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無人理會。 段愉辰輕笑一聲,心想這個楚淩鈞還挺記仇。他左右看了看,想用楚淩鈞方才用過的那塊布巾擦幹淨身子,卻也沒有尋到,才發現那條布巾已經被楚淩鈞帶走了。 “娘的……”段愉辰意識到不對勁,暗罵一句,此時他的身上還在滴水,離開溫暖的浴池,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可是他沒有幹布巾擦身子,也沒有換洗衣裳穿。 “這可怎麽辦啊……”段愉辰不免擔憂起來。 過了良久,他實在沒別的辦法了,隻得重新下了浴池,嘴裏一直罵罵咧咧的:“臭當兵的……就知道欺負本王。” 又過了一會兒,浴池中水溫開始慢慢下降了,他實在冷得難受,不由在水中抱了抱身子,但是卻什麽辦法都沒有。 最後,段愉辰凍得不行了,終於軟了語氣,朝著屋外喊道。 “王妃?王妃……給我送衣服過來啊。” “為夫知道錯了,以後不調戲你了,行不行?” 【作者有話說】 今天就是連更五天的最後一天啦,這周就恢複正常時間了,還是一三五六更新。周三再見啦。第21章 在浴室裏被晾了好一會兒,段愉辰被凍得不行,就連浴池的水溫都在慢慢下降。過了足足一刻鍾的時間,段愉辰已經快要凍死了,楚淩鈞終於大發善心,命人送了衣裳進去。 回到房間之後,段愉辰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終於漸漸暖和了過來。 楚淩鈞抱臂看著被子把他裹成了一個球,隻剩一張美玉般的臉,卻沒什麽精神。那雙鳳眼也無精打采的,眼尾都耷拉了下來。 “不冷了吧?”楚淩鈞問。 “冷。”段愉辰嘟囔一聲。 “別裝。”楚淩鈞斜睨他一眼,“這還沒入冬。” “本王又不是你!”段愉辰麵露嫌棄,聲音雖小,卻振振有詞,“臭當兵的,皮糙肉厚,抗凍。” 楚淩鈞冷笑一聲,卻還是走到櫃前,打開櫃門,取了一疊厚實的錦被,丟給了他。 段愉辰沒接,還翻了個白眼。“哼。回頭本王就去告訴皇兄,你虐待本王。” “我怎麽虐待你了?” 段愉辰脫口而出:“你不讓我穿衣裳!” 楚淩鈞:? 這話怎麽聽起來有些奇怪…… 楚淩鈞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片刻過後,他輕咳一聲,別開了視線。“行了,睡覺吧。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段愉辰撇撇嘴,“天亮又怎麽了?從前本王跟人玩骰子,向來都是一賭賭一夜的。” 楚淩鈞又看了他一眼,伸手將床側的金鉤取下,把床簾放了下來。“明日你盡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我可是有早朝的。” 段愉辰輕輕哼哼道:“有官職的就是好,每天當牛做馬拿俸祿。不像我,天天躺著賺銀子。” 楚淩鈞不想跟他打口水戰,正準備離開。段愉辰卻不死心地拉開了床簾,露出一個腦袋。 “喂,你是要回別院嗎?” 楚淩鈞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那不然呢?王爺去別院睡?” “你留下來嘛。”段愉辰軟了語氣,“……一起睡。” 楚淩鈞眉心微蹙,回頭斜睨他一眼。“王爺莫不是被凍得頭腦不清,開始亂說胡話了?” “本王很冷的!傷風了怎麽辦?”段愉辰抱怨道。“我從小身體就不好!” “……”楚淩鈞頗有幾分無言。他隻覺這廝每日上躥下跳的,看不出一點身體不好的模樣。前些日子流言還傳他“夜禦數女”,雖然是假的,但若當真是個病秧子,這流言也傳不出來。 時辰已經很晚了,楚淩鈞不想再跟他鬧騰,最終還是妥協了。他熄了寢臥的燈,脫了靴子,躺上床,合衣而臥。那條他從衣櫃中取出來的錦被,蓋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段愉辰這下滿意了,朝著楚淩鈞的那一邊側躺著,在黑暗的環境中打量著他的側顏。 