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涼兵支支吾吾地道:“詢問了軍營門口的守衛,並沒人看到段公子。” 完顏睦頌一聽,瞳仁驟縮,奮力踹了他一腳:“趕緊給老子找回來!” 那北涼兵懼道:“是……是!” 天亮之後,段愉辰回到赤影軍臨時駐地,下屬前來牽馬。軍帳裏,段愉辰先淨了手,洗去手上火折子的味道。 季臨已在帳中等候,見他回來了,於是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如實告知段愉辰。 “什麽?楚瀾玉懷疑,蕭成瑞出現在那裏是我安排的?”段愉辰滿臉都是疑惑,他洗完了手,取來布巾擦幹淨。 “……是。”季臨悶聲答道。 “好啊,合著在他眼裏,我不僅認識朝臣,京官,地方官我都認識!”段愉辰又好氣又好笑,隨手將布巾放到一旁。“滿朝文武都是我的黨羽,他滿意了?” 季臨:“主子息怒。” 段愉辰氣得很,磨著牙道:“等回到京城,你給我散布消息下去,就說信王黨羽遍布整個朝野。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知道本王要奪位,好啊,好得很。” 季臨一時啞然:“這……不太好吧?” “就這麽幹。反正在他眼裏,文武百官隨便拎出一個來,都是本王的人。” “……”季臨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了,拿起茶壺來給他斟了一杯。“主子消消氣,侯爺也未必是有心的。” 段愉辰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扶了扶額。“這個楚瀾玉,就知道氣我。” 季臨勸道:“主子也不必太過於介懷。屬下跟侯爺解釋了一番,侯爺應該是相信主子跟蕭成瑞並不相識。” 段愉辰抬頭看了看他:“你說的是真的?” 季臨認真地點了點頭。 “行啊。”段愉辰有些驚訝。“能把他說服,你該是費了不少功夫?” 季臨輕咳一聲:“……也沒什麽,都是屬下該做的。” 段愉辰看著他,笑了笑。“這個楚淩鈞,都把本王這個不善言辭的小近衛逼得能說會道了。” 季臨臉色一紅,低了低頭。 段愉辰站起身來,笑了笑安慰道。“等回京之後,我找他算賬。” 季臨略有些不解:“主子打算如何做?” “這個嘛……”段愉辰抱臂思索片刻,仿佛真的在想怎麽找他麻煩。“我讓他把陳湛賠給你。” “……”季臨一聽,頗有些不知該作何評價。“主子倒也不必如此……” 打定主意,段愉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通知下去,白天稍作休整,今天晚上,夜襲雍州。” “要先攻打雍州?”季臨看著他,“現在雍州還在北涼軍手中,主子是想……” 段愉辰點了點頭:“北涼軍的糧倉和兵械庫已經被燒了,短時間內難以補足軍需,現在攻打雍州是最好時機。” 他走出大帳,站在帳外,負手望著黑漆漆的夜色。“要想回鳳京,總要先解決北境之亂。這一次,就當是送給楚瀾玉一個禮物。”第105章 自從北落原失陷,楚淩鈞率領燕梧鐵騎退守到了涇州。本欲在涇州等待梁州軍的支援,卻不想接到了聖旨,永嘉帝竟然命其在這個時候回京。 楚淩鈞自是不肯。若是現在回京,無異於將北境十三州拱手相讓。隨後,在季臨的幫助下,楚淩鈞終於擺脫了蕭成瑞的追擊。 深夜的大營裏,楚淩鈞坐在案前,望著放在案上的地圖。 這些時日以來,燕梧軍既要躲著北涼軍,又要躲著蕭成瑞率領的梁州軍。還有那個手握赤影軍兵符的段愉辰…… 這無異於四麵楚歌。 楚淩鈞坐在案前凝眸沉思著,一動不動,連陳湛走進來都沒有聽到。 “侯爺。”陳湛喚了一聲。 聽到聲音,楚淩鈞這才抬頭。 “何事?” “斥候傳來消息,璩州那邊的北涼軍,退兵了。” “什麽?”楚淩鈞麵露疑色。“為何?” “聽聞,是北涼軍軍營中出了些變故。”陳湛說。“據說,他們的糧倉和兵械庫失了火,現在軍需緊缺,無奈隻能退兵。” 楚淩鈞聞言,疑色更重。 陳湛坐到了他旁邊,試探著說:“侯爺,你說,這像不像小王爺的手筆啊?” 楚淩鈞也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先前他還在北涼軍軍營的時候,看得出來,段愉辰和完顏睦頌並不互相信任。那時候他就知曉,段愉辰不可能純粹想倚靠完顏睦頌來奪位。畢竟,將來北涼軍真打到了鳳京,相較將段愉辰推上皇位,攻下鳳京府或許更符合完顏睦頌的風格。 更何況,如今段愉辰已經拿到了赤影軍的兵符,赤影軍已經為他所用…… 楚淩鈞越來越肯定,段愉辰是想劃清自己和北涼軍的界限。畢竟,他的目的是奪位,若是倚靠北涼軍奪得那個位置,於他的名聲無益。 楚淩鈞緩緩道:“若是這個時候我們去攻打雍州,如何?” 陳湛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道:“雖說這些日子以來,軍中上下已經十分疲憊,但是許久都沒有打過一場勝仗了。