話就不能給我好好說,給我兜這麽大個圈子!”


    “不過……”張廣宗拉長了話音:“這個計策十有八九不行,咱們想叫他孫茂渠放人,孫茂渠可也不是個傻蛋,村裏的人可都是他的人質,他孫茂渠如今可成了大土匪了,綁著一個村的票呢。人都走了,他這個大土匪掙誰的錢去?”


    邵澗幽:“放出來固然好,不放出來亦好!”


    張廣宗愣了,凝視著邵澗幽。


    邵澗幽緩緩說道:“放人出來,軍心必亂,不放人出來,其心必怨。那時……,那時還怕他軍心不亂?”


    張廣宗把目光移開,歎了口氣道:“亂,才有機會。”


    邵澗幽:“不錯!”


    張廣宗:“至於亂到什麽地步,這就很難說了。不過,怎麽說呢,在無策的情況下,這也算是一條好策了。那就隻好麻煩王子蘭同誌給送送信了。”


    邵澗幽轉頭說道:“王子蘭同誌,為了你姐和你姐夫一家人的安全,跑腿的事隻能靠你了。”


    王子蘭忙的答道:“那是。”


    張廣宗:“這是私事,也是公事,如果孫茂渠的事因為這封信解決了,算你一功。幸虧你說的及時,再晚些時候,隻怕遲了,朱木石政委已經派人去山裏了,請求山裏部隊帶火炮來支援,火炮估計明天就能到,這火炮一響,這點兒小牆哪扛得住,那個時候玉石俱焚哪。”


    旁邊的邵澗幽聽了,眉頭一皺:“朱木石政委到山裏去搬兵,還要火炮,我怎麽不知道?!”


    張廣宗安排人員在村子東邊喊話,說孫晉然的內弟王子蘭要見孫晉然,有話要說,叫他們不要打冷槍。


    王子蘭順利來到村子圍牆之外,他兩個一個牆上一個牆下,一個村裏一個村外,簡單說了幾句話,然後牆上綴下一個竹籃,王子蘭把信放籃裏,然後折身便回。


    張廣宗當天傳下令去,停止一切攻擊,等待新的命令。同時命令炊事人員適當調整夥事,以迎接次日的中秋佳節。


    第二天下午,有戰士來報,村內有人向外扔槍,還有彈藥,而且不止一處。


    張廣宗心中竊喜,估計村內已生變故。不過至於是何變故,這個不得而知。


    張廣宗向邵澗幽說道:“玉鳴,此事你如何看?”


    邵澗幽冷靜說道:“村內十有八九已然生變,畢竟火炮攻村之說還是有威懾力的,老百姓麽犯不著陪著他孫茂渠去死。如果生變也是東西兩大戶帶著人去鬧,尋常人家也沒那個膽。不過,咱們從最壞處想,萬一是他孫茂渠看破了咱們這策略,將計就計,誘我們出手強攻,然後再……”


    邵澗幽看了看張廣宗,語聲就此中斷。


    張廣宗:“他孫茂渠有這個謀略?”


    邵澗幽:“絕不可小覷了他,孫家有能人,孫晉輝就是看了那封信,也未必便信,就是信,也未必便如我們所想,做我們想做之事,畢竟人家是一家人。”


    張廣宗倒吸了一口冷氣:“有理,人家是一家人。一封信也隻能說去試試水。那麽我們隻能走第二步?”


    邵澗幽:“走第二步,無論村內情況如何,這第二步絕不會便使事情惡化。”


    張廣宗麵上甚是不情願,猶豫了一下:“玉鳴,再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邵澗幽搖了搖頭。


    張廣宗歎道:“說實話,玉鳴,我不情願,不過至少現在看來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好,我現在就發函,調人!”


    天色欲黑未黑,嶧縣支隊副支隊長孫雲明、運河支隊二大隊長孫武仁先後來到。


    邵澗幽把此處情況詳細向二人作了說明。


    孫武仁說道:“我們叔侄倆出麵,定要招那孫茂渠重歸我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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