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朝那爪子劈去,隻聽到一聲慘叫,那怪獸的爪子登時段為兩截。


    可是瞬間,那獸斷了的觸須又在斷處長了出來,朝秦冬娘打去。


    秦冬娘跳下主桅杆,此時主桅杆已經被那獸的觸手折斷了。


    隻恨我自己除了會些花拳繡腿以外,什麽也不會,根本沒辦法參與到這樣級別的戰鬥裏。


    徐福見秦冬娘也參戰,突然心生妙計。


    “欒大”徐福喊起來,並用手指了指秦冬娘。


    欒大會意,回旋飛來,接上了秦冬娘朝向那獸飛去。接著秦冬娘從飛鳥上跳到那獸的頭上,蓄力一下,雙手冒出黑色的火焰,朝向那獸的腦袋劈去。眼看就要辟如腦中,突然一隻觸手飛來,從身後將秦冬娘打飛。欒大急速飛過去接住秦冬娘。


    那是他們第一次四目相對。


    八爪怪獸已經到了船邊。張開獠牙巨口要咬碎船頭。


    突然一聲嘹亮的聲音響起。


    “住口!”


    但見一個童女從眾慌亂人中挺身出來。那獸也是奇怪,聽到這個聲音居然怔了一下。


    那童女拉開架勢,咬破拇指,在船甲上畫起了一道符。


    口中念念有詞。接著右手一揮,那符咒變成金色的一張網,越張越大,竟然擋在了八爪怪獸和船之間。


    此時,欒大再次將秦冬娘拋在那獸的頭部。秦冬娘這次並沒有攻擊他的頭部,而是順勢從頭部滑落,劃向它的眼睛,右手一揮,又戳瞎了一隻眼睛!


    那八爪獸疼弄難忍,轉身猶如大海,倉皇而逃,隻留下海麵一片狼藉。


    “師妹!你簡直胡鬧。”徐福走向那童女。


    “師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說著嬌笑著撲進徐福的懷裏。


    徐福伸手擋住她,說:“師妹,你這是想讓師父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嗎。”


    “才不會,是我爹讓我來的。”


    “師父讓你來的?你就扯吧。從小到大你就跟我講過一句真話。”


    “有啊,有講過啊。”


    “哪一句?”


    “那就是師兄好帥啊。”


    徐福緊張的情緒一下被化解無形了。


    第五章琰兒


    各船隻都有不同程度受損。船工們很快拂去恐懼,投入到船體修複上來。


    晚上到了晚餐時間,徐福召集了我、欒大、秦冬娘,還有他剛碰麵的小師妹一起用餐。


    “各位,我來介紹下。”徐福說。


    “不用你介紹,我自己來。”那女孩換了一身衣服,清新脫俗。


    “諸位好,小女姓王名琰。往後大家就叫我琰兒就好了。”


    琰兒。一個注定在我生命裏最深刻的一個名字,就這這樣劫後餘生的燭光中出現了。


    “我這師妹啊,古靈精怪的,一定會給各位帶來不少麻煩,敬請見諒。”說罷轉身嚴肅的看著王琰。


    “師妹,你隻能跟我跟到那個地方,之後必須要回去,知道了嗎。”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她嘻嘻的敷衍徐福。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琰那張清秀俊俏的臉龐,有些入神了。


    “咳咳,”徐福看我的樣子,咳了兩聲。“扶蘇公子,今日受驚了,請見諒。”


    “徐大人哪裏的話,全是仰仗各位,我才能毫毛不傷。隻是不知今日這獸是何獸。怎麽沒見頭上有紋?”


    “今日之獸是冥獸,不是海獸。”王琰搶話說。


    “這個冥獸原來忘川冥河的守河獸,我和父親拜訪冥府時候見過一次。它通常隻是吞噬惡人的靈魂,幾千年來從未離開過忘川河。到這淺海來,也是確實非常奇怪。”


    “你?拜訪冥府?”我好奇又有些不信。


    “對啊,去拜訪第一殿閻王秦廣王。是我父親的好友。”王琰答道。


    “確實也是奇怪,我想應該是被人操控了。”徐福也說道。“各位,不管是誰,不管他們是什麽目的,我們一定要取得仙藥,回報皇帝陛下賞識。”