這個時候出兵雍州,若是贏了,至少能提一提士氣。” 楚淩鈞點了點頭:“把大家都叫進來,商量一下這件事。” “是。” 陳湛正欲離開,迎麵卻見一名燕梧軍走入帳內,抱拳行禮道:“侯爺,前方斥候來報,今日下午,信王已經率領赤影軍攻下縉州。現在正攻打雍州城,看其攻勢,明日之前就能攻下。” “什麽?”楚淩鈞皺了眉。 陳湛也十分驚訝。“這……王爺真的跟北涼軍反目了啊。” 楚淩鈞擺了擺手,示意那名燕梧軍退下。 “侯爺,現在該如何是好?”陳湛不由問道。 楚淩鈞目光微凝,思索片刻之後突然說了一句不相幹的。 “我們得回京了。” 陳湛一驚:“這麽突然?!” “他現在攻下雍州和縉州,下一步就是帶兵一路打到鳳京府。如今陛下病重,他的目的昭然若揭。”楚淩鈞說。“陳湛,讓大家都進來。” “是!” 九月中旬,北境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在段愉辰的率領下,赤影軍十分迅速地攻下雍州和縉州,北涼軍被迫退到瀠水以北。 緊接著,赤影軍就開始攻打璩州和雲州。 這二州先前並未落入北涼軍之手,均由當地守城軍駐守。隨後,楚淩鈞又派了人前往這二州,僵持十餘日,守城軍和燕梧軍一直在死守,最終雖然守住了,但段愉辰顯然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一直每日都來侵擾。 大家這才發現,段愉辰的意圖,根本不在攻城,而是要消耗燕梧軍的兵力和物資。 楚淩鈞握緊了拳頭,這個段愉辰,從前從不曾領過兵,如今打起仗來,在軍事謀略上卻頗有天分。 僵持了十多天,燕梧軍中的火器消耗了大半,而就在這個時候,赤影軍卻突然放棄了攻城,繞路準備南下。 看其行軍的方向,確實是前往鳳京府的道路。 最終,楚淩鈞留下了五萬兵馬,命趙淼和衛遠等人守在北境,嚴防北涼軍再次襲擊;而他和陳湛率領剩下的人回鳳京。 途中路過煊州、交州和昭陵郡,雙方交戰數次。燕梧軍傷亡雖然不多,但是諸多軍械物資卻消耗得極快。 雖說赤影軍也在消耗物資,但是補足得也很快。到了九月底的時候,燕梧軍中的軍械物資已經消耗殆盡了。而赤影軍的物資卻十分充足。 楚淩鈞這才發現,段愉辰是拿他自己的錢來補充軍中所需的軍械物資。 “侯爺,我們已經沒有預算補充火器了。”陳湛十分心焦。“這打仗打得花錢如流水,以前跟北涼軍對壘,也從來沒這麽費銀子啊。” 軍帳中,楚淩鈞麵容也十分凝重。 “是啊侯爺,這打得哪裏是仗,這是拿銀子打水漂啊。”在場的一名參將道。 楚淩鈞斟酌好一會兒,最終默默道:“我上一道奏疏,看看戶部還能不能再批一筆物資。” “我的侯爺啊別開玩笑了。”陳湛無奈道。“先前萬歲爺下旨,讓您立刻回京候審,怎麽可能指望宮裏給您批銀子呢?” “陛下先前已經病重,朝中政務都是內閣在處理。”楚淩鈞說。“若是能走內閣直接批銀子也未必不可能。” 陳湛搖搖頭:“不成,我信不過內閣那幫酸腐文官。退一萬步講,就算這銀子能批,走完流程起碼要一個月,赤影軍都要打到皇宮門口了。” 聽了這話,楚淩鈞不由低歎。他自然知曉,陳湛所言在理。可是眼下,卻也別無他法。 “軍中軍械物資,還能供應多久?”楚淩鈞低聲問道。 “若是保守些,還能堅持半個月吧。”陳湛說。“但若要強攻,可能三天都不到。” “先不要主動出戰。”楚淩鈞思索片刻說,走到案後,鋪了紙,並開始研墨。“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侯爺還是打算上折子?”陳湛不由問道。 “總得試一試。”楚淩鈞一邊寫一邊說。 軍中所用的火器都是由神機營供應,他如今雖然已經不是神機營總督,但先前畢竟在那裏任過職,新任總督也是他曾經的副手。至於其他軍械武器,大多都是由兵部供應。兵部尚書周方回那裏,他應該還是能說的上兩句話的。 寫完了折子,他將其晾幹後交給陳湛。“三百裏加急,最好今日就能送進宮裏。” “是!” 此後,為了節省軍械和火器,楚淩鈞開始刻意避戰。但是顯然,段愉辰並不肯,反而多次主動出戰,逼得燕梧軍連連後退。 轉眼又過了七日,送進宮裏的折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內閣究竟看到折子了沒有。 因為宮裏一直沒有給回應,楚淩鈞隻能繼續避戰。段愉辰見狀,也不再繼續逼近,反而向著鳳京府行軍。 楚淩鈞知道,他這是要打算攻打皇城了。 更過分的是,過了梧州之後,就是鳳京的地界了。段愉辰仿佛在示威一般,直接將赤影軍駐紮在了京郊大營。 那是原來燕梧軍在鳳京府的駐地。 軍帳裏,楚淩鈞神色凝重。 陳湛揣著手歎了口氣說:“小王爺太過分了點,這是在羞辱我們嗎?” “侯爺,要不要我們傾盡全力跟他們打一場?赤影軍再驍勇,也不過四萬人罷了!”另一個將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