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愉辰:“衣裳脫了,讓我看看。” 楚淩鈞深吸一口氣,寢衣剛剛穿好,無奈隻能起身,把暗扣解開。隨後他背過身去,緩緩將寢衣脫了下來,露出寬闊的脊梁。 伴隨著他的動作,段愉辰也看到了他背上密密麻麻的傷。 那日在宗人府中,段愉辰送去的傷藥是上好的金瘡藥。但無論是什麽靈丹妙藥,也不可能將那六十道鞭痕盡數抹去。如今,那些傷處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但依舊能隱隱看出當初施刑時帶來的痛苦傷痕縱橫交錯,整個脊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 而且,楚淩鈞的身上不隻有那六十道鞭傷的痕跡,還有不少刀劍舊傷,各種各樣的傷痕重疊,看在眼裏,讓段愉辰的神色也暗了下來。 楚淩鈞無聲輕歎口氣:“非得看,可是嚇到了?” 說著,他正欲把衣裳重新穿好,段愉辰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怎麽了?”楚淩鈞有些不明所以。 段愉辰沒有答話,他抬手,撫上那些結了痂的傷口:“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但是傷口還在長新肉,被這樣觸碰,難免癢得很…… 哪知,段愉辰微微傾身,雙唇觸上了他傷痕,輕輕落了一個吻。 楚淩鈞身子一僵,脊梁莫名生了幾分涼意。 段愉辰的吻很輕,像是小動物為受傷的伴侶舔舐傷口一般。那樣的觸覺讓楚淩鈞有些微微不適,很癢,他的呼吸仿佛都停滯碸了。 “……好了。”楚淩鈞輕聲製止他。 “明天再讓大夫看看吧。”段愉辰說。“能不留下疤痕最好。” 楚淩鈞輕“嗯”了一聲,默默把寢衣穿好。 熄燈之後,兩人躺在榻上。 不知為何,楚淩鈞總覺得,給他看過傷之後,這家夥好像真的消停了,也不鬧騰了。這樣的段愉辰,居然讓他一時有點不適應。再聯想方才他看到他傷處的時候,臉上露出的那種失意的神色…… 他好像很不喜歡那些結了痂的醜陋傷疤,還要他再找大夫看傷。 楚淩鈞背對著他側躺著,不由垂了垂長睫。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閉上了眼睛,準備醞釀睡意。 然而,旁邊的人卻仍時不時動一下,仿佛一直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入眠。 “你怎麽了?”楚淩鈞輕聲道。 “……有些睡不著。” “嗯?”楚淩鈞微怔,下意識問,“為何?” 段愉辰輕輕吐出一口氣,“你白天睡一整天試試。” 楚淩鈞一聽,心裏這才放鬆了下來。隨後,翻了個身麵對著他,伸出手臂想去摟他。 段愉辰卻下意識往後退了退身子。 “你……”楚淩鈞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說。以往段愉辰睡不著,次次都會往他懷裏擠,這一次,楚淩鈞想主動去摟他,卻被躲開了。 “你的傷還在結痂。”段愉辰小聲說,“我怕會蹭到。” “……”楚淩鈞隻得作罷。 不知道怎麽回事,楚淩鈞仿佛也有些睡不著了。 過了很久,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些傷疤,是不是很難看?” “這個嘛……”段愉辰若有所思,“確實不好看。但是也沒什麽,等痂掉了,找大夫瞧瞧,用藥塗一塗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楚淩鈞又問:“你是不是很不喜歡?”不喜歡那些醜陋的傷痕。結痂之後像一條幹涸了的裂縫;即便落了痂,也會留下難看的印子。 段愉辰想了想,說:“你這話問的……我又沒有那什麽特殊的癖好,怎麽會喜歡你身上的傷呢?” “……”楚淩鈞不再說話了。 段愉辰:“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楚淩鈞:“沒什麽。” 過了很久,段愉辰深吸一口氣,突然說:“瀾玉啊,你不會是覺得我在嫌棄你身上的那些傷吧?” 楚淩鈞神色一僵。 “唉,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段愉辰想解釋,卻有些力不從心。“我說不喜歡不是那個意思……難道你要我說,我喜歡你受傷的樣子?” “……”楚淩鈞頗為無言。 段愉辰十分為難:“要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有點……太變態了?” 楚淩鈞頗為迥然,不由輕咳一聲:“我沒有那樣想……” 段愉辰看了看他,假意不滿道:“才怪呢。你這個悶葫蘆,別人看不透你的心思,我還看不出來?你剛才分明就是誤會我了。” “抱歉。”楚淩鈞輕歎口氣。 段愉辰避開他的傷,小心翼翼摟住他:“你明明知道我那麽喜歡你,怎麽會嫌棄你身上的那些傷呢?” “真的?”楚淩鈞抬了抬眸,他自是相信他的,可到了這個時候,卻依舊忍不住多問一句。 段愉辰笑了笑:“要不然,我證明給你看?” “如何證明?” 段愉辰湊近了些許,在他耳邊輕聲說:“讓我從背麵來一次,不就好了?”他眨眨眼睛,彎眸而笑,“我不介意一邊看著你背上的傷一邊……還從來沒有試過這個姿勢呢。” “……”楚淩鈞方才還滿是希冀的神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麽樣啊瀾玉,你不想嚐試點新的姿勢嗎?” 楚淩鈞不由長歎一口氣。