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路上,楚淩鈞都在思索一個問題。永嘉帝為何要把殿前司都指揮使的位置給他。 他知道,永嘉帝一直都的忌憚燕梧鐵騎的,這也是段寧彥一直沒有被冊封為太子的原因。但是,從前因為尚有宋閱在,永嘉帝不好出麵的事情,便要宋閱替他出麵。然而,如今宋閱已經不在朝堂,永嘉帝心裏的那杆秤仿佛一下子就失衡了。 所以,永嘉帝才會把他調來這殿前司,戍衛皇宮。 想到這一層,楚淩鈞心裏不禁自嘲了一下。 “大人,這是殿前司十二營的花名冊。”值房裏,一名禁軍將冊子恭敬遞給他。 楚淩鈞接過來簡單瀏覽了一番。“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拱手道:“屬下李昭,是殿前司步軍指揮使,您的副手。” 楚淩鈞點了點頭,將冊子放到一旁。“帶我去十二營看看。” “是。” 辦完了交接,當日便開始任職了。由於皇宮內的巡防是不間斷的,楚淩鈞又剛到這裏,並不是很熟悉日常事務,所以開始的幾天,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忙。 而且,殿前司的禁軍,大多都是從世家子弟中選拔出來的。這幫世家公子出身的禁軍,雖說也算是武職,但他們和燕梧鐵騎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 讓他帶禁軍,幾乎相當於從頭開始帶起。 所以,白天練兵,晚上巡邏,楚淩鈞幾乎忙得脫不開身,更沒有時間回府。一轉眼,他已經十多天沒回過侯府了。 但是,在殿前司任職也有一個好處。在宮裏的時間多了,他就能時常去承乾宮探望段寧彥。十來天過去,段寧彥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禦醫說也沒有留下任何病根。如此,楚淩鈞也將心裏的那塊石頭放了下去。 可讓他頭疼的事情,仍然是殿前司的這幫禁軍。拿著比前線將士多數倍的俸祿,然而無論是體質、武功還是耐力,都比不上前線的將士,且差距甚大。他這才知曉,朝廷養兵的錢,都花在了哪裏。 不止如此,楚淩鈞發現,禁軍中還賭風盛行,屢禁不止。但凡不是當值的時候,他們就三五成群的躲在值房裏賭牌玩骰子。 從前,若是燕梧鐵騎中有人賭博被發現,那早就賞軍棍了。可是禁軍中的人都是些勳貴世家子弟,不乏三品以上官員的兒子,這些人打也打不得。 楚淩鈞實在是頭疼,永嘉帝讓他帶禁軍,真是派給了他一個爛活兒。 這一日,他帶兵巡值回來的時候,果然瞧見幾名禁軍正三五成群躲在值房玩牌。 楚淩鈞站在門口盯著他們許久,不發一言。那些人興致正盛,甚至都沒有發現他們的長官正在看他們。 還是跟在他身後的副手殿前司步軍指揮使李昭上前,將他們驅散,那些人這才瞧見他們的長官來了,忙把桌上的牌收拾了起來,隨手往桌子底下一塞,然後正準備去各忙各的,但聞身後傳來涼涼一句。 “回來。” 那群人無奈又站了回來。 楚淩鈞看了眼李昭,後者從桌子底下把那些葉子牌拿了出來。 “牌是誰的?”楚淩鈞問。 沒人回答。 “怎麽,敢做不敢當?” 過了片刻,才有一人走了出來:“我的。” 楚淩鈞:“叫什麽名字?哪個營的?” “程爍,府軍左衛白虎營的。”那人悶聲回答道。 楚淩鈞轉頭問李昭:“白虎營指揮經曆是誰?” 李昭一聽,有些為難:“大人,程爍他就是……” 楚淩鈞又看向程爍:“腰牌交了,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程爍頗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聽不懂人話?”楚淩鈞仍麵不改色。 “你……你敢!” “三日前,我已經把話放在這裏了。再有在軍中賭博者,降一等,罰二十軍棍,當月俸祿扣光。”楚淩鈞看著他。“你身為白虎營指揮經曆,帶頭違規,我罰不得你?” 程爍左右看看,卻不甘示弱:“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敢動我!我爹定然參你一本!” “哦?”楚淩鈞冷眼看著他,“好啊。我隻盼著你們的爹都來參我,這樣,我就可以卸任這殿前司都指揮使了。” “愣著幹什麽,把他帶下去,立刻執行!”楚淩鈞斥道。 身後幾名禁軍上前,已然將程爍拿下。程爍不服地叫喊道:“你敢!你若動了我,我爹定然不會放過你!” 楚淩鈞並不為之所動,李昭見狀,上前一步低聲說:“大人,程爍的父親是鳳京府京兆尹,程越年程大人。” 楚淩鈞神色自若,淡淡道:“原來是三品朝廷命官的兒子。本侯還以為你是哪位親王的世子,甚至是皇子呢。” “你……” 程爍還欲發作,李昭壓低聲音道:“侯爺,還是不要如此。殿前司從前並不管大家在閑暇時做什麽,侯爺若要重立規矩,還需慢慢來……” “軍中碸令行禁止,什麽叫慢慢來?”楚淩鈞皺了眉。 李昭:“程大人是清官,京城中人人稱頌。若是這般對待他兒子,恐會惹來非議。” 楚淩鈞看了眼還在掙紮的程爍,思忖片刻。 “我不管殿前司從前的規矩是什麽,既然我來了這裏,立了新的規矩,若有違反,一律嚴懲不貸。” 