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狀:“喲,忘了忘了!”說著,他便開始訴苦,“王爺您是不知道,府裏租賃的大大小小的田莊、漁場,都是小的一個人在負責,小人每天忙得是腳不沾地。冒犯之處,還望海涵哪。”  段愉辰冷笑一聲。“冒犯完了呢?沒了?”  高哲一遲疑,連忙道:“有有有。這兩年的賃金,一年一萬六千兩,加起來就是三萬兩千兩。最遲明日,給您送到府上去!”  “這兩年的?那前年的呢?”段愉辰拿眼尾看他,一手執折扇,在另一隻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這……”高哲略一思忖,試探問道,“信王殿下,小人若是不曾記錯,前年的賃金,您不是給我們免了嗎?”  段愉辰冷笑一聲,“你們不是照常收了佃戶們的賃金嗎?又不是交不上來?”  被一語說破,高哲麵子上有點掛不住,趕忙賠笑道:“理是這麽個理,但是信王殿下您金口玉言,總不能反悔嘛……”  段愉辰冷笑不止,實在懶得跟他計較。“罷了罷了。這幾年的,就這麽著吧。最遲明天,三萬兩千兩銀子,給本王送到靖安侯府上,一分也不能少。”  “誒誒,小人記下了。”  段愉辰:“前年漁場你收了多少錢,全部還給底下的佃戶們。”  “啊?這件事您可難為小人了。”高哲麵露難色。  “本王怎麽為難你了?你倒是說說?”段愉辰懶得拿正眼瞧他。“前年永清河洪水,本王沒收你賃金,你憑什麽收佃戶們的賃金?本王沒追究就算了,如今不過是讓你還錢,怎麽就為難你了?”  “收上來的錢,不在小人這兒啊,小人說到底就是宋家的家奴啊。”高哲為難道。“一共五萬兩,小人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啊。”  “你聽聽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段愉辰一掐腰,十分嫌惡道。“本王不過每年收你們一萬六千兩,你們能收五萬兩,每年三萬四千兩的回扣,你還是人嗎?”  高哲一時心虛,沒敢正麵回話,隻得苦哈哈道:“王爺啊,這還錢小人是真做不到啊。”  “那行,”段愉辰幹脆道。“明年起,永清河漁場不租了,書契也不用簽了。”  “啊?為何?”高哲納罕道。  “不為什麽。這漁場租賃,本王準備漲價了。”段愉辰說。  高哲一聽,立馬變了臉色。“信王殿下,這不合適吧?我家主人肯定不會同意的。”  “不同意什麽?不同意漲價,還是不同意本王把漁場租給別人哪?”段愉辰揚了揚下頜,那雙鳳目流露出幾分嘲諷。“你家主人?你也知道你不配在這兒跟本王說話啊?”  高哲臉上頗有幾分掛不住。“王爺,這漁場小人都租了五年了,一直都好好的,為何要突然漲錢呢?”  “就是因為五年沒漲,所以本王才要漲錢啊。”段愉辰斜著眼睛看他,“老子也要賺錢養家的,要不然會被老婆看不起啊!”  高哲苦了臉,“那王爺,您是想漲多少啊?”  段愉辰的本意也不是想漲錢,隻是看不慣宋家的所作所為。他定的賃金那麽低,結果宋家租給佃戶們的要價卻那麽高。若是想賺錢,那他還不如跳過宋家,直接跟那些佃戶簽書契。  “一年四萬兩,一分也不能少。”段愉辰直接報了個高價。  高哲大驚:“四萬兩?這怎麽拿得出來?”  “拿不出來就滾一邊兒去。”段愉辰嫌棄道。“本王都打聽清楚了,這片漁場的佃戶給你們宋家交的銀子一年五萬兩,你哪兒來的臉說拿不出四萬兩?”  高哲十分為難。“王爺明鑒,這五萬兩真沒進小人的腰包啊,小人隻是宋府的家仆啊。”  “那你倒是說說,進了誰的腰包啊?宋寬?”段愉辰哈哈大笑起來。“對了,本王跟你家公子玩骰子,他的錢都在本王這兒呢哈哈哈哈……”  高哲有些急了。“信王殿下,您看還能不能商量商量?一年四萬兩實在拿不出來啊。”  “本王沒心情跟你嗦,拿不出來就滾蛋。”段愉辰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還準備去下一個漁場收賃金呢。  高哲見狀,趕忙攔住他。這漁場的生意要是告吹,回府之後他根本沒法交代。“等一下!信王殿下啊,您要是不租給小人,您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別人租啊。