他剛才到底在擔心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 如果可以的話,能留一點評論嗎()第74章 次日。 昨夜被鬧得一晚上沒睡好,但是寅時二刻,楚淩鈞還是準時醒了過來。 天剛蒙蒙亮,屋裏還是黑的。楚淩鈞起身穿衣的時候,微弱的動靜讓段愉辰醒了過來。 段愉辰翻了個身,他把被子團成一團當抱枕抱著,然後眯著一隻眼睛瞧著他。“起這麽早啊?” “有早朝。”楚淩鈞取來中衣。“時候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段愉辰確實困,可是想到又得一天見不到楚淩鈞,於是忍著困倦打了個哈欠:“你才剛被宗人府放出來,都不能休息幾天。” “京官無故不去早朝,是要被罰俸的。”楚淩鈞將中衣穿好。 段愉辰幽幽一歎:“舍不得你。早朝結束就回來,好不好?” “今天許是要回來得晚些。” “嗯?有事?” “我得去看看彥兒。”楚淩鈞一邊穿靴子一邊道。“當初他被刑部帶走,到現在我都一直沒見過他。” 一聽到段寧彥的名字,段愉辰神色微僵,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楚淩鈞洗漱畢,從衣架上取來朝服,披在身上穿好。沒聽見段愉辰說話,他不由轉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段愉辰視線微有躲閃,最後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聽說皇兄已經派人把他送回承乾宮了,有皇後娘娘在,彥兒肯定沒什麽事。” 楚淩鈞輕“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但還是去看看他才能放心。” 段愉辰張了張口,想說什麽,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說。 楚淩鈞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在想什麽?” 段愉辰回過神來:“沒,沒什麽……”他下了床,走到他身前摟住他的腰身,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想你快要走了,多讓我親一會吧。” 說著,段愉辰正要往前湊,楚淩鈞目光淡淡,身子微微後傾,躲開了。 楚淩鈞看著他有些鬱悶的神色,還是在他頰側落了一吻:“時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段愉辰抿了抿唇,放開了他:“那我等你回來。” 今日早朝,眾人在奉天殿足足站了半個時辰,卻不見永嘉帝的人影。在等待的過程中,朝臣們偶有交頭接耳打發時間。有的在猜測今天早朝陛下為何遲到,有的在討論前段時間淑貴妃中毒流產的事情。 楚淩鈞聽了幾句,跟他知道的幾乎沒什麽差異。前些日子,淑貴妃宋錦嫣懷了一個死胎,最終流產。且還自導自演了一場戲,用來陷害二皇子段寧彥。後來被信王段愉辰調查出真相,太醫賀長蓮最終招認,一切都是宋錦嫣設的計。最終,宋錦嫣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 但與此同時,宋閱竟然卸任了內閣首輔和吏部尚書,且致仕了。卸任速度之快,連今日早朝都沒來。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宋閱致仕,跟宋錦嫣的事情脫不了幹係。 楚淩鈞不由心下起疑,宋錦嫣的錯處,永嘉帝為何會遷怒於宋閱?他想起從前的冬衣黴糧案,永嘉帝明明是極其依賴於他的。畢竟,很多永嘉帝無法直接出麵的事情,都讓宋閱代替了。 又過了一刻鍾的時間,永嘉帝還是沒有來。最終,馮皎從後殿走了進來,稱陛下生病了,早朝停一日。於是,眾臣跪安後,離開了奉天殿。 楚淩鈞走在石階上拾級而下,恰好有兩個文官走在旁邊,小聲說著話。 左邊那個文官說:“宋閣老有讓大皇子做儲君的心思!陛下最厭惡的,就是朝臣對儲君之事指手畫腳。想必,就是因為這件事,宋閣老才被迫致仕的。” “非也非也。”右邊那個文官說。“你還不知道吧?當初二殿下在宗人府的時候,宋閣老把他調到刑部,還刑訊了他,咱們陛下知道此事,這才動了怒。” 左邊那個文官大驚:“什麽?竟有此事?” 聽到這裏,楚淩鈞霎時皺了眉,他闊步走上前去,抓住那名文官的胳膊。“你說什麽?” 那文官哪能預料到有人突然會拉扯他,嚇得打了一個趔趄,回頭一看,忙把胳膊收回來,麵色不善:“靖安侯大人這是幹什麽!這可是在奉天殿!” “你剛才說的,刑部對二殿下用刑是怎麽回事?”楚淩鈞沉聲問道。 那文官四處看看,唯恐多說話給自己惹來什麽麻煩,於是擺了擺手說:“……下官也隻是道聽途說的,未必是真,靖安侯大人還是不要再問了。” 說著,他拉著同伴趕忙離開了。 楚淩鈞站在那裏,臉色越來越難看。 起初,宋錦嫣剛剛流產,永嘉帝確實允準刑部參與調查,可是刑部並沒有審訊皇室宗親的權力。將段寧彥從宗人府調到刑部已屬逾矩,宋閱竟然還會對他動刑。難道他是不要命了嗎…… 楚淩鈞原本想著段寧彥今日若是在擷芳殿上課,就可以去看看他。可若是他受了傷,如今多半是在承乾宮。若是無旨,他身為朝臣是無法前往承乾宮的。若是想去,隻能先去找永嘉帝請旨。 可是今日永嘉帝因病沒來早朝,他未必能夠請到旨意…… 一番計較之下,楚淩鈞還是轉身前往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