楚淩鈞雖然已經閉上了眼睛,卻仍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旁邊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看著他,於是開口吐出二字:“睡覺。” 段愉辰不老實地伸出手,抱住他。“還是有點冷。” 楚淩鈞皺著眉,他正要把那隻手從他身上拿開,卻隻覺他似乎摸到了一塊冰。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段愉辰小聲哼哼幾聲,沒說話。 楚淩鈞想起方才他說過的那句話,又問道:“你說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可是真的?” “這個嘛……”段愉辰遲疑片刻,故作輕鬆的模樣說道,“也沒什麽,不過就是有些怕冷而已。你看本王長這麽大,都沒生過幾次病的。” 楚淩鈞心頭微動。“你怎麽不早說?” “怎麽,你心疼啦?”段愉辰嘿嘿一笑。“是不是心裏特別愧疚,後悔剛才不給本王衣服穿?” 楚淩鈞一聽,抓住他那隻胳膊扔到了一邊。段愉辰目的得逞,更不肯老老實實地睡覺了。 楚淩鈞略一思忖,說:“你從前可是皇子,錦繡堆裏長大,為何會怕冷?” “誰跟你說的本王是在錦繡堆裏長大的?”段愉辰嗤笑一聲,“本王小時候,過的都是被內務府克扣炭火的日子。” 楚淩鈞微怔,他從未想過,段愉辰幼時在宮裏的日子居然這麽不好過。他對先帝之事並不了解,隻知先帝子嗣不豐,生下的孩子在繈褓之時就夭折了好幾個,也有養到十幾歲夭折的,這其中,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不得而知。 至於段愉辰,他更是一無所知。 “你……母妃是誰?”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楚淩鈞才發覺,兩人相識這麽久,他居然連他的母妃是何人都不知道。或者,這是個隱匿的話題,就連宮裏的人都不知道?第22章 “聽說,本王是宮女所出。但實際上,本王自己都不知道生母是何人。”段愉辰平躺在床上,兩手交疊枕在腦後。談起這個話題,他沒有絲毫隱晦的模樣。 楚淩鈞神色微凝,“若是如此,按照慣例,你該由先皇後來撫養,為何……” 說到這裏,楚淩鈞欲言又止。段愉辰瞧他不說話了,嘿嘿一笑,幹脆補上了他想說的話:“為何有人生沒人養,長成了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楚淩鈞:…… “你可知道先皇後是何人?”段愉辰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 楚淩鈞思索了一陣,才想了起來。“是……是那位北涼聖女?” 那都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久到先帝還沒有登基。 隆興年間,大晟與北涼交戰,彼時領兵之人,還是楚淩鈞的祖父,楚楓潯。 那一戰,雙方僵持不下,各有勝負,持續了半年之久。北涼軍終是不敵,而燕梧鐵騎也已經受了重創,雙方都已經戰至彈盡糧絕。打是打不動了,兩邊都盼著對方先提出求和。 最終,北涼軍提出求和,為表誠意,北涼王主動獻上聖女和親北涼唯一的嫡公主。但是,北涼王也有言在先,聖女絕不為妾。 聖女被帶回了京城,隆興帝將聖女賜給了建王,為建王妃。再往後,一場激烈的奪嫡之爭,建王登基為帝,是為元徽帝,他就是段愉辰和永嘉帝的父親。 就這樣,一個北涼的公主,成了大晟的皇後。 再往後,楚淩鈞就不知道了。 “先皇後去世的早,我見都沒見過她。而且不知道發生過什麽,父皇在她死後,一直沒有再立新後,也不允許宮裏任何人提起她。”段愉辰娓娓道來。 聽到這裏,楚淩鈞眸光微凝。關於先皇後,那已經不僅僅是後宮之事了,那是晟朝和北涼之爭。