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風這會兒是真的不想多說了,因為他知道他娘心裏的想法了。他娘都願意給三全說親,證明她沒有看不上張哥兒,她不願意提張哥兒和大哥的事,隻是覺得大哥看不上張哥兒罷了!看來,阿爹阿娘心思不用擔心了,如此,便好辦了。自打知道了爹娘心思,顧南風就迫不及待的和張哥兒說了,還想著等他大哥的活兒忙完了,就找機會問問他對張哥兒什麽心思,若是給他們猜對了,他們梅家就能上門提親了。顧南風心裏想得美,可惜他的如意算盤一直沒能打響,日子進入三月之後,村裏家家戶戶都開始忙碌了起來,張家因為地少,張哥兒和他娘去他舅舅家裏幫忙了,他舅舅家裏在高上山,這個時候活兒多得不得了。張哥兒沒在家,顧南風自己也忙得很,他每日都要早早起床做一磨豆腐,若有賣不完的豆腐,梅青山還要去大橋村賣,而且近來農事也多了起來,每日就沒有能閑下來的時候。這日,梅青山和梅阿娘去田裏栽小秧去了,顧南風在家裏做家務順便的打豆子。家裏的豌豆菜豆都收回來了,曬幹了之後就要將豆粒從豆莢裏打出來,清理幹淨豆幹之後存放起來,等到五六月的時候,或是拿去街上賣錢,或是留著家裏煮臘肉吃。楊翠翠阿娘和張哥兒前後腳到家裏的時候,顧南風趕緊放下了手裏的長棍子,招手讓張哥兒去他身邊,又起身正準備招呼楊母,楊母卻笑嗬嗬的擺手示意不用了。“顧哥兒......哎呀!你瞧嬸子我這嘴,這一時我也改不過來哈哈。”哥兒嫁人之後被喚作夫郎,嫁予誰家就被喚作誰家的夫郎,隻有親近的長輩會換名字,或者依舊如同婚前一般換他哥兒。楊家和顧南風的關係,顯然沒有親近到這地地步,所以楊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她假意在給了自己嘴巴一下之後,又笑嗬嗬說道:“我家翠翠的事兒定在了這個月的月尾,到時候你和青山一定要來喝杯喜酒啊。”原來楊翠翠要成親了,怪不得她娘笑的這麽高興。顧南風和楊家人雖然有過不小的矛盾,甚至還動手打過架,可經過陳二娃那事兒之後,顧南風已經將以前的事兒都放下了。那次,若是楊翠翠來報信,他大哥和二哥及時趕來,那他就真的完了。“嬸子,我和青山一定去。”知道楊母定然忙得很,顧南風站了起來,將人送出了家裏院子之後,便趕緊的回來了。顧南風回來的時候,張哥兒已經開始給他幹活兒了,一邊的梅小妹則是趴在曬墊上開始剝菜豆吃。“小妹,別把皮扔到裏麵啊。”囑咐了梅小妹一句之後,顧南風將自己的小凳子挪了一下,他離著張哥兒近了一點之後,隨意的問了人幾句最近的事兒,便同張哥兒說了家裏的事兒。“我娘喜歡你呢。”顧南風朝著張哥兒笑,這姑娘哥兒嫁人,除了夫婿本人,婆家人人品也重要得很。特別是婆婆的為人,若是遇到惡婆婆,便是嫁了好夫婿也無用。一個孝字大過天,惡婆婆能生生將你折磨死。張哥兒和他娘這些日子,都在幫著舅舅家裏種土豆,回來的時候,也帶了不少沒用完的種子回來,但那些土豆原本是用來做種子的,因此帶回來的土豆都不是完整的一個,都是切開來的。這樣的土豆給別人家,怕人家嫌棄,張哥兒知道顧南風愛吃這個,也不會嫌棄他給的東西,便給人帶了不少過來。聽了顧南風的話,張哥兒麵上有了些笑意,但他並沒有接話,反而同顧南風說了帶來的土豆怎麽做更好吃。“焉皮的土豆直接煮了就很好吃了,甜滋滋的,煮湯就沒那麽好吃了。”“行!你今天就在這裏吃晚飯吧,我們下午做涼糕吃。”顧南風家裏有石磨,眼下又有新鮮的豌豆,做涼糕就是順手的事。顧南風要留人吃飯,但張哥兒可能是家裏還有事,幫著他將曬墊裏的豌豆和菜豆清理出來就回去了。顧南風既說了要做涼糕吃,張哥兒沒有留下他也做了,還每家都分了一點,不止給家裏和大伯家裏都拿了一塊去,連張家也有。