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重岩疊嶂,隱天蔽日。春分之時,素湍綠潭,回清倒影。山頭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又時刻聽見高猿長嘯,聲音淒異,空穀傳響,哀轉久絕,真是十分奇異。


    在琅琊台上匯合了欒大,我們朝著膠東渡口而去。


    欒大在山下帶著八十黑甲兵神秘的去拉運一艘奇怪的鐵船。


    鐵船?沒見過鐵船可以下水的。也是怪人多怪事。


    膠東的官員早就列隊等候了,他們卑躬屈膝的樣子不值一筆。


    闊大的灣麵停著六艘船:中間最大一艘是樓船,船上樓台高八丈餘,長三十二丈,寬五丈,能載一千五百人;另有四艘三翼船,每艘可乘三百人;一艘突冒,可乘一百人。當然還有黑甲軍搬進樓船倉中的那艘奇怪的鐵船。


    我和徐福作為主將,當然是要坐在樓船上。當然欒大、秦冬娘、黑甲軍也都在這船上。我也是第一次踏上樓船。這樣的樓船在大秦帝國不超過十艘。這艘樓船是當時父親攻打齊國的時候從水路進軍的主要戰船。


    站在寬闊平坦的甲板上,兩邊列著的是各五百的童男和童女。看衣著裝扮,應該全是齊國人。——此去仙台,海浪無情,也是可憐了這些還未成年的孩子——隻是徐福為什麽會提出這麽無情的要求,難道真的是蓬萊的真仙給的指示?


    樓船和普通的戰船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桅杆分布在船的四周而非中部,船邊也是類似於城牆一樣的凸凹台用於攻防,船肚分兩層,靠近穿甲的一層裝的是強大的弓弩台架,左右共有二十個;靠近水麵的一層裝的是漿,左右兩邊共有一百個。據說即便是逆大風風而行,這樣的動力也自足以自控。


    徐福今天換了一身官府,因為父親給他了他一個大庶長的官頭銜。這個頭銜如果換成軍工需要殺掉一千名敵方將士才能領得到,屬於第十八級——秦國的軍銜一共有二十級,再往上就是侯爵級了——可見,父親這次也是孤注一擲。畢竟他的身體狀況堅持不了幾個嚴冬了。


    徐福那日鮮衣銀甲,意氣風發,眼中寫滿了激動。隻見他拿起佩劍砍向船頭的主桅杆的拴帆繩,大喝一聲:起航!帆像瀑布一樣從杆頭滑落,其他幾個輔帆也隨著嘩嘩的滑落。


    這樣的聲音,讓人心生希望,充滿踏平山海的豪壯。


    這樣的聲音,在隨後的兩千多年裏,經常在我耳邊回響。


    幾艘船上的人也同時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有人在對著海大喊,有的人舉起劍對著天空,有的人和身邊人大笑拍手。不知道是慶祝他們準備東渡之行艱苦勞役的結束,還是在向往大海深入若隱若現的自由。還有人幾個年老的水手,唱起了齊國古老的一首戰歌:


    戰城南,死郭北。


    葬之荒野,且為豪傑!


    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今我離去,戰船起風帆。


    何以南?何以北?


    朝出攻,暮不歸!


    沒有人會知道,這樣的旅程意味著什麽,更多的是狂歡,居然不是離愁。他們並不知道,這次旅程之後,或生或死,再也沒有人回來。


    這些終日勞役的人啊,他們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因為無所有所以無所失去。他們的狂歡如同這些風帆,可以被暴風摧毀,但無法讓我停止呐喊。


    船隊揚起的波浪浩浩蕩蕩。這海也藍的浩浩蕩蕩。


    時值初春,星星並不繁多,徐福手持牽星板,在船頭指揮舵手前進。


    這牽星板由烏木製成,一共有十二塊正方形木板組成,這些木板有大有小,分別代表不同的刻度。觀測時候,左手拿木板一端,手臂伸直,眼看天空,木板的上邊緣就是觀測目標,下邊緣就是水平線。這樣就可以經過一係列複雜的計算求得我們所處的位置,也就知道了我們所要前進的方向。——當然,這一切都是徐福告訴過的——他愈發的像我的老師了。


