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嫣哭著搖搖頭。 “那就是彥兒得罪過你?” 宋錦嫣還在哽咽著,“臣妾……臣妾真的隻是一時糊塗,沒想害二殿下……” “那你是想如何?”永嘉帝定定看著她。“先前,朕曾經發落過彥兒,你是不是就以為,沒有人會跟暄兒搶太子之位了?” 被一語說中,宋錦嫣低下頭,麵露愧色。 永嘉帝眯了眯眸,神色裏劃過一抹厭惡:“朕平日裏最不喜的,就是旁人對太子之位指手畫腳。暄兒有你這樣的母妃,就永遠不會是太子。” 宋錦嫣猛然間抬眸,眼淚簌簌而落:“陛下……” 永嘉帝深吸一口氣:“朕還有最後一事。你的所作所為,可有人指使?” 宋錦嫣搖頭。 “宋閣老呢?”永嘉帝皺著眉。“他可曾知情?” 宋錦嫣又搖了搖頭,然而她卻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陛下!臣妾真的知錯了!陛下看在叔父年事已高的份上,原諒臣妾一次……臣妾……臣妾願意向皇後娘娘和二殿下賠禮道歉!” 永嘉帝冷笑一聲,目光中似嘲諷,似哀戚,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皇後連朕都不會原諒,又豈會原諒你。” 最後,永嘉帝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馮皎。” “老奴在。” “去傳話,命宗人府立刻釋放靖安侯和二皇子。”永嘉帝沉聲道。 “是。”馮皎應下,然而他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些什麽,又說,“陛下,二殿下在刑部,不在宗人府。” “刑部?”永嘉帝蹙眉。“彥兒為何會在刑部?” “回稟陛下,宗人府審問二殿下無果,是宋閣老命人將二殿下帶去刑部審問的。” “嗬……宋閱倒是好大的膽子。”永嘉帝睨了一眼宋錦嫣,看得她身子一顫。 “你派人走一趟刑部,把彥兒接回承乾宮。”永嘉帝閉了閉目。 “老奴遵旨。” “至於淑貴妃。”永嘉帝神色暗淡。“陷害皇子,德行不堪。褫奪封號,廢為庶人。” “陛下!”宋錦嫣大慟,膝行幾步,撲到他身上痛哭不已。“陛下,臣妾不要!還請陛下念在往日情分上饒了臣妾一次……” 馮皎見狀,給一旁的宮女們使了個眼色,命令她們把宋錦嫣拉開。 聽著她的哭聲,永嘉帝依舊不為之所動:“看在你身子尚未完全恢複的份上,朕準你留在延禧宮。但是從今日開始,延禧宮無詔不得任何人進出。” 宋錦嫣被宮女們強行拉開,依舊跪地痛哭不止:“陛下!臣妾死不足惜,可是暄兒不能沒有母妃啊……他才十一歲,陛下……” 永嘉帝已經轉過身去,聞言,卻又遲疑片刻,最終對馮皎說道:“派人把暄兒送去擷芳殿。” “是。” 寢殿裏,仍不斷傳來宋錦嫣的哭聲,永嘉帝離開了延禧宮之後,宮門立刻落了鎖。 永嘉帝走到轎輦前,正欲上轎,卻突覺一陣心絞痛,臉色慘白,他下意識捂住心口,卻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 “陛下!”馮皎嚇壞了,驚叫道。“來人!傳禦醫!” 【作者有話說】 明天瀾玉和阿辰就能見麵啦第72章 養心殿裏,濃鬱的龍涎香混合著藥香,下人都在忙碌著,嬪妃們在外跪候,禦醫們在商議著永嘉帝的病情。 馮皎一直侍奉在旁,瞧見龍榻上永嘉帝緩緩睜開眼睛,忙招呼太醫:“陛下醒了。” 禦醫曹珍吉忙走過來,給永嘉帝切脈,片刻過後,方才開口:“陛下已經無事了,往後,還要好生保重龍體。” 馮皎忙問:“陛下許久未曾犯過心疾,今日這是怎麽回事?” 曹珍吉:“還是舊疾。本無甚大礙,隻是今日陛下急怒攻心,這才導致舊病複發。” 永嘉帝閉了閉眸:“退下罷,朕無事。” 曹珍吉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寢閣隻剩下了兩個人,馮皎上前,低聲問道:“各宮嬪妃都在外麵,主子可要讓哪位娘娘來侍疾?” 永嘉帝:“皇後可在?” 馮皎略一遲疑:“皇後娘娘……不在。” 聞言,永嘉帝神色稍暗:“那就讓她們都回去罷。” “是。” 馮皎遣散了各宮嬪妃,恰好宮人送來了藥。永嘉帝用藥之時,突然開口聞道:“馮皎,你覺得宋閣老可知曉此事?” “啊?”馮皎有些不明所以,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陛下說的應該是淑貴妃如今已是宋庶人之事。“這……奴才不敢妄加揣測。” “你盡管揣測。”永嘉帝說。“朕恕你無罪。” 馮皎思索一陣,低聲說:“老奴確實不清楚宋閣老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但是老奴心想,兩位殿下之間,宋閣老定然還是更喜歡大殿下的。畢竟,大殿下身上也有宋家的血脈。” 聽了這話,永嘉帝神色又沉了下來:“朝堂和後宮爭鬥不休,朕都可以容忍。可是朕最忍受不了的,就是他們覬覦這個太子之位。” 