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狼不斷地朝著人群低聲嘶吼,夾著尾巴,逡巡了幾圈,朝著遠處又哀鳴了幾聲。


    “帶著家人回去,來五個人跟我去看看。”


    女人和孩子在十幾個男人的保護下回到了山洞,陳健和幾個成年男人拿著木矛石斧跟在這頭狼的後麵。


    這頭狼似乎頗為焦急,瘸著前爪,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斷朝前哀鳴。


    沒走多遠,那頭狼就停下來了,衝著一堆亂石嗚嗚地叫著。


    陳健走過去一看,那狼對人做出了個示好的舉動,可眼神裏還有很多的警覺。


    洞穴裏發出嗚嗚的叫聲,透過縫隙一看,原來裏麵是七八隻狼崽子。


    這應該就是狼的洞穴,不知道什麽原因石頭坍塌了,旁邊還有很多爪子挖掘的痕跡,抓痕上還有絲絲血跡。


    這頭狼很聰明,知道自己無能為力轉而尋求已經熟悉了彼此存在的人的幫助。


    裏麵的幾隻狼崽子應該是剛剛睜開眼十幾天,笨萌萌的,在裏麵嗚嗚直叫。


    族人們也沒想太多,就準備搬開石頭。


    陳健卻觀察了一下那頭母狼,對人的警惕性仍然很高。


    按說狼都是成對的,放眼四周卻看不到公狼的存在。


    狼皮拍了一下陳健,示意陳健和他一起搬一塊石頭,陳健卻說道:“先別急。”


    看了眼四周並沒有其餘的狼存在,觀察了一下小狼崽子的狀況。


    裏麵的小狼崽子還在哺乳期,狼的哺乳期很短,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忌奶,看模樣裏麵的幼崽不算大。


    眾人都停手,陳健遲疑了一下,忽然抓起地上的石矛,朝著母狼插過去。


    母狼平時絕不對離人這麽近,這一次憂子心切,顧不得那麽多。


    嗤……


    尖銳的矛尖直刺母狼的肋骨,族人們反應極快,雖然不知道陳健要做什麽,卻絲毫沒有猶豫,頓時間五根石矛紛紛紮向了毫無防備的母狼。


    母狼慘叫一聲,渾身是血,終於趴在了地上。為了救孩子而血肉模糊的前爪抽搐了幾下,最終還是一動不動地僵在了那裏。


    “拖回去。”


    兩個人點點頭,拖著母狼的屍體朝著洞穴走去。剩下的三個人則將石頭翻開,從臭烘烘的洞穴裏將小狼抓出來。


    一共九隻小狼,坍塌時被石頭砸死了一隻,還剩下八隻。


    被人抓在手裏,嚶嚶的叫著。


    陳健確認這些狼能夠養活,一則是因為它們基本上不靠母乳也能活下去,再者狼並非一定要吃肉,因為部落附近的這些狼經常吃一些被人遺棄的內髒,裏麵很多沒消化的素食,時間一久這些狼也都能夠利用裏麵的營養。


    沒有養不熟的狼,無非是怎麽養而已,若如某本書所言,狼是神聖自由的,狼性不可馴服,那麽狗又從何而來?


    之前那頭母狼對人沒有敵意,甚至露出了服從的姿態,不過陳健不想留下一丁點的後患。


    親媽不死,繼母怎麽上位?


    隻有從小跟著人長大的狼,才有可能被馴化成狗。


    人文關懷悲憫萬物,那要等人族不再為今天活明天餓死而發愁的時候。


    這母狼直到臨死前仍然掛念自己的孩子,很偉大也很感人。可轉念一想誰還沒吃過個雞蛋?便是不吃雞蛋,那米麥豆不也都是植物孕育了一年的孩子嗎。


    幾隻小狼被人抓在手裏,不斷地輕輕撕咬著人的手背,似乎在尋找母乳,估計也是餓壞了。


    帶回洞穴的時候,那頭母狼已經被族人撥開了皮,因為哺育後代的緣故,很是瘦削。


    人們都圍過來看這八隻小狼,小狼陡然見到這麽多人,有些害怕,瑟瑟發抖。


    “榆錢兒,你和妹妹弟弟們養它們。”


    “欸!”


