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永嘉帝斟酌片刻,似乎在思索事情的可行性。過了許久,他望向宋閱。  “宋愛卿,你怎麽看?”  宋閱垂目,拱了拱手道:“老臣不敢擅專,一切任憑陛下做主。”  永嘉帝又想了一會兒,說:“也罷。朕允了你。不過從前並無代為受刑的先例,你執意如此,那便廷杖數目翻倍,你可有異?”  楚淩鈞依舊麵不改色,隻抱拳道:“微臣謝陛下隆恩。”  “這怎麽行?”段愉辰打斷道。“八十廷杖這豈不是要人性命?我不要他代我受罰!皇兄你打我吧,一人做事一人當,打死我算了!”  永嘉帝氣得冷笑不止。“你當真以為朕不敢處置你?這次是看在楚卿的份上,先給你記在賬上,你今後若是再惹什麽禍事,那便新賬舊賬一起算。”  段愉辰更是難受,他咬了咬唇,紅著眼睛看向楚淩鈞,後者神色稍緩,低聲勸道:“好了,別再讓陛下生氣了。”  永嘉帝:“諸位愛卿,可還有什麽想說的?”  殿內無一人發言,段愉辰提了一口氣還想再求情,卻被楚淩鈞摁住了手腕。  永嘉帝站起身來,一旁的馮皎趕忙上前相扶。“既然如此,今日就先到這裏,朕也累了。把人帶下去罷。”  “恭送陛下。”  永嘉帝回了西暖閣,在場之人行了禮也都一一退下。楚淩鈞站起身來,玄羽衛上前,準備把他帶去受刑。段愉辰看了看永嘉帝離開的方向,又看看那些玄羽衛,急切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抓住了他的手:“……你別走!”  楚淩鈞看了看碸他,說:“你先回府。”  “我不!”段愉辰忙道。“我……我在這裏陪你。”  “陛下讓你思過十日,你又忘了?”  “可是你怎麽辦?”  “放心吧,沒事。”楚淩鈞說。  段愉辰搖了搖頭,“我得帶你回去。”  “你非要看著我受刑?”楚淩鈞無奈輕歎口氣,“一會兒會嚇著你的。”  段愉辰的眼眶愈發泛紅,沒有說話,卻始終不肯離開。  “靖安侯,該走了。”一旁的玄羽衛催促道。  楚淩鈞點了點頭,他勸不動段愉辰便也放棄了,隨後跟著玄羽衛離開了。段愉辰實在跪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膝蓋疼得厲害,隻得踉踉蹌蹌地跟在他們身後。  養心殿偏殿把守者十幾名玄羽衛,一個個手執墨翎刀,滿麵肅容。偏殿庭院中戒備森嚴,一條長一丈,寬三尺的刑凳放在庭院正中間。監刑官是方才的那位刑部官員,如今正坐在主位上。  段愉辰進不去庭院,隻能站在欄杆外麵看著。他從前沒見過廷杖的陣勢,卻知曉廷杖的威力。他看了看玄羽衛手中的廷杖,那廷杖又粗又長,一端呈槌狀,還包了鐵皮。但凡一杖打下去都難以忍受。聽聞,曾有體弱的官員二十多杖便咽了氣,段愉辰實在難以想象,楚淩鈞該如何挨過八十杖。  一想到這裏,他就鑽心的難受。  再看楚淩鈞,他站在長凳旁邊,麵不改色,又自行脫去朝服,隻餘身上那件白色中衣,隨後便俯身在長凳上。  段愉辰十分焦急,可此時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廷杖還未開始,他的心髒便怦怦跳了起來。  一名玄羽衛問道:“靖安侯,可準備好了?”  楚淩鈞:“有勞。”  廷杖被高高舉起,攜著千鈞之力落下,啪的一聲落在楚淩鈞身後。楚淩鈞悶哼一聲,蹙緊了雙眉。  聽著那聲音,段愉辰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他緊緊抓著欄杆,看著兩側的廷杖不斷落下,心焦如焚。監刑官坐在主位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數著廷杖的數目。  不過十幾杖,楚淩鈞的鬢角便滲出了汗。