    我心想,這馬屁話往後可以在我麵前少講。


    不過這個神秘小師妹確實對我來說有著別樣的感覺。


    當夜心情複雜,夜不能寐。


    或許是因為今日隻凶險超過我所有最凶險的想象。


    或許是因為麵對這樣的驚濤駭浪自己的無能為力。


    也或許是因為她的出現。


    “原來扶蘇公子也喜歡夜裏聽濤啊。”


    我在樓船頂上閑坐,回頭一看,居然是王琰。


    瞬間也不知怎麽的,麵紅耳赤,手腳有些酥軟。


    “是,是,我,我喜歡,喜歡,這麽自由。”我吞吞吐吐的說著。


    “自由,你在鹹陽城裏不是很自由嗎?”


    我笑起來,果然是徐福的師妹,連問的問題都一樣。


    “這個問題你師兄已經問過了。不過我倒是有很多問題想問問你。”


    “問我?我有什麽好問的。我就很簡單的啊”她撲閃著如黑葡萄樣的大眼睛看著我。


    “你和徐大人師兄妹相稱,那你們的師父是誰啊。”


    “我師父就是我爹哦。”


    “那你爹又是誰。”


    “我爹就是我師父嘍。”


    好嘛,這小姑娘沒個正經起來和徐福一個樣。


    “那好吧,我不問你,也不問你爹,我就問下你師兄,行了吧。”


    “行,你問吧。”她跳上船邊,腳朝外,似乎準備要告訴我很多事情。


    那晚的風不大,帆也不夠滿,船行駛的不快。風吹拂起的頭發,蓋住了她的眉心。她伸手去撩起頭發,船身這時抖動了一下,她搖晃了一下,我趕緊伸手扶住她。


    “沒事吧。”


    “沒事,我會飛的,不怕。”她朝我笑。


    這時我才意識到貌似我扶的不是地方——我好像摟住了她的腰。


    那是我第一次摟住她的腰,雖然在此後我也曾數次這樣做過。但似乎都沒有這一次來的那麽真實,那麽的沁人芬芳。


    我不好意思的收了手,退了一步。


    “失禮了,王姑娘。”


    “叫我琰兒就好了。”


    “琰兒”,我輕輕的說出口,怕我這無用的皇子的嘴巴配不上這個兩個字的音律。


    就是這個名字,在無數的即將形神幻滅的時光裏,賜我一腔孤勇,牽我一世心動。


    “其實我又很多很多師兄。說出他們的名字都會嚇你一跳。隻是徐福師兄和我從小一塊長大的。因為他從小就是個孤兒,是我父親在梧桐山下撿到的。所以我們從小就像親人一樣打打鬧鬧長大的。”


    “那他為什麽要幫我父親出海尋藥?我不太相信有什麽仙藥。”


    “他為了仙藥?才不會。我父親曾想將全部的冥皇之力傳給他,他都不要。你知道嗎,那可是地皇之力,可以對抗生死,又豈會為了人間帝王而去求藥。”


    “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一個女人。”說道這裏,琰兒竟然多了一股憂傷,側過臉去吹風。


    “女人?你說她為了一個女人要搭上這全船人的性命??”我激動起來。


    “當然不是,師兄有師兄的打算。就是不能告訴你。”她轉過臉來,話鋒一轉,說:


    “公子肯為了一個女人漂洋過海,麵對這茫茫未知的大海嗎?”


    這把我問愣住了。我從來沒有想過。不是從來沒有想過為了一個女人漂洋過海,而是從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女人。


    “我不知道。”我有些挫敗感。


    “你不知道?你現在不正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漂洋過海嗎?”


    “那是徐福編來騙我的。”


    “不,我師兄從來不騙人。”


    “他?他不是騙我父親說有仙藥嗎?”