在顧南風心裏,張哥兒就是他大嫂了,他又同人說了要請人吃涼糕,自然是要給人準備的。顧南風往張家去的時候,路過陳家那裏還往陳家院子裏瞅了一眼。他看到了陳繼平躺在屋簷下的凳子上睡覺,沒看另外的兩兄弟,但他原本也隻是下意識一看,很快的也就走了。自打陳嫂子下葬,陳二娃的事兒也有了結果之後,顧南風也就沒多管陳家的事兒了,顧南風又一次聽見陳家的事兒,還是從張家出來的時候被人給喊住了。“哎,這陳家二娃子真是可憐啊,你們不知道啊,我昨個兒去他家裏,他們幾兄弟正吃飯,那老大老三手裏都拿著白麵饅頭呢,就老二端著一碗泡了幾根青菜的湯。”這說話的婦人,說話時嘖嘖聲不斷,麵色時而一臉的同情時而一臉憤怒,那樣子好似親眼見到了陳家那邊的場景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家幾兄弟親自登了梅家門感謝了梅青山的緣故,村裏大多人都覺得陳家的事兒,梅家會管,如今見了顧南風,便立馬的和人說了起來。“梅二家的,你們找機會和陳家大娃說說,別太虐待他二弟了,那孩子瘦的嚇人,再這麽下去怕是長不起來了。”“嬸子,你說笑了,我和我家青山也不是陳家的長輩啊,而且不過一頓飯罷了,也不能說明啥。”顧南風不打算和這些人掰扯,趕緊的就走了。不過一頓飯罷了,說明不了什麽的,誰知道二娃子是把饅頭留著了或是早吃完了?人家三兄弟是骨肉至親,他們憑啥去指手畫腳啊。再說了,這是人家三兄弟的事,他們外人說得多了,讓他們兄弟心裏不平衡生了怨恨,這才是害了他們兄弟。陳家的事兒顧南風不打算多管了,但楊家的喜事兒眨眼的就到了眼前了。楊翠翠成親這日,一大早的梅阿娘就出門了,楊家請了她去幫廚,還準備給錢的,但梅阿娘因著顧南風那事兒沒有收,幹脆的答應了人過去幫忙。大晏的嫁娶風俗是男方娶親辦三日,女方嫁女辦一日。男方這邊,第一天第三天隻招待親族,第二天招待所有的賓客,所以第二天又被喊作正宴。但這規矩到了鄉下地方基本就剩下正宴這一天了,辦酒席花費大,尋常人家娶個媳婦兒花費已經很大了,沒有多餘的錢再辦三日的酒席。喜宴同旁的酒席不同的是,不管禮錢給多少,主人家基本會喊全家去吃飯,因此喜宴也是所有酒宴裏趕禮最重的宴席,因為全家都要去吃飯,也不好隨意給點東西就算了。除去禮錢,若是村裏有喜宴的話,隻要不是明麵上撕破臉的,基本都會到場的,因此喜宴也是最熱鬧的宴席。三月是很少有人辦喜宴的,一般人家會把喜宴選在冬臘月和正月,這三個月天氣冷準備的菜不容易壞,而且這幾個月農活兒也少,別人也有時間上門喝喜酒。顧南風他們上門的時候,楊家院子裏幾乎每個角落都是人,匆匆看去好似全村的人都來了一般,這可要比顧南風他們成親那日熱鬧多了。顧南風感覺他都要找不到站的地兒了,哪裏都是人,他正眼神尋找著張哥兒的時候,衣服就被人扯了一下。“南風。”張哥兒果然也來了,且他阿娘還在幫廚,他也是剛從灶房裏出來。沒出嫁的哥兒,一般是不去旁人家裏幫忙的,張哥兒在灶房裏也不是幹正事,而是被楊翠翠阿娘喊進去的。她想讓張哥兒去新房裏陪陪女兒,哪成想楊翠翠自己跑了出來,這下好了不用去陪了。楊家是招婿上門,楊翠翠自然不用守著出嫁新娘的規矩,這一日她是可以出門的,且還需要領著她的新婚夫婿,同前來的賓客道謝,還得一起給長輩敬酒。這也算是領著新婚的夫婿在長輩親戚還有鄉親麵前認認臉。辦喜事開席的時候,一般都是新娘的娘家人和新郎的長輩先入席,之後便是原來的賓客和本村的村人,最後才能輪到新郎這邊的親戚吃。還沒開始吃飯,顧南風就拉了張哥兒在身邊,上桌吃飯的時候也讓張哥兒挨著他坐,梅家兩兄弟也厚著臉皮跟他們一起坐下了,按說他們兩個大小夥子,應該還要往後挪一點的。