咱們再商量商量……”  季臨上前一步,準備把人趕走,段愉辰瞧著那高哲糾纏的模樣,抬了抬手,製止了他,親自上前。  “你是什麽身份,敢攔本王?”  高哲心道回去也是挨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梗著脖子說:“王爺您身份顯貴,可是也不能欺負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啊。這漁場租了五年都是那麽個價,突然要漲錢,這說不過去啊。”  段愉辰冷笑一聲:“平民百姓?你們宋家老爺可是當今的首輔大人,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你這個管事大人是不是有些過分謙遜了啊?”說著,他拿折扇指了指河麵上的那些漁船。“平民百姓說的應該是他們這些人吧?前年永清河大澇,本王免了漁場賃金,可是你們宋家呢?這些佃戶今年才還完前年的賃金,你還好意思說,四萬兩銀子拿不出來?”  高哲被他一席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支支吾吾地正想著該如何反駁,段愉辰一揮折扇,不耐煩道:“趕緊讓開。”  高哲實在沒法子了,換上一副哀求模樣:“信王殿下啊,不是小人不願漲租金,小人說了不算啊。”  “那好辦,你現在就去讓宋寬來跟本王談。”段愉辰絲毫不肯退讓。“還是那句話,四萬兩銀子一分也不能少。”  高哲重重地歎口氣,這話他可沒法兒說,要是讓主人家知道這漁場租不下去了,他這個主事也別幹了。  段愉辰瞧著他模樣,玩味道:“本王急著去下個漁場呢,你再不讓開,信不信本王把你扔水裏去?”  高哲趕忙說:“信王殿下,價錢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小人自己跳下去,行嗎?”  “哦?真的?”段愉辰狀似突然來了興趣。  “真的!”高哲趕忙點頭。  段愉辰二話不說,伸腿一踹,那高哲瘦削的身體一時沒站穩,撲通一下掉進河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愉辰在案上笑得快直不起腰來了。  看著高哲落水,他帶來的那個小廝急了,大喊一聲:“掌事!”說著就要下水救人。  “誒”段愉辰眼睛一斜,拿折扇擋住他。“現在不許救。”  那小廝害怕高哲出危險,又畏懼段愉辰的權勢,幹脆撲通一聲給他跪了下去。“王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師父吧。”  “喲,姓高的還有徒弟啊。”段愉辰一樂,瞥了一眼水裏撲騰著的高哲。“你師父濫收漁民們的賃金,還敢糾纏本王,罰他喝幾口永清河的水不過分吧?”  那小廝不敢回話了,隻看著高哲著急。  段愉辰鐵了心給高哲點教訓嚐嚐,一展折扇,在那兒優哉遊哉地扇起風來。“宋寬那麽難纏,怎麽他家的奴才也要纏著本王不放?真以為本王好欺負不成?”  高哲還在水裏撲騰著,時而露出手臂。“救……救命……王爺……”  季臨見狀,上前看了看水裏撲騰著的高哲,他心裏還記掛著楚淩鈞不讓他惹事的話。“王爺……”  段愉辰趾高氣揚地看著他:“知道錯了吧?還敢纏著本王?”  高哲沒能答出話來,他整個人都浸在了水裏,隻有手臂在胡亂擺動。  又過了一會兒,季臨心下擔憂,低聲道:“王爺,靖安侯說過,不讓您惹事。”  “本王惹什麽事了?誰先招惹的本王?”段愉辰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你是誰的人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幫著別人說話。”  季臨本就臉皮薄,被這麽一說,不由麵露愧色。哪知段愉辰毒舌起來得理不饒人。“這麽聽楚淩鈞的話,改明兒起給你換個主子,以後別跟著本王了!”  季臨心下一驚,立刻抱劍單膝跪地。“屬下知錯!”  段愉辰瞥他一眼,他知道季臨一向是忠心於他的,倒是也沒當真跟季臨生氣。於是上前一步,彎了彎腰親自去扶他。“說你點什麽,還真往心裏去了……”  季臨抿了抿唇,站起身來。  “行了,玩夠了。走吧。”