說著,他睨視一眼程爍,又說:“今日暫且饒你。並非因你爹身處高位,而是看在他為官清廉,受人愛戴的份上。既為人子,莫再給他老人家丟人現眼。” 最終,程爍被放開了,卻仍是一臉不服的模樣。 楚淩鈞不理會他,又道:“今日參與賭牌的人,全都去校場跑十圈。再有下次,一切照規矩辦事。” 程爍咬著牙哼了一聲。“跑就跑。” 楚淩鈞不想再跟計較,吩咐李昭去看著他們跑完,自己帶著一隊人去巡防了。 穿過一條宮道,前方就是承乾宮了。遠遠瞧見宮門前的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楚淩鈞不由微微駐足。 “你們先去別的地方吧。”楚淩鈞吩咐道。 禁軍們行了一禮,去別處巡邏。楚淩鈞獨自一人走上前去,在承乾宮門口站定。 段愉辰正在陪段寧彥玩,看到來者,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喲。幾天不見已經成了殿前司都指揮使啦?好威風啊。” 聽著他語氣不善,就知道這廝還在計較先前兩人之間發生的衝突,楚淩鈞不禁皺眉道:“你來幹什麽?” “什麽叫我來幹什麽?”段愉辰一聽,不由輕笑一聲。“本王進宮看看侄兒,也要跟你匯報?” “舅舅!”段寧彥看到楚淩鈞顯然很高興,將手裏拿著的東西舉給他看。“快看,這是四皇叔送給我的竹蜻蜓!” 楚淩鈞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牽起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的五指上。“傷怎麽樣了?” “早就好了!”段寧彥說。 楚淩鈞細細瞧了一番,隻見段寧彥的手確實已經瞧不出受過拶刑的痕跡,這才放心了下來。 “舅舅和我一起玩好不好?前幾天彥兒一直在養傷,都悶壞了。” 楚淩鈞神色稍緩:“我還要去當值,彥兒自己玩兒。” 段寧彥一聽,悶悶道:“自從舅舅調到殿前司就越來越忙,都沒時間陪彥兒了。” 楚淩鈞:“等休沐的時候,舅舅帶你出宮。” “嗯……”段寧彥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舅舅休沐的時候,多陪陪四皇叔吧”。 話一出口,楚淩鈞和段愉辰都微微一怔。 但聞段寧彥繼續道:“舅舅現在都沒空回家了,四皇叔一個人住在侯府,很孤獨的。就像是從前彥兒一個人住在擷芳殿那樣。” 楚淩鈞眸光微凝,看向段愉辰:“這話你教他的?” 段愉辰瞥了眼段寧彥,磨著牙道:“這話誰教你的?” “是……是彥兒自己想的。”聽到二人的話,段寧彥竟然心虛起來,感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彥兒隻是聽說殿前司事務繁多,又見舅舅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宮裏,肯定沒時間回家……” 楚淩鈞神色微斂。段寧彥跟他母後一樣,心思細膩,沒想到他小小年紀,會想到這些。 段愉辰聞言,緩了神色輕笑一聲,抬手揉了把他的頭發:“沒事,你舅舅不愛回家就算了。四皇叔有空就進宮,多來陪陪彥兒,好不好?” “好!”段寧彥拿著手裏的竹蜻蜓,用力點了點頭。 看著這叔侄二人關係甚好的樣子,楚淩鈞看了眼段愉辰,沉聲道:“你要在宮裏待到什麽時候?” 段愉辰沒好氣說:“跟你沒關係,少管本王。” 楚淩鈞眯了眯眸:“我現在在殿前司任職,負責宮內戍衛。這件事,還真跟我有關。” “那你想怎樣?”段愉辰挑了挑眉稍,冷笑一聲,“有本事你把本王抓起來啊。” 段寧彥見兩人聲音不善,忙拽了拽楚淩鈞的袖口,說:“舅舅,你不要對四皇叔這麽凶啊。” 楚淩鈞低頭看他一眼,他萬萬沒有想到,幾天不見,這孩子已經被段愉辰這廝給收買了,現在已經開始幫著他說話了。 楚淩鈞呼出一口氣,抓住段愉辰的胳膊拽到牆邊,蹙眉看他:“你想幹什麽?” 段愉辰語氣不善:“我進宮探望侄兒,犯法了不成?” 楚淩鈞想著段愉辰指使刑部的事情對段寧彥做的那些事,仍舊沉著神色。 段愉辰十分無語:“大哥,我就算是以前做錯了事,現在來彌補一二都不可以?你放過我行不行?”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楚淩鈞也不好再揪著不放。好在段寧彥如今並不知道那件事是段愉辰做的,傷也已經痊愈了。 想到這裏,楚淩鈞看了看不遠處的段寧彥,說:“別帶他去太遠的地方。還有,宮門亥時下鑰,別忘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段愉辰神色暗了暗,回到段寧彥身邊。 “四皇叔,舅舅他怎麽了?” 段愉辰笑笑,又揉了把他的頭。“他嫉妒我和彥兒關係好。沒關係,我們兩個孤立他!” “這樣不太好吧……”段寧彥麵露憂色。 “這樣有什麽不好?” “可是舅舅剛才還說,改天帶彥兒出宮玩兒……” “他騙你的。改天四皇叔帶你出宮玩兒。”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