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城中,使者帶著兩支玉簪子先走了,自有人負責點數要交換的驢子,但管著這些東西的女人卻發火了。


    女人是娥鉞的第二個妻子,發火的原因不是因為交換,而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要被送往夏城當人質,並沒有說多久才能回來。


    她隻有這麽一個孩子,其餘的孩子不是出生後夭折就是還沒出生就流產了,所以極為寵愛。


    或許還有那麽一點別的想法,兒子離開了部族,隻怕會被遺忘,將來可怎麽辦呢?


    負責點數的人無奈之下隻好找到數九,數九正在那和自己的大兒子說話,囑咐他一些要注意的事。


    馬上就要出征,以她的聰明,猜到自己的族兄弟都會跟著娥鉞,不會留下自己部族太多的人在城邑中。


    她掌握數形的水平遠比那個女人要高,但娥鉞也不會讓她管,因為部族中她的族人也不少。


    就像養的貓一樣,或許並不偷吃,可是你非把一條魚放在它嘴邊,對貓和魚的所有者都不好。


    所以她並不怨恨,也不會去想娥鉞是不是不信任自己之類的廢話,很清楚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


    娥鉞走後她應該會是監城,全麵負責城邑的事,所以她的兄弟兒子以及族人必須要跟著出征不能留在城內。


    大兒子聽著母親的教誨,不斷地點頭示意自己會注意。


    “夏城有很多值得你去看看的地方,你父親之所以選擇你正是因為看重你,不要把這次當成流放,記得用你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


    “媽媽,我知道這不是流放,你就不要嘮叨了,這些我都知道。您在這裏也不要擔心我,好好幫父親看管城邑就好。舅舅上次在父親麵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以為是在幫我,實際上卻是在害我,您也多和他說說,以後不要這樣。如您所說,其實我一直想去夏城看看。咱們就像是一頭牛,他們就像是一隻鳥,我的眼睛不會去看鳥的腿比牛纖細,而是會去看鳥的翅膀。”


    數九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了一個玉墜,兒子恭謹地低下頭,讓母親將玉墜掛在自己的脖頸間,慢慢離開。


    數九愣在那好久,娥鉞也沒告訴她可能要去當多久的人質,心中難免還是有些舍不得。


    點數的人等了一會,這才說了那個女人的事,數九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身去了那個女人的屋子。


    女人雖然還在生氣,可看到數九進來還是恭謹地問候了一句,請她坐下,明知道她是來勸阻自己的,心中難免有些怨氣。


    數九卻沒有直接說這些事,而是笑嗬嗬地問道:“妹妹,我記得再有幾天,就是你生粟兒的日子了吧?”


    女人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問起了這個,但心頭還是一暖,點頭道:“是啊,還有七天。”


    “我記得那時候你差點死了,疼了好久也沒生出來。”


    “是啊,那可真是疼死了,可是等他出生後,你抱著他讓我看的時候,看著他皺巴巴的身體,聽著他在那哭,我好像就忘了疼,生怕他餓了,趕緊抱了過來。”


    女人仰著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可仿佛就在昨天。


    數九笑道:“是啊,之前你疼的渾身都是汗,哭著喊著說再也不要了,可是生出來之後你又抱得比誰都緊。那時候的疼,可是換回了你十三年的笑,現在要是讓你選的話,你願意再疼一次嗎?”


    “別說一次,就是再疼一些我也願意啊。”


    “是啊,人就是這樣,想要快活,總要先疼。女人真正的快樂都是要先疼一次的。”


    女人點點頭,數九走過去摸著她的手道:“你要讓粟兒去夏城,心裏也很疼吧?畢竟他還小,隻有十三歲,又從沒離開過你。”


    “是啊,母牛找不到牛崽子了還要叫幾聲呢,我心裏當然疼了。”


    “可你怎麽就知道這一次疼過之後,不是更快活呢?在剛做那種事的時候,你也隻是知道疼;在生孩子的時候,你也是隻感覺到了疼,根本不會知道疼過之後的那些事。”


    “可是……”


