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回到三個小時前。


    紀悠染不肯下山,鬱辭帶她去山上的農莊吃了午飯。


    紀悠染說想去湖邊走走,回憶起當年她陪他在湖邊,從前一天淩晨坐到第二天早晨,眼圈紅紅的,鬱辭一時心軟答應了她。


    他們在湖邊坐了很久。


    紀悠染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看著湖麵默默垂淚。


    鬱辭接了好些個電話,不接電話的時候就惆悵地看著紀悠染。


    她金枝玉葉長大,從小到大沒受過挫折,唯一的不順就是他。


    地上散落著滿地煙頭,鬱辭默默抽著煙,想起多年前還是少年的自己。


    那天,他跳進這個湖裏,有一瞬覺得就這樣躺在湖裏,也不錯,但看到紀悠染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湖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那時他想,如果他出了意外,紀悠染肯定會害怕,她晚上會做噩夢,愧疚會伴隨她一生,他不能害她。


    所以,他遊回去了。


    此後兩年,是紀悠染和這幫兄弟們陪他走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直至,他的心豎起一堵高牆,變得越來越冷酷,他甚至淡忘了那件事前後半年裏發生的很多事情。


    接到高力弛打過來的電話,鬱辭從沒如此心慌過。


    許靜安中了迷藥,抵抗力全無,監控拍到的人看起來很強壯,靠她自己,根本就沒法逃出來。


    許雋還在醫院,他不可能再對許靜安動什麽心思,唯一可能的就是明城那人。


    他還沒來得及行動,他們就找上門來了。


    鬱辭讓高力弛趕去雁城劇團,讓丁放和和韓冬找交警查麵包車去向,他一個電話打給雁城公安局局長,把監控發給他,請他第一時間趕去雁城劇團,全力追蹤、救人。


    一直盯著湖麵發呆的紀悠染這時轉過頭來,緊張地問:“阿辭,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鬱辭眼中透著慌亂,“員工出事了。”


    “嚴重嗎?”紀悠染忙問,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嗯,悠染,我得回去一趟。”


    紀悠染聽罷一愣,隨即笑道:“時光那麽多人,還勞你親自去?”


    “嗯。”


    紀悠染猛地從石頭上起身,“那趕緊走吧。”


    突然她捧著腦袋,驚慌大叫,“阿辭,我頭好暈。”


    她身體晃了兩下,隨即一頭栽進湖裏……


    紀悠染是旱鴨子,她撲棱了幾下,絕望地看著鬱辭,眼神裏透著破碎,還有一絲難懂的晦澀。


    鬱辭連忙跳進湖裏,將她撈起來,拉著她一路狂奔到停車的地方。


    他繃著臉把車速開到極致,一旁的紀悠染嚇得狂喊,”你把車開這麽快,不要命了!”


    路過一個酒店,他抱著紀悠染進去,開了個房間,說會安排人過來接她。


    “阿辭,別走,我心髒不舒服……”


    “悠染,把濕衣服換下來,洗個熱水澡,久了會感冒。”說完,鬱辭頭也不回地關上門,走了。


    房間裏,女人眸底滑過一道狠厲之色,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


    許靜安感覺整塊頭皮都是麻的,脹的,耳裏聽著“悠染”、“酒店”的字眼,心裏罵道:狗男人!


    身在曹營心在漢。


    她掀開眼皮。


    鬱辭穿著病號服,背對自己坐在床邊。


    許靜安有些錯愕,鬱辭也受傷了?


    她打量一下鬱辭,見他全身好好的,頓時鬆了一口氣。


    抬手摸了下後腦勺,許靜安痛的長嘶。


    那地方腫得老高,頭皮熱熱的。


    鬱辭扭頭看她一眼,對著電話說了兩句,掛掉電話。


    許靜安腹誹:


    跟紀悠染廝混了一天,甜甜蜜蜜,緬懷過往,憶苦思甜,情到深處,去酒店開房。


    不過還騰出時間來救她,算不上渣透。


    要沒有鬱辭,今天她的下場……許靜想都不敢想。


    一碼歸一碼,他救了她,可他不該和紀悠染藕斷絲連。


    許靜安半是慶幸,半是氣惱,板著小臉說:“鬱總,和初戀小青梅開房去了?”


    鬱辭轉身,嘴角噙笑,“吃醋了?看來腦子還沒撞傻。”


    許靜安氣得抬腿踢他,“吃屁醋!我單純有潔癖,不和別的女人共享男人,你要是腳踏兩條船,咱倆就斷。”


    鬱辭眸底壓著一絲笑意,“正好,我也有潔癖。”


    “少忽悠我!‘悠染’喊得那麽親熱,跟她去酒店開房,鬱辭,你個大騙子!”


    鬱辭喉嚨裏溢出一絲得意的輕笑,“小白眼狼,為了救你,我讓人把雁城公安局的警力全調動了,才把你的下落翻出來。”


    他頓了頓,嘴角笑意更深,“小滿,吃醋成這樣,看來你很喜歡我!”


    許靜安目光躲閃了幾下,語氣弱下來,“我之前說過的,你不能劈腿,不能跟人玩曖昧。”


    “你這自以為是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鬱辭想揉她頭,看著她頭上的紗布,手又縮了回去。


    “去酒店是因為她落水了,我趕著來救你,隻好把人先放到酒店。”


    許靜安冷笑,睨著他,“怎地……小青梅這麽巧就落水了?”


    女人都有神奇的第六感,她不相信巧合,正如紀悠染去參加接待表演,也不是巧合。


    鬱辭輕笑,“好酸!”俊臉俯下來,在許靜安的唇角輕啄一下,低喃道:“不過,我喜歡。”


    許靜安想起剛落入鬱辭懷抱的時候,他身上濕答答的。


    那樣有潔癖的一個人……濕淋淋地趕過來救她。


    她心裏有些動容,嘴上依然陰陽怪氣的,“哎呀,原來是英雄救美,嘖嘖!還玩濕身誘惑?玩兒挺花呀你!”


    鬱辭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她的小眼神裏有嫌棄,更多的是揶揄。


    女人的關注點總是奇奇怪怪的。


    不問那歹徒怎麽樣了,幕後要害她的人是誰,也不管朋友擔不擔心自己,反而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許靜安尿急,扶著腦袋坐起來,起身想去衛生間。


    卻在頭立起的瞬間,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她趕緊抱著腦袋。


    “你慢點,多大人了還毛毛躁躁的,頭不能亂動。”


    一雙藍色塑料拖鞋出現在許靜安眼裏。


    鬱辭在問她:“想去衛生間?”


    許靜安輕輕嗯了一聲。


    鬱辭彎下腰,大掌從她膝蓋和腰下穿過,輕鬆地將她抱起,朝衛生間走去。


    他走得很小心,很慢。


    稍微一動頭就暈乎乎的,許靜安無力地把頭靠在鬱辭肩頭,嘟囔:“我會不會暈很久啊?戲也唱不了,真難受!”


    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唱戲,那麽多年怎麽過來的?


    鬱辭垂眸看著懷裏的女人,撅著嘴,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進到衛生間,鬱辭把她輕輕放下來,站在那扶著她。


    許靜安捧著腦袋,奇怪地看著他,“你不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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