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把劍還給姬柏,拍拍手,有人拿過來一堆木簡,每個人發了一份。


    “下放勞作,是讓你們明白最基本的東西。但是如果隻是會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就能作為官員,我也用不到你們。既然保留著你們的爵等官等,那是將來你們認識到自己錯誤後還要繼續用你們的,治病救人嘛。”


    “這木簡上,是我以農莊官吏的身份寫的一份因地製宜的規劃,就以曼轅管的這個農莊做樣板。如今規矩變了,有些東西需要計劃統計司調配,你們需要寫出來你們要做什麽,計劃統計司審核後認為可行再批複。”


    “等你們勞改結束後,都想想怎麽建好農莊,用這個模板遞交上去,計劃統計司審核通過認為可行了,才算是你們真正有資格管理農莊了,到時候你們的勞動改造才算是真正結束。”


    “你們都認字,認得很多字,都自己看看吧。”


    下麵響起了一陣翻看木簡的動靜,曼轅打開細細讀了一遍,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可是心中卻極為讚同。


    一如陳健之前教給這些人如何寫規劃一樣,木簡上的內容就分四個部分。


    先是寫了一下這個農莊的基本情況,包括人數、附近物產等等。


    然後提出了建造一座釀酒作坊的構想,以及釀酒作坊建造的原因:減少對外進口的粟米酒,同時作為配給品發給底層的自由奴隸,免得他們吸食麻葉或是聚眾鬧事;釀酒後發酵的殘渣還可以養豬喂狗,甚至可以蒸餾後出口到其餘城邑。


    最後是作坊的人數、產量,以及需要的各種工具和會釀酒的人,這一方麵需要計劃統計司審核後,再調撥一部分人手。


    並沒有太多的規劃,隻有釀酒作坊這一條,而且說的很清楚,利用今年秋天農具不足、耕牛駑馬沒有運送過來的特殊情況,免得農莊的人在地裏胡亂忙碌。


    “看完了嗎?”


    “看完了。”


    “夏城用橡子釀過酒,用果子釀過醋。你們也都喝過。是,這一兩年都是喝的糧食釀造的,可也不至於才兩年就忘了個幹淨吧?那麽多的橡子、鹿群、魚,你們看不見?還是說想不到?”


    “你們已經在農莊做了一個月,農莊什麽情況你們也都清楚了。給你們兩天休沐的時間,就是讓你們琢磨這些事的。寫好了叫人遞送回計劃統計司,我會親自看,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管理這麽多人的能力!要是沒有,那我也沒辦法,最多改造三年,三年之內倘若還沒想到,隻能證明你們不適合做官員。”


    陳健收起自己的那一份木簡,遞給姬柏道:“找人,立刻送回計劃統計司,讓他們審核批複,準備人手。”


    看看天色還早,陳健攤手道:“今天不是旬末,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工具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去挖水渠去吧。姬柏,給他們送過去!”


    一幹人不情願地領取了工具,和那些灰頭土臉的農人站在了一起,彎下腰挖掘著這條毫無意義的水渠。


    夜裏不深的時候,送信的黑衣衛已經返回,攜帶了計劃統計司的批複,上麵用赭石畫了個圈,示意同意,兩天內將會將工具和懂釀酒的人調集過來。


    陳健調集了村社的農人,收拾出了一間靠近小溪的大屋,整理出需要的灶台、倉房、地窖。從正在挖水渠的人群中征調了一部分去收集橡子野果。


    兩天後,兩個會釀酒的國人帶著四五個學徒和各種工具來到了村社,收集到的各種野果橡子也堆積了不少,會釀酒的國人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非糧食原料並不陌生,也分清楚了哪種需要用曲子哪種直接加酵母——橡子要加曲子分解成糖,而野果直接加酵母。


    其實農莊附近能做的事還有很多,一個釀酒作坊也用不了多少人手,可是陳健並沒有全都提出來,他給了那些人機會,希望那些人能夠把握。自己不可能麵麵俱到,什麽都管,最終依靠的還是這些官員,否則就算自己累死也最多管轄一個城邑數千人。


    稍微看了幾眼,也沒有等這邊完事就返回了榆城,他相信這邊的人會做好這件事。


    榆城的建設還在進行當中,隻不過人數最多的冶煉司仍舊在幹著建造司要幹的活,陳健也沒有著急。


    想要建造一座煉鐵爐,需要的準備工作很多,在全部就緒之前就算冶煉出來也不能大規模生產。


    最基本的能夠承受冶鐵溫度的磚石還沒有生產,兩座磚窯中的一座附近已經挖好了水渠,為的就是生產混合了黏土白沙的耐火青磚——與紅磚不同,青磚需要在燒製完成後澆水靠水蒸氣悶熟,生產周期很漫長,但是很結實耐熱。


    此外風箱尚在製造;小型的、根本不能提供拉動風箱拉力的水車已經做好,正在組裝以便為今後更大的水車做準備;曲柄連杆、曲柄滑塊兩種結構雛形仍舊沒有人想出來。


    唯一想出來辦法的是橡子,但是毫無使用價值。


    因為夏城最早的陶輪是皮帶傳動的,橡子的腦子就像是被皮帶綁住了一樣,他找陳健訴說了他的設想:準備兩個半徑極小的陶輪,以皮帶連接,將風箱的拉手綁在皮帶上。因為陶輪的半徑極小,所以可以把皮帶綁住風箱的那個點看成是一條前後往複運動的繩索,忽略半徑。


    皮帶傳動的形式可以看成兩個u字對接在一起的形狀,橡子的意思是讓兩個u字兩條腿間的距離變小,這樣就趨近於一條線。


    其實這個辦法思路是對的,甚至超乎了陳健的想象,問題在於皮帶和陶輪之間的摩擦力怎麽才能大於風箱拉動的力量?如果變為齒輪鏈條傳動是可行的,然而如果夏城如今能夠做出鏈條,又何必花心思去想這些問題。


    麵對橡子的失望,陳健勉勵了幾句,心中卻對那種趨近思維極為讚歎。


    橡子源於接觸了太久的皮帶傳動,設想的難以實踐,但是這種思維方式卻讓陳健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仍舊決定不直接拿出自己琢磨好的辦法,而是借助製好的小水車做另一件事,給橡子一點啟發,同時也為染坊司的冬衣製備工作節省些人手。


    兩個簡單連杆的水力錘,就是他的計劃,按照機械術語來說這是一種曲柄搖杆機構。


    通俗點說就是老式縫紉機的踏板結構,或是前世小區簡單健身器材上的手搖踏步機。


    上下踏動踏板,通過曲柄搖杆結構就能讓縫紉機的大輪做旋轉,這裏無非反過來,以旋轉帶動搖杆做一個弧形扇麵運動,產生往複的砸擊效果。


    這種思路其實和曲柄滑塊一脈相承,一個是弧形搖擺,一個是平直往複。


    其中最關鍵的轉換思路陳健覺得橡子或許能想出來:利用某種辦法,將搖杆的弧形扇麵的半徑無限延長,而弧的長度不變。那麽這個弧形可以近似看做是這個圓的割線,就像一個無限大的球體你在上麵感覺不出弧度一樣。弧形運動自然就變成了近似的直線往複。


    當然,通過簡單的旋轉鉚釘,可以讓這條無限延長的半徑力學虛擬化,存在但不以木、銅的實物結構出現,這是陳健要解決的。


    他對橡子的期待,能夠按照之前的思維方式想出思路就行,哪怕不實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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