    找了堆石頭,在洞穴的岩壁附近圍了一個不大的圈,將八頭小狼放在了裏麵。


    如今部落的食物是充足的,反正平時一些內髒也要扔到外麵,族人們倒不怎麽在意又多出幾個活物。


    孩子們對於這種毛茸茸的東西有天生的好感,於是心思都從那三隻小鳥雛身上轉移到了小狼的身上。


    殺掉了它們的母親,也就不用擔心跟隨母親學的野性,會更加容易地融入人的社會中來,甚至於將人當成主人。


    拿了個鳥蛋,找了些碎肉和羊脂,混到罐子裏加熱煮熟,扔進去點剩餘的塊莖和蕨根粉一起煮熟,黏黏糊糊的一團東西就出鍋了。


    “以後就這麽喂,過三四天就可以直接喂剩下的食物了。”


    榆錢兒等涼了後,急急忙忙倒進一個有缺口的破陶碗中,放進了小狼崽子的旁邊。


    小狼看到人來了後,急忙忙地朝著角落裏縮去。


    “它不吃。怎麽辦?”


    “餓一天就吃了,先不用管它,等兩三天開始吃東西後,就把這石頭搬走,讓它跟著你們玩,不要弄丟了。”


    “嗯。”


    收拾完這些,陳健就和幾個男人離開洞穴去捕獵,臨走的時候告訴負責做飯的女人,那頭母狼的狼皮放在草木灰水中泡一下。


    這次去捕獵的隻有七八個人,剩下的人手老祖母會安排他們做別的。


    狼皮和陳健並排走著,想了一陣說道:“健,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同行的幾個人也表示想去,陳健搖頭道:“家裏要留足夠的人,算上我五個男人,再有五個女人就行。回去看看大家的意見吧。”


    十個人,是陳健計算好的數目,遇到野獸可以自保,能給猛獸嚇走,而且萬一遇到什麽特殊的情況也方便應對。


    如今就是考慮怎麽走了,隻要兩條腿肯定是不行的,十天來回,五天半程,也不過兩三百裏的距離,而且疲憊不堪。


    本來以為第一種交通工具是騎乘牛馬之類的動物,如今看來隻能改動一下了。


    找了幾棵筆直的、一人多粗的大白樺樹,陳健和狼皮爬到樹上,用石刀自上而下地割開了一道口。


    用力一撕,三米長,將近兩米寬的白樺樹皮整個的被揭下來。


    白樺樹的樹皮有點像油紙,裏麵富含各種油類,遇火即燃燒,而且十分柔軟堅韌。


    外麵白如雪,裏麵黃如油,被撕下來後一鬆手,自動卷成了一團兒。


    “健,你要這樹皮又要做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幾個人剝了六七張巨大的樺樹皮,看看時候還早,又帶著他們到了半山腰鬆樹較多的地方。


    從沒有砍伐過的鬆樹發出陣陣的清香,遮的下麵的草都很矮小。


    拿出石斧,在一株鬆樹上用力砍去表皮,挖出了一個y的凹槽,在y字槽的下麵貼上一塊大草葉。


    鬆樹凝出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草葉的上麵,黏糊糊的鬆脂越來越多。


    樹木有的是,倒也不用擔心什麽物種保護的問題,剩餘的人也都盼著知道最終要做什麽,紛紛上手。


    很快,上百棵的鬆樹上都多出了這樣一個古怪的y槽,樹皮剝掉,露出裏麵的鬆脂腺,落到彎成籠狀的大草葉裏。


    約莫差不多了,取鬆脂需要時間,陳健歎了口氣,怕是今天又走不了了。


    回到洞穴後,和族人商量了明天出去的人選,狼皮一定要去,又帶上了三個表哥,兩個姨媽和三個表姐。一共十個人。


    為了以防不測,準備了一罐子楓糖,一罐子熬製的羊油和碎肉,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陳健是不會吃這東西的。


