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柳煙容冷靜,斟酌道:“不過我近來的確精力不濟,何況拖著病體去請人上門,也十分不禮貌。不如這樣,你將此事跟你祖母講一講,隻說需要多少銀子,賬房支取便可,務必要讓你如願。這樣可好?”


    說這話的時候,沈雁回又笑著跟她道:“你祖母是一輩子富貴人,身邊的管事嬤嬤也都是有頭有臉的,有她出麵,比我這個年輕不知事的,不知強上多少。有你祖母在,事情必然能成。”


    她才不打算直接承擔任何風險,便是日後出了錯,那也得是朱氏她們自己鬧起來。


    當然,銀子她是可以出的,隻不過,走的哪一部分的賬,可就不好說了。


    沈雁回一開始說不去,柳煙容就有些焦急,待得聽到她後麵的話,又喜笑顏開。


    “那就這麽說定了?”


    柳煙容雖然年紀小,卻也是分明的,隻要母親肯拿錢,有油水的事情,祖母那邊的人肯定願意去做。


    她生怕沈雁回反悔,沈雁回則是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為你的大事,我哪裏有不同意的?”


    柳煙容果然歡喜,再三謝了沈雁回,依戀的跟人講:“還是母親最疼我了。”


    沈雁回彎唇輕笑,那點笑意不達眼底。


    前世的真心疼愛錯付,如今她花言巧語哄幾句,倒成了最好的人。


    總歸她如今不打算當好人,柳煙容要走歪門邪道,她不但不阻攔,還會推一把,幫著對方越走越歪。


    柳煙容說的廢話,沈雁回幾乎都沒往耳朵裏去,直到對方又叫了她好幾聲。


    “母親,母親?”


    她噘著嘴,問:“您在想什麽呢?”


    神情裏都是不滿的撒嬌,眉眼生的漂亮,這動作顯得嬌憨可愛。


    沈雁回彎唇,隨口敷衍:“在想些俗務,怎麽了?”


    柳煙容歎了口氣,這才道:“您日日都好忙哦,我方才說,哥哥可好點了?”


    白日裏的時候,她倒是也過去看了看柳西昭,與大哥不同,她跟柳西昭是一母同胞,到底比旁人多了些情分。


    結果去的時候,就趕上一屋子的淒風苦雨,還有祖母跟大伯母摟著心肝兒肉的叫。


    柳煙容倒是覺得柳西昭活該,又有些妒忌,汗血寶馬價值不菲,沈雁回說買就買了,上次給她買的首飾才不過百兩,這麽一想自己可是虧大發了。


    這會兒她過來,得了個心滿意足的答案,再看沈雁回的時候就多了點耐心,順便跟人說:“哥哥今日犯錯,得到教訓是應該的,隻是別氣到了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呀。”


    這話貼心的很,往日沈雁回被兩個兒子氣到,也會覺得女兒貼心的很。


    可惜貼心是假,算計是真。


    沈雁回笑著答應,隻說:“他身體還算穩妥,隻是此番闖禍,若是鬧大,隻怕會連累到家裏。”


    這話裏又帶著幾分愁苦,果然讓柳煙容緊張了起來:“那您能解決嗎?”


    她當然在意柳西昭的身體,可她更在意,自己是要嫁給三皇子的人,若是被家裏牽連了嫁不成,那可就全毀了!


    沈雁回掃了她一眼,就看出她在發愁的事情,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才道:“許是能的,這麽想來,替你找教養嬤嬤的事情,要更快些了。”


    柳煙容連連點頭,十分讚成,又覺得沈雁回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若不是今日天色已晚,她恨不能現在就去祖母屋子裏要一個結果。


    眼下看著沈雁回,難得鄭重跟人講:“這錯誤本就是二哥一力惹出來的,您也別包庇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柳西昭不承擔,那就得柳思言承擔。


    這個家裏,她還是更需要爹爹,而不是哥哥。


    沈雁回說好:“我會盡力辦妥,我們容姐兒不必擔心太多,還有這麽多長輩呢,必然能叫你得償所願的。”


    柳煙容很滿意這個答案,反正斷腿的是二哥,又不是其他人,隻要不影響到她,其他都是小事兒。


    於是,再跟沈雁回說話時,就愈發的真心實意:“母親千萬別為這個氣壞身體,您要好好保重。”


    沈雁回笑著點頭,等到柳煙容心滿意足離開時,這才哼了聲。


    這個家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白眼狼,哪怕是倒退了十年,也是一隻藏不住尾巴的小白眼狼。


    她閉眼,捏了捏眉心。


    腦子裏都是脹痛的,幾乎要昏過去的疼,卻讓她在這一片疼痛裏越發的清醒。


    她是真的重新回到了過去,在一切還能挽回的時候。


    侍畫進來時,瞧見的便是沈雁回眉眼陰鬱的模樣,她低頭不再看,隻輕聲回稟:“主子,水好了,可要現在沐浴?”


    沈雁回說好,洗去一身乏力,睡前又喝了一碗藥。


    苦的,但她麵不改色。


    可惜依舊不得安眠。


    她隻要一閉上眼,就是前世裏的熊熊烈火,半夢半醒時像是鬼壓床,直到更聲遙遙,天光將亮,才堪堪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沈雁回睡到了日上三竿。


    後半夜睡得勉強安穩,醒來時也覺得身體有了些力氣。


    藥物起了作用,她額頭燙意消散,躺在床上,看著藕荷色的帳子,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


    早飯是在小花廳吃的,她壓根沒往老太太院子裏去。


    昨日鬧得不愉快,後來柳思言過來找茬,朱氏必然是收到了風聲的,柳思言樂意在中間當棒槌,她就打算再晾一晾。


    反正跟朱氏是要撕破臉的,她也不委屈自己,等到吃了早飯,讓侍書侍畫拿來了小庫房的冊子,點著人收拾了些東西,直接回了娘家。


    倒也不是鬧脾氣,她回娘家是有正事兒的。


    不同於興國公府,沈家位置在寸土寸金的玄武街,門口牌匾曆經風雨,“沈府”二字依舊蒼勁有力,乃是當年武帝親賜。


    沈家是清貴世家,一門皆是文臣,祖爺爺官至左相,其後幾代,有在朝為官,也有在國子監教書,都是一等一的文人雅士。


    不過自爺爺這代開始,沈家逐漸沒落,及至父親,因太過清正,備受排擠,後來厭惡了京中官場,尋了個機會外放,也算護佑了一方百姓平安無虞;至於哥哥,更是棄文從武,如今在羽林衛中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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