    “現在你不想讓他去當人質,可等將來你老了,真正快樂的是他跟在你身邊呢?還是看著他在城邑中得到族人的擁護呢?你還沒有老,正像當初粟兒還沒有生出的時候,總想著不要這麽疼,卻想不到疼過之後看著他長大的快活。”


    女人低著頭,回味著當初疼痛時曾要放棄的決定,有些不知所措。


    “妹妹,哪個母親不疼自己的骨肉呢?可真正的心疼,是要為孩子考慮以後的。我小的時候,媽媽從不準我出去玩,逼著我學數算形曆法,那時候我很羨慕那些在外麵玩的孩子,覺得媽媽不喜歡我。”


    “可是長大後,如果不是那些數形曆法占卜,我能嫁給娥鉞嗎?我能成為部族的祭司嗎?這些真正的快樂,比起小時候那幾年的痛苦,我才知道媽媽是真正喜歡我的,這才是母親真正心疼孩子的辦法啊,為了將來的快樂,總要先痛苦的。”


    “去夏城為質,族人們都會知道,這是為了去攻打北狄的聚落,是為了族人為了城邑,族人才會信服。沒有族人的信服,縱然他是娥鉞的兒子,又有什麽用呢?就像娥鉞的那個弟弟,他是老首領的兒子,可是得不到族人的信服,除了分到的那些奴隸田地,還有什麽呢?”


    女人低頭道:“可是他……他跟著我管著部族的貨物糧食。”


    “族人隻會記得是你再管,而不會想到他。如今去了夏城,卻又不一樣,族人們會記得,是粟兒作為質子。如今不想心裏疼,將來難道看著他也得不到族人的信服,淪落成那般模樣,你就不心疼了嗎?這兩種疼,哪種更難忍受?就像生孩子一樣,那時候的疼,可假如你沒有孩子,看著我逗弄兒子時心裏會不會疼?哪種更難忍受?”


    數九的話已經有些嚴厲,女人有些畏縮,不敢抬頭看數九,終於點點頭道:“全憑您吩咐,我知道錯了。”


    “不是錯,心疼孩子有什麽錯呢?隻是你沒想到許多年後罷了。去吧,外麵的人還等著你呢,去從公產中清點足夠的驢子,再從我那個弟弟那拿走幾頭,就說是我說的,作為上次說錯話的懲罰,補充公產。”


    女人慢慢地退到了門口,看到數九似在鼓勵般點了點頭,這才退出去。


    等女人離開後,數九歎了口氣,搖搖頭,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別的,喃喃道:“我那個笨弟弟怕是不會輕易拿出驢子充公的,那就是違命了,鬧吧,鬧起來我也好名正言順地處理,最好在出征前處理掉,總省了些心事,否則總是不好。”


    天平的兩端,一端是兒子的將來,一端是親緣的弟弟,她知道該怎麽選,畢竟她也是母親。


    夏城中,同樣的事就沒有這麽麻煩,陳健先把簪子給了榆錢兒,然後告訴了榆錢兒和娥鉞之間的協議,順便告訴了榆錢兒自己沒有立刻答應,回來問問她。


    榆錢兒抿著嘴笑道:“幹嘛還要問我啊?”


    “怕你覺得我成了姬夏後,就把妹妹送出去了唄。”


    “那我不答應呢?”


    不等陳健說話,她就笑道:“騙你的,你去打仗又不準我去,你走了又沒人誇我算的對算得好。還有啊,哥,咱們可以騙騙那幾個部族,就說商量好了讓首領去,他們肯定不去,到時候我再說我要去。等到了娥城,我非要做出些事來,讓族人都知道我很厲害。”


    “為什麽啊?”


    “因為你說想讓我當首領進議事會啊,那我就當唄,想當就得讓大家信服啊,免得他們覺得你偏心。你偏心我知道就好,才不要讓他們說呢。我想要簪子你給我了,你想讓我當首領,那就是你想要的簪子啊。”


    她舉著簪子道:“我得先去告訴姐妹們這是數九非要送給我的,省的她們問。一會我就去議事會。”說完一溜小跑沒了蹤影。


    陳健拿著另一支簪子,走進了紅魚的屋子,她正在那紡線,看到陳健進來後手微微一抖,有些懊惱地看著扯斷的線。


    陳健站在她身後,給她梳理著頭發,紮成發髻,一邊說著這次和娥鉞之間的事。


    插上簪子,紅魚沒有停下,笑嗬嗬地問道:“好看嗎?”