    不消兩日,船已經過了渤海,行駛在東海海麵。


    我一次也沒有回頭遠眺大陸,反倒有幾次登至樓船頂瞭望海的盡頭。


    樓船頂總是會停留著幾隻駐腳的海鳥,見了我也不怕,常耀武揚威的在我麵前踱步。船尾經常跟著幾隻海豚,隨著波浪鳴叫跳躍。天空湛藍的,讓我分不清到底腳下的是海,還是頭頂的是海。有時候會聽到水手們的號子聲:粗狂而愉悅。


    要是前途都如此景,人生倒也逍遙了。


    “怎麽,這麽喜歡大海啊。”徐福看我一個人發呆,就過來搭訕。


    “我隻是更喜歡自由。”


    “你在鹹陽城不也是很自由嗎?”


    “另外一種自由。一種是因為廢才所以自由,一種是因為自由所以自由。”


    徐福微笑,應該是覺得我很懂的自嘲。


    “你覺得秦冬娘的目的是什麽?”我主動發問。


    “目前我還沒法判斷。我想最大的可能有兩種:一種是為了震懾我不要逃跑,不要私吞要。”


    “另外一種呐?”


    徐福突然壞笑起來說:“另外一種就是她暗戀我。”說罷哈哈大笑。


    這家夥又沒個正經。


    我知道他每次不正經都是想掩蓋一個他不想說的真相。


    “那你能跟我講講欒大嗎?”


    “欒大啊。”徐福瞄了下正在船頭代他領航的欒大,“我發現欒大的時候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不是刀傷就是燒傷。衣衫襤褸,一條腿已經腐爛生蛆。見他可憐,我變把他帶去了公孫卿那裏,好歹撿回了一條命,隻是可惜了那隻腿。”


    “其實我疑惑的是,他身有殘疾,為什麽會比我早來那麽久,還有時間造出一艘那麽的鐵船。”


    “我聽欒大的口音有點像燕國人,但對於過往,他也一個字不肯提,隻說自己叫欒大。相處久了,我發現他天資聰明,人也算善良,我送給他一本書,叫做《魯班書》。”


    “《魯班書》?”


    “嗯。不錯。魯班書是魯國神匠公輸班的遺作。分為上中下三冊。上冊講匠術,中策講道術,下冊講醫術。書中內容,可謂奪天地造化,各種鬼斧神工的匠術,各種高明的混元咒語,各種匪夷所思的醫道,可謂天書。”


    “這書你也練過?”


    “不,我並沒有。”他停頓了一下。“這本書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缺一門。意思就是凡是練習本書的人主動妻離子散,身體殘缺,十分的惡毒。所以我從來沒有交給我任何人。隻是欒大已經是家破人亡,身體殘缺了,練習這本書就在合適不過了。”


    “所以欒大用法術飛過來的?”


    徐福被我這句話逗笑了。


    “你可以這麽說,但不準確。魯班書博大精深,一個人一生是沒辦法全部掌握的。欒大對道術和醫術不感興趣,所以對上冊的匠術已經研究的爐火純青。”


    “那為什麽公孫卿不研究裏麵醫術。”


    徐福大笑起來,反問我“你覺得公孫卿會讓他那完美的肌膚受到一丁點傷害嗎?”


    我也被逗笑了。


    “那你又從哪裏得來的《魯班書》?”


    “公子,你的求知欲真是太強了。我真是怎麽解答都解答不完。不過呐,相對前麵的未知,我們的故事也是天上的繁星一點。”


    正欲再問,突然聽到突冒船上號角響起——應該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徐大人,前方有座島,是否要前往停靠。”


    徐福快速等到樓船瞭望台,神清略顯緊張。一會他又快速的跳了下來。


    突然指揮道:“所有船隻,左滿舵,升全帆!黑甲軍,弓箭上玄!


    “公子,此路我經過多次,此處根本不應該有什麽海島。適才我見那“島”是移動的,也就是說那是一隻和島一樣的海獸。”


    “和島一樣大海獸??”