    即便沒有鹽,肉也可以保存一頓時間,將脂肪熬成油脂,熟肉混在裏麵,十天左右是可以保存的。


    加上一大堆的魚幹兒,精打細算的話,三五天之內是可以保證不挨餓的。


    東西不少,族人們猜測這些東西要怎麽拿?狼皮則在考慮這些東西和樺樹皮鬆脂之間的關係。


    晚上教會了族人用草木灰堿鞣毛皮和怎麽製肥皂,第二天一早,太陽還沒升起,陳健叫醒了狼皮,兩個人取回了鬆脂。


    狼皮覺得自己又學會了一種辦法,以前取鬆脂都是直接從樹幹上摳,比起這種辦法可要差的遠了。


    回去的路上砍了幾根手腕粗細的小樹,回到洞穴就將族人們都叫醒,這需要他們的幫忙。


    兩棵三米長的小樹並排放著,用三根一米左右的橫木固定上,纏上了大量的繩子,做成了簡易的船幫。


    巨大的樺樹皮繃在外麵,船頭船尾用骨針縫製在一起後,用火微微一烤,樺樹皮立刻自然地向內收縮起來。


    陶罐力的鬆脂融化,趁熱塗抹在連接的地方。


    外麵再蒙上一層木頭,用繩子和裏麵的船幫緊緊地綁在一起,例外兩層木頭緊緊地夾住樺樹,一旦入水,木頭會膨脹,到時候可以夾的更緊。


    將所有可能漏水的地方全都塗滿了鬆脂羊油,檢查了一遍,和狼皮扛著簡易的樺木船下了山。


    族人們跟著他倆到了河邊,於是神奇的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他們的腦子裏。


    河水中,健站在完成月牙般的樺樹皮上,竟然沒有沉到水底,而是順水飄蕩!


    族人們見過飄在水中的木棍,見過在水中遊泳的鴛鴦,可即便是鴛鴦,那腳也實在水下的,健怎麽就能站在水麵上呢?


    輕便的樺樹皮很薄,但也很堅韌,尤其是濕潤的時候,不順著茬,雙手也撕不開。


    比起獨木舟,樺樹皮船更輕便,一個人就可以抗走,而且在水淺的地方也能用,隻要有半米深就可以隨便飄。


    缺點是使用壽命也就一年,運送貨物不如木船安全,不過對探險隊來說卻正合用。


    鬆脂和羊油的密封性很好,輕便的小船吃水很淺。


    族人驚奇的看著,直到陳健從下麵將樺皮船拖了回來,指著大聲地喊道:“舟!”


    老祖母用木棍在地麵上畫了一個月牙兒的形狀,喃喃地重複著舟的讀音,又一個新的文字誕生了。


    而心中對於陳健這一次外出,又少了幾分擔憂,多了幾分期待。


    中午時分,三條船、撐杆、木漿都已經完成。


    和族人聚在一起吃過了午飯,老祖母將草木灰灑在了每個人的身上,一聲聲地叮囑他們小心。


    和家人們一一告別,帶著對新生活的期待,帶著對未知的忐忑,十個人上了船。


    石矛、五把骨耜、弓箭、陶罐、被火烤過的容易引火的苔蘚和纖維繩、纖維布袋、食物以及族人的希望和祝福都被裝到了船上。


    樺皮船的影子越來越小,終於被草木遮掩住……


    榆錢兒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問了一個明明知道的答案。


    “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月亮圓的時候。”


    老祖母拉起榆錢兒的手,帶著族人回到了山洞,乞求著先祖護佑自己的兒女孫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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