    “不,他沒騙,確實有仙藥。隻不過從來沒有人類能吃得到而已。”


    好吧,奇怪的師兄妹,這麽聊下去,我想我會因為我的無知而跳海。


    “那我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輕聲說。


    琰兒跳到甲板上。“問吧。”


    “你真的去過冥府?見過閻王?”我感覺自己有點調皮了。


    “當然。那隻冥獸喚作“八端鸞”,原是天山的一隻鸞鳥,後來偷吃了西王母的蟠桃,被貶入冥府為獸。我十歲那年見過它一次。”聽一個十六的小姑娘正兒八經的胡說八道,我也算是挺有耐性的。


    琰兒看我不信,有點著急了。


    “愛信不信。”就跺腳轉身離開了,我想道歉都來不及,剩我一人隻船頂,久久回味她的一顰一笑。


    靜靜望著如山般的黑夜,居然讓我忘掉了自己隻是這海上的異客,仿佛我也是它的一部分。


    我又是在往前行的,沿著鷗鳥飛過的痕跡;我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的眷戀過水,眷戀過風,隻因他們曾在她的身旁流過,就像一個迷路的人,終於找到了回家的方向。隻是她還是一個造迷的人,我愚鈍很,既猜不到謎底,甚至看不清謎麵


    此刻,隻有星光一路相送。


    第二天,天大亮,又是一個好天氣。


    秦冬娘早上給我送來一盤肉,白中透紅,聞起來香氣逼人。我腹中無物,開懷大吃。


    飯飽,來到船甲,剛好碰到琰兒。


    “怎麽樣,味道不錯吧。”她壞笑的看著我。


    “不錯,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難道是你做的?”


    “當然,我可是我們鬼穀出了名的大廚。”


    “不知所烹何物,如此鮮美,肉質細膩,且有嚼勁。”


    “哦,是昨天那隻八爪魚的觸須。師兄說浪費了可惜,讓我燒了給你吃。”


    我一陣作嘔,那怪物的模樣,確實讓我不想想象那個畫麵。


    琰兒見我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


    “逗你的啦,那是冥界的東西,人怎麽能碰的。給你吃的昨天那隻龜魚的。師兄說這個魚的肉可以爭強氣力,美容顏顏。”


    好吧,敗給你們師兄二人組。


    徐福早就矗立在船頭,換上了我那日送他的一身白色道服,顯得格外的瀟灑俊逸。


    “師兄,師兄,下來吃飯啦。”


    徐福聽到琰兒的喊聲,下了船頭。


    “公子,昨晚睡得不好吧。”徐福見我眼圈有點重。“應該此後讓公子睡好覺的日子會越來越少了。公子要學會在驚濤海浪裏安睡如山才行啊。”


    我心想,那是驚濤駭浪嗎,那是怪物聯盟好嗎。


    “琰兒,你幫我陪陪公子吧,我要去休息一下。”說罷,徐福拍了下我的肩膀,壞笑著走了。


    “哎,師兄,師兄,我還有話跟你說。”


    徐福也不再理會琰兒,擺擺手,打了個哈欠徑直走了——他又恢複了他常態的慵懶。


    此時,秦冬娘從旁經過。那日秦冬娘單手擊退八端鸞想必她也是見到了。


    “王姑娘,久仰久仰。”


    “秦姐姐客氣了,昨日英姿,小妹十分佩服。”


    “王姑娘鬼穀之後,名門將女,昨日那招‘翻天印’也會讓人開了眼界。”


    琰兒楞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那招叫翻天印。”


    “鬼穀老前輩創下‘鬼穀三十六式’,可以封印鬼神,我們雖是無名之輩但也隻是聽過這些招數;見姑娘和徐大人師兄妹相稱,我便得知姑娘的身份。”


    “那敢問秦姐姐又是師承何處,昨日又是用何招數擊退八爪魚的。”


    “我,”秦冬娘冷笑一生,“我不過是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無名之輩,比別人更想活著而已。”


    我突然感到秦冬娘身邊刺骨的冷意。琰兒的反應卻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秦姐姐,替你難過。”說罷,琰兒居然眼圈有點泛紅。


    “冬娘,別嚇到小女孩,退下吧。”我說。


    “喏。”冬娘其實也不知道如何回應琰兒的難過,也就此掩蓋她內心的意外和波瀾,我想她應該從來沒有聽人這麽說過她。


    “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又要問我。”琰兒邊走邊說。


    “我感覺自己太無知了,不好意思老是發問。”


    “那你就憋著吧。”琰兒故意說。我以為她會很大方的告訴我些什麽,至少應該告訴我鬼穀子在哪裏。


    “至少我能問問,那個什麽鬼穀三十六式吧。”


    “你還真會問,專挑不能說的問。”琰兒又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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