    “是,屬於三級海獸,不知凶吉,公子快入船倉。”


    隻見船隊迅速左轉,極力避免著和那個移動海島的正麵相遇。


    不一會,船隊調整完畢航線,應該不會和那海獸正麵相遇了。我透出船窗往外遠遠看去,但見那獸似魚非魚,似龜非龜,通體暗藍,確實非常像一個海島,正悠閑的在水中慢悠悠的劃水,似乎對我們並沒有敵意。


    多年的船工們也沒見過這麽大的海魚,看著那海獸指指點點,嘖嘖稱其。


    徐福稍緩了一口氣。


    “原來是一直百年的龜魚。通常都在深海活動,今天出現在這麽近的進海口也是難得一見。”


    “龜魚?”


    “龜魚性情比較溫順,以小魚小蝦為食,一般不會主動攻擊船隻。”


    “那也大的太誇張。”


    “這是一隻百年的龜魚,三級海獸而已。”


    “三級海獸?”


    “海獸共分九級。前三個層級,一百年一個層級。中間三個層級,三百年一個層級。後三個層級,五百年一個層級。”


    “那你這麽知道它是三級海獸?”


    “哈哈哈,這個很簡單,看他額頭的紋路。一級就會有一條紋路。”


    我遠遠的看過去那個海獸的額頭,確實隱隱的可以看到三條常常的紋路。


    不覺驚歎海洋的神奇,世界的玄妙。


    正一切要這麽虛驚一場之時,突然一聲驚天巨響,那海獸被一直巨大無比的觸須纏住從空中拋了出去,正好落在我們船隊的前頭。接著就是我們的船上下劇烈顛簸,像有什麽東西在發狠在頂起我們的船。突冒船小,經不起這樣顛簸,一下子船就翻了。船上的人紛紛落水。接著就是一張巨大的嘴巴從海底冒出,連人帶著突冒船全部吞下。


    龜魚獸重重的摔在海麵之後,短暫昏厥又複蘇過來,麵對這樣的突襲它時候有些惱怒,發出牛一樣的叫聲,也潛入了海底。


    接著海裏傳來了巨大的震蕩,船也左右搖擺起來,我可以明顯感覺到我身上的肉在隨著船體震動著。大家驚恐異常。


    約莫一刻鍾,我們船下海水的顏色變成了綠色。有一會,那隻龜魚肚皮反白,冒出了水麵——死了。


    “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不知何處傳來這樣的聲音,大家就更加恐慌了。


    突然船前五十丈不遠的地方冒出一直巨大的海獸。但見那獸四隻眼睛,八隻爪子,一張巨口,滿是鋸齒一樣的牙齒。


    慢慢的向我們遊過來,邊遊邊說“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不好,是冥獸。”徐福有點意外。“欒大,看你的啦。”


    得到徐福的授意,欒大放下他常年背著鐵箱,用了拉了下背箱的繩子,呼啦一下子,鐵箱居然展開成了一個巨大飛鳥。


    欒大跳上那鐵飛鳥,拍了下鳥頭,那鳥居然飛了起來!眾人也看呆了。


    之間那飛鳥瞬間飛到了那怪獸的身邊。


    “我掩護你。”徐福喊了出了。隻見他快速聚集了黑甲軍,排出三個縱隊,一隊隊的向那獸射弩出去。


    這弩箭也不是普通的弩箭,全是精鐵所製的箭頭,就算是個普通的鎧甲,也是可以一箭打穿。那獸被箭弩襲擊,想也是有些小疼,伸出兩隻爪子擋住箭來的方向。


    “就是現在!”徐福對著欒大大喊。


    隻見欒大那獸爪子的縫隙裏俯衝下去,從他的拐杖中發射出無數隻細細的鐵針。擊中了那獸前麵的一隻眼睛。


    那獸疼痛異常,發出怒吼,八隻爪子亂抓起來。瞬間海水翻騰,船體顛簸到要翻了。


    那獸狂躁的向主船遊來。伸出一隻長長的觸手,抓住了主桅杆,把船拉向它。眼看船就要翻了。


    突然一個嬌媚的身影閃過,幾下就躍至了主桅杆上,是秦冬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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