那位先皇後年紀輕輕就被當做和親的禮物送來異國他鄉,即便身處高位,可她要麵對的,是晟朝和北涼的邦交,是背井離鄉的孤獨,是無數人的猜忌和躲避。 屋裏熄了燈,漆黑一片,楚淩鈞垂著眼簾,他都不知道話題是怎麽聊到這裏來的,無論如何,段愉辰既然不是先皇後養大的,那他們二人就沒什麽關係了。於是,他轉了話題,又問道:“方才說,你小時候經常被克扣炭火?是怎麽回事?” 段愉辰十分輕鬆地回答道:“宮裏的人嘛,一個個都是些勢利眼。像本王這麽一個連生母是誰都不知道的皇子,也給不了他們什麽好處,當然隻能被他們隨意打發咯。” “先帝……也不管嗎?” 段愉辰搖了搖頭,“我與先帝也沒見過幾麵。” 楚淩鈞許久沒再說話,他很難想象,段愉辰出身皇室,本該是天潢貴胄,卻不曾想他幼時的日子如此潦草。生母不知是何人,又不得聖寵。如今能平安長大,已是幸事。雖心性紈絝,貪玩又嗜賭成性,可聯想他曾經的日子,也就難怪了。 “王妃啊。”黑暗裏,段愉辰突然短促笑了一聲。“現在是不是覺得本王十分楚楚可憐,恨不得好好疼惜本王?” 楚淩鈞瞥他一眼,“你現在可是已經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每年俸祿也不在少數,還能靠賭博動輒賺幾萬兩銀子,你哪裏楚楚可憐?” 段愉辰大言不慚道:“我堂堂一品親王,來你這靖安侯府吃苦頭,這不值得好好疼惜疼惜?” 楚淩鈞冷笑一聲:“你吃什麽苦頭了?本侯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 話音剛落,楚淩鈞突然想起,今兒剛剛少過他的“穿”。想到這裏,他臉色稍變,好在屋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段愉辰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短促地笑了一聲。“王妃若是喜歡,本王不穿就是。” 楚淩鈞知道他性子,偏不接茬。“你還有個疼你的皇兄。動不動就告禦狀,本侯得罪不起你。” “哦?”段愉辰挑了挑眉稍。“你真覺得他疼本王?” 楚淩鈞聽他反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時間的思索。 永嘉帝表麵上是很疼段愉辰的,登基之後,給了他親王的爵位,無論是俸祿還是田地宅院都毫不短缺,可是…… 他又想到了賜婚之事。從前,永嘉帝不允段愉辰與青樓女子發生任何關係,如今,又讓他與男子成親。 很明顯,永嘉帝也不讓他有子嗣後代。 楚淩鈞側眸看了看他,不知為何,他的心裏仿佛真的生出幾分憐惜之情。段愉辰身為皇子,本該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可偏偏不知親娘是何人,生父是皇帝,卻不得聖寵,還要忍受被下人欺負。如今長大了,也被封為了親王,卻無法前往封地,就這樣被圈禁在這小小的京城裏,在皇兄的眼皮底下,當這個閑散親王。表麵上不愁吃穿,然而卻如同籠中雀一般被監視著。 段愉辰在黑夜裏眨了眨眼睛。“王妃,看什麽呢?” 楚淩鈞最終還是別開了視線。他心想,好在段愉辰是這般開朗樂觀的心性,隻要有玩的,有錢賺,他就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如此倒也甚好。 “看你什麽時候能往你那邊靠靠。”楚淩鈞說。“再往這邊擠,你是想把我擠下床,讓我回別院睡?” “不行!”段愉辰不高興了,抱緊他的胳膊。“本王冷嘛,擠一擠暖和。” 楚淩鈞幽幽歎了口氣。今天不過就是在浴室裏凍了他一會兒罷了,結果就被這廝給賴上了。 “這都多久了,你還沒暖和過來?” “沒有!”段愉辰斬釘截鐵地說。“我的手都是涼的!” 楚淩鈞思索片刻,伸出手去想給他暖暖,段愉辰倒是十分配合,立刻抓住了那隻因常年握劍而布滿硬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