他緊擰著眉頭,一聲不吭。  段愉辰揪心得厲害,最後實在受不了了,高喊一聲:“能不能輕點啊!輕一點!”  自是沒有人理會他。  又是過了十幾杖,楚淩鈞的白色中衣上已經滲出了血跡。他半闔著雙眸,額頭上的汗水順流而下,打濕了睫毛,又滴入眼睛裏,讓他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段愉辰看著他衣裳染了血,更是驚慌失措。“讓你們輕一點!聽到沒有!皇兄沒讓你們打死他,至於下這麽狠的手嗎!”  楚淩鈞從前常年征戰,武功自是高強,內力也算深厚。如今他暗自運功調息,然而聽著身後那個大呼小叫的聲音,他皺著眉,實在靜不下心來以內力護體。  五十杖過後,鮮血已經將他衣裳染透了。不僅如此,還將廷杖上的鐵皮染成了紅色。每次落下又抬起,甚至還能挑起一小串血珠。  段愉辰看在眼裏,心疼不已,眼尾通紅,他用力搖著欄杆,聲音也泛著酸:“求你們了!他快沒命了!輕一點!求你們了!我給你們錢!”  “……”  楚淩鈞痛得已經有些神誌模糊,半闔著眸,但由於段愉辰的嗓門實在是很大,他自然能聽到他的話。  從前朝中有官員被罰廷杖,為了少受些苦,確實有人暗中行賄。但是像段愉辰這樣扯著嗓門喊“給你們錢”的,還真是第一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永嘉帝招來,再定他一個行賄的罪名。  很快,監刑官口中的數字已經到了六十。楚淩鈞已經一動不動了,仿佛已經暈了過去。  段愉辰眼尖,發現了他沒了動靜,大驚失色。“楚淩鈞!”  眼看著段愉辰直接翻進了欄杆,監刑官抬頭,厲聲喝道:“攔住他!”  兩名孔武有力的玄羽衛上前,扭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近前。段愉辰用力掙紮著:“放手!”  然而,他再怎麽掙紮,都拗不過那兩個訓練有素的玄羽衛,眼看著廷杖還在不斷地起落,血珠滲透衣裳滴落在地,段愉辰卻怎麽也夠不到他,他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他都暈過去了你們還打!本王要告訴皇兄!”  段愉辰痛哭不止,最終跪倒在地上,然而仍被玄羽衛鉗製著,讓他無法近前。  “別打了!還剩多少!本王替他挨還不行嗎!”  監刑官始終不為之所動,就這麽任由段愉辰哭喊著。伴隨著他口中的數字終於變成了“八十”,玄羽衛手中的廷杖也停了下來。楚淩鈞俯身在長凳上,受刑之處皮肉鮮血黏連,已經成了一片血紅色的泥濘。  “楚淩鈞!”段愉辰最終掙脫開玄羽衛的鉗製,跑上前去抱住他,看著他緊閉的雙眸,他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臉頰,聲音不斷顫抖著。“楚淩鈞……楚瀾玉!醒醒!”  此時,楚淩鈞麵容蒼白,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說】  針對這幾章的質疑,有必要說一下,王爺前期可能做的混賬事情確實很多,也經常需要侯爺給他收拾爛攤子。但他實際上一直在收斂鋒芒,韜光養晦。這一次確實是被算計了。  如果能堅持看到後麵,就會發現王爺有著層層馬甲,有很多事情,都是王爺幫助侯爺發現了真相。總之,本文確實是【強強】,看完全文的話絕對不會質疑這一點。第28章   楚淩鈞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段愉辰嚇得不輕,不斷地叫著他的字:“瀾玉,瀾玉……”  “瀾玉……王妃!”  楚淩鈞汗涔涔的長睫終於微微抬起些許,目光虛弱,眼神卻仿佛難以聚焦一般。  