段愉辰合起了這扇,側目瞥了眼高哲帶來的小廝。“趕緊去把你師父救上來吧。”  “謝王爺,謝王爺!”小廝不住磕頭。  季臨這才放下心來,跟在段愉辰身後離開了。  坐在轎子裏,段愉辰本打算再去田莊瞧瞧。畢竟,他手中不僅有幾處漁場,田莊也不在少數,這些田莊每年的賃金也是個不小的收入。  半路上,段愉辰又犯了困。他心道都怪楚淩鈞早上起得太早,讓他沒睡到日上三竿才導致犯困。於是讓季臨打道回府了,準備回去補個覺再說。  回到靖安侯府,剛準備補覺,卻聽到一聲急促的敲門,隨後季臨直接推門而入。  “王爺,不好了。府裏來了好多玄羽衛。”季臨低聲道。“他們說王爺手中出了命案,宋府的高掌事溺水而亡,讓您走一趟。”  段愉辰霎時清醒了。  【作者有話說】  玄羽衛≈錦衣衛第25章   段愉辰出門一瞧,隻見十幾名玄羽衛站在院子裏,各個手持墨翎刀。  玄羽衛是大晟皇宮的一支護衛,掌逮捕、偵察、審訊、緝拿等職責,直接向皇帝負責。京城中普通的案件向來是由鳳京府衙負責,他沒想到,此事居然會驚動玄羽衛。  “聽聞在永清河漁場,王爺與宋府一名掌事發生衝突,導致其溺水而亡。”那玄羽衛的頭領沉聲道。“還請王爺跟隨下官走一趟。”  “高哲死了?”段愉辰大驚失色,“怎麽可能?!他才在水裏待了多久?”  “還請王爺不要讓下官為難。”玄羽衛頭領麵容嚴肅,“請!”  段愉辰斂了平日裏一貫玩世不恭的模樣,皺起了眉。他實在沒想到,高哲居然就這麽死了。  “王爺是想讓下官強行將王爺帶走嗎?”玄羽衛頭領高聲道。  段愉辰握了握拳頭,臉色十分難看。踟躕很久,最終,他還是走上前去。  “王爺……”一旁的季臨有些無措地叫了他一聲。  段愉辰心亂如麻,隻得低聲道:“你馬上去一趟京郊大營,把楚淩鈞叫回來。”  “是!”  楚淩鈞得知消息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已經鬧到了禦前。  不過細想也知,一個是當朝親王,一個是內閣首輔家的主事,即便將此事報官,鳳京府尹也不敢攬這件事情。  更何況,宋家尤其是宋寬本就跟段愉辰不對付,抓到這麽個事情,他定然會鬧得越大越好。  楚淩鈞在路上換下輕甲,換上朝服,進宮後就被請進了養心殿的西暖閣。他剛一走進去,隻見永嘉帝正坐在案後,神情寡淡,司禮監掌印太監馮皎伺候在他身側,周圍站著的是內閣首輔宋閱和他兒子宋寬,在場的還有刑部和鳳京府尹衙門的幾位官員。而段愉辰跪在案前,垂著腦袋一副認罪模樣。  聽到有人進來了,段愉辰不禁回頭,兩人對上視線,楚淩鈞看著他,隻見他低垂的眼尾楚楚可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全然沒有半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模樣。  楚淩鈞神色不變,借著朝服寬闊袖子的遮擋,他右手掌心朝下,輕輕一壓,動作幅度極小,可段愉辰卻看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讓他別慌張,安下心來。  “微臣楚淩鈞,叩請陛下聖安。”楚淩鈞跪地朗聲行禮。  “免了。”永嘉帝抬了抬手。  “謝陛下。”楚淩鈞站起身來,卻又恰好跟宋閱對上目光。宋閱年歲不過五十出頭,可是看上去卻如同年逾耳順,老態龍鍾的模樣,臉上盡是褶皺,目光渾濁又透露著周旋朝堂三十餘年的刻薄和精明。  除了在每日的早朝上,兩人這麽麵對麵相見,還是在楚淩鈞剛回京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過去數月了。當日,永嘉帝將調查黴糧和冬衣之事交給宋閱,然而數月過去,宋閱到現在都還沒有給個交代,仿佛這件事情已經隨著時間的推延而被眾人所遺忘。  楚淩鈞麵不改色地看著宋閱,兩人對視片刻,最終宋閱還是移開了視線。  “方才說到哪兒了?”永嘉帝聲線帶著幾分慵懶。  “回稟陛下,這起案件,鳳京府衙和刑部皆不敢擅專,究竟該如何秉公處理,還請陛下聖裁。”一名刑部官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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