馮皎心思一時千回百轉,試探道:“陛下可要傳喚宋閣老前來問話?” 永嘉帝:“你以為宋閱跟淑妃一樣蠢,問話就能問出來?” 馮皎一聽,麵露難色:“老奴愚笨,本就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主子莫要為難老奴了……” 永嘉帝長歎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把藥盡數飲下,將藥碗放到一旁。“傳令下去,內閣首輔宋閱年事已高,朕允他辭去首輔之職,就讓他平級調往金陵,繼續當他的吏部尚書罷。” 金陵是晟朝的陪都,與鳳京府一樣,也有一套完整的官製,但卻幾乎沒什麽實權。向來被當做致仕之前的官員們養老的地方。若是被調往此處,基本上就相當於離開朝堂了。 “是。”馮皎默默答了一聲。“主子,還有一事,奴才不知當不當講。” “想講就講。” “方才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遣人把二殿下送回承乾宮。”馮皎低聲說。“回來的人稟報,二殿下在刑部……受了些傷。” 永嘉帝皺了眉:“傷從何來?” “……是拶刑。聽聞,是宋閣老的旨意,要刑部務必審訊出結果。然後就……”說到這裏,馮皎故作遲疑,沒有繼續說下去。 永嘉帝冷了臉色。“宋閱他好大的膽子,還敢對彥兒刑訊逼供?” 馮皎連忙道:“主子,主子消消氣。太醫說了,您不可再動怒。” “怪不得阿音沒過來,她應當是在照顧彥兒……”永嘉帝閉了閉目,輕聲道。“彥兒傷勢如何?” “奴才……不知。”馮皎低聲說。“但是想必不會太重。刑部應該知曉分寸,若真傷到了二殿下,他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嗬……”永嘉帝倏地冷笑一聲。“彥兒若真留下什麽傷,豈非就相當於把太子之位讓出去?” 按照晟朝的慣例,太子的人選,身上是不能有任何殘疾。想到這裏,馮皎不由深吸一口氣:“這……若是宋閣老當真有這個心思,他的膽子也未免也太大了些。” 永嘉帝沉著臉色,思索許久,又道:“傳旨,內閣首輔宋閱三朝元老,如今年邁,朕允其致仕,限三日內做好與內閣和吏部的交接。” “……是。”馮皎應下。 永嘉帝躺在榻上閉了閉目:“讓皇後過來一趟。” “現在?” “就說,看在朕已經無罪釋放彥兒和瀾玉的份上,讓她來探望探望朕。”永嘉帝低聲說。 “……老奴遵旨。” 楚淩鈞走出地牢的時候,耀眼的日光照得他下意識眯起了雙眸。不知不覺間,他居然已經在宗人府待了五日。等到適應了室外的光線,他方才睜開眸子,走向宗人府的大門。 “瀾玉!” 大門大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緊接著,那個身影闊步走上前去,隨後用力抱住了他。 段愉辰深吸了一口氣,將他抱得很緊。 身上的鞭傷還未完全結痂,楚淩鈞被他碰到傷口,不由身形一僵。 “想你了,瀾玉……”段愉辰悶聲道。 傷處隱隱作痛,楚淩鈞卻不忍心推開他,反而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我在。” 段愉辰緩緩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身上的全部負重,但卻仍不肯放開他。 “快說,你也想我了。” 楚淩鈞覺察出他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哽咽,想了想,垂下了眼簾:“嗯……想你了。” 段愉辰始終抱著他,很久都沒有放開。而楚淩鈞就這樣任他抱著,感受著彼此身上的溫度。 楚淩鈞想著如何安慰他,片刻之後方才開口:“抱著你都有點硌得上了,這幾天沒顧上好好用膳吧?” 段愉辰最終還是放開了他,眸中帶著幾分埋怨:“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看看你,都瘦了!” 楚淩鈞神色稍緩:“我這裏待了這些天,瘦幾兩是應當的。倒是你,”他抬了抬手,想去觸碰他的眉眼,然而手停在半空中,最終卻還是負到了身後。“何止是沒好好用膳,想必,也沒好好休息。” 段愉辰更不高興了,索性側過身去,一副賭氣的模樣。 本想好好哄人的,楚淩鈞也不知道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他輕歎口氣,輕輕牽起段愉辰的手。“好了,先回家。” 段愉辰意思意思想甩開他的手,但楚淩鈞卻牽得很緊,段愉辰故作不滿,偏偏站在那裏不動。 “你身上的傷,好的如何了?” 楚淩鈞:“好得差不多了,你送來的藥很好用。” “讓我看看你的傷。”段愉辰悶聲道。 楚淩鈞心裏直歎氣:“回家,回家再說。” 段愉辰臉一撇,更不滿意了。 楚淩鈞無奈道:“又怎麽了,大小姐?” 段愉辰哼哼幾聲,麵色不善地瞧著他:“回家回家,就怕在外麵被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