顧南風他們又不是親戚也不是長輩,新人不需要同他們敬酒的,隻需要象征性的打個招呼也就行了。楊翠翠領著她的新婚夫婿過來的時候,隻站定一個位置,同周圍的幾桌人客套了幾句便走了。待她走後,梅青山便小聲說道:“她這相公看著挺麵善的,是個能過日子的人,楊家挺會選女婿。”便隻是小聲議論,且還是說的好話,顧南風也拉了梅青山袖子一下,讓人別說了,在人家家裏談論被人女婿總歸是不好。梅青山也就是那麽一說罷了,被夫郎眼神警告便聽話的不再說什麽了,開始專心吃飯,其他不說,這楊家的酒席辦的不錯,竟然還有登子肉,這可是實打實的肉菜,地主家裏辦席才有呢。梅青山自己吃飯,也沒忘了照顧身邊的顧南風,哥兒麵薄,有些離著太遠的菜,不好意思伸長了手去夾,特別未出嫁的哥兒就更加的矜持了,就怕被人說嘴饞。顧南風吃著飯,碗裏就沒有缺過菜,不止梅青山會照顧他,他大哥也是,還會告訴他什麽菜好。顧南風聽著梅大河說話,自然要看他,這一看,他就發現他大哥老看張哥兒的碗,這下子他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顧南風會意之後,自然就要照顧張哥兒,這下子他大哥也不同他廢話了,他心裏便門清兒了。顧南風原先就先喊張哥兒去他家裏坐坐,反正今日無事,如今他就更想讓人去了。幾人吃好飯之後,顧南風和梅青山先同張哥兒走了,幾人到家沒一會兒梅大河也回去了,而且也都沒有進家門,直接往自己二弟家裏去了。第93章 顧南風原本在院子邊兒上, 準備收拾個地方出來坐,一看見梅大河在往家裏來,便拉著梅青山去了後山, 說是去喂鴨子,喊張哥兒先幫他理一下棉線。梅大河到的時候,第一眼便看見了屋簷下的張哥兒, 他喊了人之後下意識到處瞅, 張哥兒知道他在找人, 便趕緊的同人說他弟弟去喂鴨子了。“南風那小子倒是會使喚人,還讓你給他幹活兒。”梅大河說著這話, 便默默站到了一邊,剛好同張哥兒隔了個大門。梅大河原本想去找兩個弟弟的, 可腳步挪出去之後又給挪了回來, 之後又將眼神飄遠了才小聲說道:“張哥兒,你家裏給你說親了嗎。”張哥兒聽見梅大河的話之後,下意識將雙手捏緊了, 之後感覺自己雙手在微微顫抖, 便忍不住的將頭埋得更低,他輕輕搖了搖頭,可就要出口的話到了嘴邊卻和想說的剛好相反。“我叔叔在給我張羅了。”張哥兒這話也不是假的,他叔叔確實是再給他張羅親事了。梅大河在張哥兒話落之後, 猶豫了好幾瞬, 還皺了下眉頭。張哥兒今年十六了, 也確實是該張羅親事了,但還隻是張羅也就是還沒成。心裏雖然有了決定, 可一想到張哥兒的年紀,梅大河便覺得臉上燒得慌, 想要說的話也變的有些說不出口,他猶猶豫豫半天之後,沒再問張哥兒什麽,反而說起了自己的事。“前些日子,我家裏也給我說親了,不過我給拒了。”說到胡家的事兒,梅大河有些不好意思,也覺得對不起人胡家和他家裏人。那天的事兒,都是他腦子笨反應慢,所以人拖到了緊要關頭才知道他不想娶人家,害得兩邊白忙活一場,他大伯娘可能至今還腦他呢。過去的事兒梅大河也不想多想,他趕緊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家裏屋子還沒建好,田地也沒有多少,二弟成親了可還有小妹的嫁妝要存,我以後的夫郎可能要跟著我吃幾年的苦,也不知道他怕不怕。而且,我年紀又大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梅大哥人好,他不會的。”張哥兒覺得自己的臉燒得慌,這一天來的有些突然。他雖然早和顧南風坦白了心思,可還是覺得兩人直接談論這種事情太荒唐了,若是給人知道了,不知道會被怎麽說道呢。張哥兒的回答讓梅大河穩了心神,也有了把握,這一回他敢看著人說話了。