段愉辰滿是淚痕的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你還活著……”  “……”楚淩鈞嘴唇翕動幾下,聲音極弱,幾乎難以聽到。“盼著我點好,行不行……”  段愉辰抽了抽鼻子,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怕你暈過去了,就醒不過來了!”  楚淩鈞臉色蒼白,低聲道。“我倒是想暈過去,可是……你快吵死了。讓我如何暈過去?”  段愉辰眼淚不停地掉,抽泣著說:“你等等,我馬上帶你回府。”  楚淩鈞顫抖著伸出一隻手,試圖給他擦眼淚。“哭什麽哭……等我死了再哭。”  段愉辰咬了咬牙,握住了他的手。“楚瀾玉,你盼自己點好,行不行?”  楚淩鈞又動了動唇,仿佛想說什麽話,可是他的聲音愈來愈低,段愉辰仔細聽也聽不到,再一看,隻見楚淩鈞當真已經昏過去了。  “楚淩鈞!楚……”段愉辰看著他當真暈了過去,嚇得不輕,他想抱他起來,帶他回府,卻又擔心直接抱他會碰到他的傷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八十廷杖執行完畢,監刑官已經去找永嘉帝複命了,恰在此時,馮皎走了過來,看著段愉辰在不停地哭喊,歎了口氣,招呼那幾個玄羽衛去把人扶起來。  “別碰他!”段愉辰滿臉淚痕,他擔心這群下手沒輕沒重的玄羽衛會弄疼楚淩鈞。  馮皎上前勸道:“信王殿下,您這是何苦呢?總得先把侯爺送回府上醫治,不是嗎?”  “你們把他打得這麽重,連步輦都沒備,如何送他回去?”段愉辰罵道。  馮皎勸道:“信王殿下,您現在還是戴罪之身呢,如今侯爺陪著您一同受罰,哪兒還能受步輦的待遇?”  段愉辰一咬牙,起身就要走:“我去找皇兄!”  馮皎忙把人攔住:“萬歲爺已經睡下了!王爺還是莫再去找罵了。”  “這不行那不行,你要本王怎麽辦?”  馮皎歎口氣:“按照規矩,玄羽衛隻負責把人帶出宮,剩下的就隻能靠家屬自行想辦法了。”  “你……”  段愉辰恨得牙癢癢,玄羽衛上前,準備強行架起楚淩鈞。段愉辰剛想阻止,恰在此時,門外突然進來一人。  “慢著!”  段愉辰聞聲望去,眼前一亮。  “彥兒,快來。”  隻見段寧彥迎麵走來,身後還跟著一頂軟轎和幾名隨從。  馮皎先行了一禮:“老奴見過二殿下。”隨後,在場的所有玄羽衛紛紛單膝跪地行禮。  自段愉辰出宮建府以來,他與段寧彥鮮少見麵,這些年以來,最多是在宮宴上見過幾麵。如今數月未見,十歲的少年仿佛又長高了許多,舉止投足之間,更添幾分皇室嫡長子的威儀。  段寧彥隨口道了一句“免禮”,快步上前來,想看看楚淩鈞傷勢如何,卻他已經暈了過去,忙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打開蓋子,倒出一粒藥,喂給了他。  段愉辰看在眼裏,想必是止疼一類的藥物,便也沒有細問,忙道:“彥兒,能不能送我們出宮?”  段寧彥點了點頭,吩咐下屬:“先把人扶上轎。”  幾名下屬上前,將楚淩鈞扶起來,段愉辰看在眼裏,不免心焦。“輕一點!”  幾名玄羽衛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二殿下,這恐怕不合規矩。”  段寧彥回頭,正欲開口,段愉辰先惱了:“什麽不合規矩?不合哪一條規矩?”  玄羽衛說:“犯人受廷杖過後,該由玄羽衛帶出宮,再交到家屬手中。”  段愉辰十分不耐道:“本王就是家屬,現在把他帶走,有什麽問題?”  玄羽衛仍十分堅定道:“這不合規矩,二殿下更不能親自送靖安侯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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