    “好看。你自己不看看嗎?”


    “那我就不看了,你覺得那些古怪的衣服好看,我覺得不好看,現在想必也不好看。怎麽,送給我簪子,是想讓我幫你看管城邑?反正我沒有族人在城中,你肯定最放心我。榆錢兒走了,鬆算數也算不明白,這爛攤子要我來收拾,一支簪子可就換來了。”


    陳健無奈地笑笑,紅魚皺著眉,紡好了一段線團這才停下說道:“將我以前的族人和一些奴隸派去螺島挖鳥糞石,看好船就行;把幾個部族留下的男人混編在一起去割草,南岸一些,東西各一些,分出首領管著,不讓他們隻管自己的族人。”


    “那兩個因為土地爭吵的部族分到一起,選其中的一個首領去管。別的事我不管,隻管榆錢兒留下的那些。你帶著出征的人也不要都是你們四個部族的,多留些人在陽關。”


    她仿佛很不經意地隨口一說,卻將部族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消弭於無形,奴隸在螺島逃不走亂不了、部族分開混編不用擔心首領的異心、鬆和她身邊基本沒有什麽族人,最能信任。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雙手摸了摸腦後的簪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剛才那些明明是絞盡腦汁想出的話,笑著一勾陳健的下顎道:“我去洗澡,晚上在老地方等你,你這一走不知道多久能回來,我想要了。”


    ps:貌似明天上架,不求月票,多謝書友。


    一則是第一次寫到上架,新人筆力不足,自我感覺沒資格要月票,等練好了手第二本我會厚著臉皮求的。


    二則毫無意義,小眾書看得少,我是個酸葡萄選手,與其看著月票榜上排名很靠後,不如麻醉自己:啊,是我故意不要月票的,所以才這麽少。這樣心裏會舒服很多。人嘛,能騙自己的時候適當騙騙自己,連自己都信了生活就很輕鬆了。


    感謝書友的話我不多說了,總之能走到今天多謝大家的支持,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什麽都不是。感謝編輯的推薦。


    爆更什麽的就不要指望了,我手殘。上架前碼出這一章送給大家。


    另外要是有追《春秋我為王》的,我幫他來拉個票,感謝七月在幼苗時候推了我的書,雖然從沒聊過,銘記於心。


    另另:前天推薦票忽然暴漲,我就猜到可能惹馬蜂窩了,今天有人告訴我因為女權生育什麽的,呃……我表示太深奧了,我完全不懂。仍記得老電影《喜盈門》裏,女拖拉機手和男友吵架,男友來找她的時候,她生氣地開著拖拉機濺了對方一身水。這麽多年了還記得這個鏡頭,覺得很美,因為那真有一股能頂半邊天的精氣神,不是現在電影裏的嘰嘰歪歪。女權什麽的太深奧,我文化水平不高,根本就沒往這方麵想,在一個我也不理解啥叫女權啊。


    這就是一本異界的yy書。


    我呢,就一新手,第一本在起點上架的書,總要慢慢進步嘛。說不定下一本越寫越好,你們又多出一本能看的書,新人需要寬容關愛,施肥澆水才能長大,不能要求太高啊。幼兒園小朋友能算出十以內乘除法也是值得鼓勵的,我現在也就小班水平吧。


    最後問大家兩個無關的問題,關於傳統文化的:


    你們說如果咱們自發地開啟了工業革命,蒸汽機的悶熱環境、四五十度的工作溫度、虱子叢生、隨時可能因為頭發被絞進機器裏把頭皮扯下來……這種環境下還會束發嗎?到時候又會是什麽樣的爭辯爭論呢?


    如果咱們自發地進入了資本主義,而不是被外麵列強影響,那麽傳統文化下是不是工人和資本家就沒有矛盾了呢?當然不可能,如果不是的話,傳統文化下的血腥積累階段又會是什麽樣呢?會不會因為文化圈的不同而和咱們熟知的曆史不相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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