“我爹娘都是好相處的人,我弟弟他們也是一樣的,我家裏現在雖然難一點,但我會孝順夫郎阿娘的。”梅大河越說越激動,甚至都往人身邊挪了步子,還直接蹲下了,就差對著人臉說這話了。梅大河這話沒有明說但又和明說沒有什麽區別了。他提了夫郎,還提了夫郎的阿娘,且隻提了阿娘,隻這幾樣張哥兒哪還有不明白的啊,更何況那個漢子會無緣無故的同一個哥兒說這些啊。便是低頭沉默著,嘴角也在不由上揚,張哥兒也慢慢抬起了頭,兩人眼神一對上又同時別開了頭,之後同時開口說道:“梅大哥,你腳上的鞋子合腳嗎。”“小滿,我喊我娘去你家提親好不好。”兩人同時出聲卻又再次的沉默,大概都沒想到能從對方嘴裏聽到這話。屋外的兩人沉默不語,可他們卻一起聽到了快速跑遠的腳步聲,兩人立馬明白,方才有人在門後偷聽,頓時嘩一下的漲紅了臉!“這兩臭小子!”梅大河心裏正高興呢,便是罵著人,也是笑著罵的。張哥兒竟然給他做了鞋子,未婚的哥兒給男人做鞋,這是什麽意思梅大河哪裏能不知道,他現在都要樂開花了,哪還有功夫去管兩個弟弟。看了就在眼前的大門一眼,張哥兒這下總算是知道了顧南風為何突然要去後山,還將梅青山拉走了,原來是為了讓他們單獨相處。顧南風拉著梅青山跑了之後,直到跑到了水溝邊才敢笑出來,同時還對著家裏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大哥真厲害!”顧南風感歎,他從來都不知道他大哥竟然這麽厲害,竟然都敢直接同人家哥兒提親了。梅青山這會兒也是滿臉的得意!“我就說吧,大哥他鐵定對人家張哥兒有意思嘿嘿,給我猜對了吧。”兩人真的在後山幹起了活兒,還故意的耽誤了好些時間才回來,他們不知道,其實梅大河早跑了,在知道張哥兒心思之後,就跑了,他跑去楊家找他阿娘了。梅大河跑出去一段路之後,又突然停了下來,他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將自己腳上的鞋子給脫了下來,之後看了半天之後,一邊傻笑,一邊用手拍自己的頭。“咋這麽笨啊!南風那雙笨手,怎麽可能做出這麽細致的針線活兒。”梅大河去楊家的時候,梅阿娘還在忙活,她是去幫廚的,得要忙到最後才能走。梅阿娘一時走不了,梅大河也不急就在一邊等著,為此他還被人誇了,說他孝順,知道天色晚了要接阿娘回家。被人誇哪有不美的啊,但梅大河沒想到他前腳在楊家被人誇,後腳回家和家裏人袒露了心事就被揍了!“你這臭小子,你是在找死啊!你都光屁股下河摸魚了,人張哥兒還吃奶呢!趁張家打死你之前我先打死你算了!”梅阿娘拿著掃把追著人滿院子的跑,梅阿爹抱著梅小妹在旁邊給梅阿娘加油,梅大河一邊著急的滿院子跑,一邊還有功夫和他娘頂嘴。“那胡家姑娘不也比我小了挺多,你咋那麽滿意!”梅大河不服得很,他覺得他娘就是想要打他罷了,根本就和小滿的年紀無關!梅阿娘還確實被兒子給問住了,可她什麽人啊,腦子轉的可比兒子快多了,且為了掩飾自己一時的心虛,又揮動著手裏的掃把朝著兒子招呼了過去!邊打邊說道:“胡家姑娘開年就十八了,這粗粗一算,可就比張哥兒大了三歲呢,況且她在我麵前的時候就是個大姑娘了,瞧著和你也差不多。張哥兒可是我從奶娃娃看著長大的,他還是小孩兒呢,能一樣嗎!”梅阿娘繼續揍人,梅大河一邊滿院子跑一邊得意,因為他知道他娘八成是要同意了,不然也不能揍他!他娘要是不願意,這會兒該小心翼翼的勸他了!好不容易聰明一回的梅大河倒是沒有猜錯,他娘雖然覺得為難,但心裏早有了主意,都開始琢磨要怎麽和張家開口了,也正因為她琢磨了這個問題,她才忍不住的想要揍人,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