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辭踏進翡翠灣。


    在醫院見到的那個背影,鬱辭確信是許靜安的。


    她應該沒看見他。


    把紀悠染送回家後,鬱辭突然就想回翡翠灣看看。


    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寂寥無聲。


    這麽晚都不回來。


    鬱辭心底冷笑了一下。


    他緩步走近臥室,鼻息間滿是熟悉的清淺玫瑰香。


    床上孤零零地躺著許靜安常穿的青灰色純棉睡衣。


    床頭擺著一本書,他走過去坐到床沿上,拿起書隨手翻了翻。


    一本講明朝的曆史書,封麵蓋著雁城圖書館的印章。


    女人是特別會裝的生物,許靜安裝的乖巧如小白兔,骨子裏其實是冷心冷情,沒心沒肺。


    老爺子背地裏給她娘家好處的事,他知道。


    她嫁進鬱家不就為了這些嗎?


    心底突然湧上一陣煩躁,鬱辭掏出煙和打火機,點上一根煙。


    嫋嫋白煙衝散了玫瑰香氣。


    一根煙隻抽了一半,鬱辭起身,進了衛生間,將煙頭淋濕扔進垃圾簍。


    隨後,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在裏麵翻找了一番,找出一盆保鮮膜覆蓋著的炸酥肉。


    眼睛突然瞟到擺在冰箱最裏麵的,一整排的烏梅汁。


    他很少喝飲料,這個牌子的烏梅汁除外。


    鬱辭冷笑出聲。


    為了讓撮合他倆,老爺子應該沒少交代許靜安。


    可,白費功夫。


    這招對他沒用!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鬱辭好奇地拿出個一個黑色密封罐,打開蓋子,一股醬味撲鼻而來,似乎是醬黃瓜


    他扇扇鼻子,依舊蓋上。


    因為爺爺患病,紀悠染心情不好,鬱辭陪她在外麵轉悠了很久,晚飯都沒吃,這會肚子空空的。


    他下了點麵條,煎了兩個雞蛋。


    味道有些寡淡,他將酥肉在微波爐裏熱了一下,拿出醬黃瓜,擰開一瓶烏梅汁。


    醬黃瓜味道還可以,爽口,酥脆。


    鬱辭突然就想起來,剛回雁城那會,許靜安有一段時間經常發短信給他。


    問他晚上回不回翡翠灣吃飯。


    無視過很多次後,他不勝其煩,幹脆把許靜安的手機號碼拉黑了。


    把她從黑名單裏拖出來,還是那次他衝動要了許靜安之後。


    翡翠灣的房子他以前就很少住,和許靜安領證後,他將許靜安扔在這裏。


    原想,這房子就在鬧市中心,樓下是繁華,進門卻是冷清,她一個年輕女孩,熬不住寂寞,自然待不長久。


    沒想到許靜安挺能熬的,五年了也沒向老爺子提出離婚。


    他每次來都是晚上,一晚上會折騰許靜安幾次,她很少拒絕,配合度很高。


    不論其他,許靜安是個讓人省心的。


    從不麻煩他。


    ……


    許靜安在南知晚那住了好幾天,周五,開著自己的二手賽歐回了靜園。


    老爺子的好心她知道。


    鬱辭和她形同陌路,老爺子心知肚明。


    讓她和鬱辭周末回老宅,也是看五年期限快到了,老爺子想最後挽救一下,給他倆創造機會。


    開始鬱辭不同意,被老爺子叫進書房教訓了幾頓,便白天出去,晚上回靜園吃飯,然後出去,深夜回來。


    她在老宅其實也很尷尬。


    婆婆聶紅英整天待在房間不出來,每次許靜安來靜園,會找她聊聊天,可聶紅英話少,兩人經常相對無言。


    她隻好泡進書房,除了看書,就是和老爺子聊天,陪他聽曲,寫字,下棋。


    客廳裏,鬱涵對著奶奶夏桂枝抱怨: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狐媚術,把爺爺哄得那麽高興,比我這親孫女還親。”


    夏桂枝目光悠悠地看向書房門口。


    “奶奶,肯定因為她那張臉,長那麽媚,是男人都喜歡。”


    夏桂枝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嗔道:“涵丫頭,別亂說!”


    鬱涵嘴巴撅的老高,抱著夏桂枝,將頭埋進她懷裏,撒嬌:


    “為什麽不讓我哥選悠染姐?她比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鄉巴佬強多了,她進門都五年了,孩子都生不出一個,要是我悠染姐,我早都抱小侄子了。”


    夏桂枝把目光收回來,問:“你爸呢?”


    鬱涵雙手一攤:“我咋知道,一大早就走了,我們家的男人都喜歡往外跑。”


    頓了頓,她接著說:“你看我媽,就知道吃齋念佛,不購物不美容,不打牌不社交,也不嫌無聊!”


    老太太歎氣道:“你多陪她聊聊天。”


    “奶奶,我媽能把天聊死,我記得小時候,她也不這樣啊。”


    老太太起身,邁著小碎步走了,鬱涵追在後麵大喊:“奶奶,去哪?我陪你!”


    門口,鬱辭一臉陰沉,收住進來的腳步,返身又走了出去。


    ……


    晚餐依然溫馨祥和。


    氣氛不沉悶,不熱烈,剛剛好。


    鬱辭身上傳來一股濃重的酒味,靜園的餐桌上從來不擺酒,許靜安推測,他是在別處應酬後回來的。


    為了減少存在感,許靜安隻夾眼前菜碟裏的菜,吃得非常秀氣。


    聶紅英盛了一碗湯端給她,嘴裏說著:“你太瘦了,多吃點,身子這麽單薄怎麽要孩子?”


    許靜安臉上紅雲頓起。


    逃不開的催生。


    “哼!有些人生不了,喝多少補湯也是白搭。”鬱涵細白的手指捏著一隻蝦,正在剝蝦。


    許靜安抿了抿唇,抬頭看了眼主位上的鬱榮生,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對不起,我的問題,前幾日查了,我不孕。”


    一桌子鴉雀無聲,連逮她就懟的鬱涵也驚訝地看著她。


    聶紅英驚訝道:“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不孕,明天我帶你在詳細檢查一次。”


    鬱歸儒接話,語氣冷厲:“醫院還能搞錯?換醫院結果就不同了?”


    氣氛完全冷下來。


    鬱承的老婆想開口說話,被鬱承瞪了回去。


    鬱辭卻隻是冷冷坐著,比平素的他看起來更顯冷酷,許靜安不確定他是否聽見她說的,胸中鼓鼓脹脹的。


    鬱榮生掀開眼皮,睨了眼鬱辭,臉上帶著點慍色:“吃飯,餐桌上不許說這些。”


    飯後。


    鬱榮生將鬱辭叫進書房。


    “紀家那丫頭回雁城了?”


    “嗯,她爺爺身體抱恙,查了,是癌。”


    “癌啊……”鬱榮生歎了口氣,“癌就沒辦法了,看天命。”


    鬱辭:“是,看天命。”


    “你小子真就想一條道走到黑?非她不可……”老人目光灼灼地看著鬱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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