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全天下都覺得我忍辱負重 作者:月澤星佑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花辭鏡對麵,坐著位著藍衣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麵容平平,唯獨眉眼卻好看得緊。年輕人慵懶地用手托著腮看著樓下蕭玄策,漫不經心地放下指間竹筷。方才那粒花生米顯然是他丟過來的。蕭玄策笑了,他足尖在旁邊的石墩上輕輕借力,在空中輕巧一躍,便落在二樓的酒店房間裏頭。“二郎,你什麽時候回京的?”蕭玄策自然地挨著那年輕人坐下,用對方的茶杯喝了口水後才抬頭看著對麵的花辭鏡。花辭鏡的目光落在蕭玄策臉上,又偷偷地瞟向旁邊易容後的裴玉。裴玉依舊懶洋洋地托著腮,對於蕭玄策不大講究的舉動毫無反應,卻也不理會他。花辭鏡不覺挑眉。裴小少爺素來是有些潔癖的,旁人的東西他從來不愛碰,更別提讓旁人用他的東西,就連桌上這套茶具都是小少爺身後的侍衛自備的。不過這點兒講究的臭毛病在蕭玄策麵前仿佛就自動失效了。“回來有些時日了,盛京熱鬧,總想多瞧瞧。”花辭鏡收回視線,笑眯眯地回答道。蕭玄策看著坐在旁邊的裴玉:“吃過早飯了麽?”裴玉沒搭理他。不過蕭玄策卻也猜到,花辭鏡這廝狡猾得像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小師弟若不起個大早去教坊司堵人,隻怕這人聞著消息,現在已經離了應天府了。蕭玄策笑了,便抬手揉揉自家小師弟的發頂:“還生氣呢?”裴玉抬手拍開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不耐煩道:“離我遠點兒。”昨天的氣還沒消呢。花辭鏡看得好笑,蕭玄策又怎麽著惹著這位小祖宗了?蕭玄策也不惱,好脾氣地笑著收回手。他見桌上擺的一壺茶和兩碟粗點心,都不是裴玉喜歡吃的,抬手將附近的小二招徠:“來碟蜜糕,一碗奶餑餑,一缽赤豆粥,這位爺買單。”對麵的花辭鏡微微一愣,隨即抗議道:“我說蕭玄策,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不說擺上幾桌宴席請我也就罷了,怎麽一頓早食還惦記著我的錢袋子?點的還都是小玉玉愛吃的。”蕭玄策誠懇道:“你也清楚,我月俸不多,養活自己都難,更別提養活我家師弟了。”“哼。”裴玉翻了個白眼,誰要他來養活?在盛京之中,當著個五品的武將還能把自己窮到這份上,估摸著古往今來也就蕭玄策一人了。花辭鏡瞟了裴玉一眼:“小玉玉身家可比我豐厚多了。”不說從三品的錦衣衛副指揮使的月俸,單說每月下頭人孝敬的冰敬火耗和皇帝禦前的賞賜,就不知道能染紅多少人的眼了。這些時日,花辭鏡在樓子裏可沒少聽說裴玉這位朝廷新貴的緋聞八卦。蕭玄策理所當然道:“小師弟的銀子自然是要存起來,以備日後娶妻生子所用,怎能隨便動用……”話還沒說完,就被裴玉一腳踢在小腿上。“嘶……”蕭玄策摸了摸生疼的小腿骨,滿眼茫然地望著自家小師弟。他哪句話又說錯了?“噗嗤。”花辭鏡沒忍住笑出了聲。師兄弟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花辭鏡立刻收斂了笑意,滿臉嚴肅地看著裴玉:“咱們接下來去哪裏查案?”裴小少爺是個小氣鬼,特別愛記仇,不能輕易得罪。裴玉不冷不熱地扔給他一張皺巴巴的密信:“陳家。”陳家,陳貴妃的母家。陳家本不是什麽顯貴世家,隻是京郊之外的一戶尋常人家。不過陳家夫人生了個天姿國色的女兒,而這位陳姑娘有幸得了當年還是靖王的靈武帝的青睞,封為側王妃。先帝去世,靈武帝繼承了兄長帝位,陳側妃也順利地憑借自己養育一子一女的功勞和美貌,成為了後宮裏一人之下的貴妃。陳貴妃一人得道,陳家自然也跟著沾光。新帝賜了他們一座朱雀大街七進的宅院,給陳貴妃的父親封了伯爵位,她母親也有了三品的封誥,陳家一躍成為京城大族。“你們要去陳家?”蕭玄策皺起眉頭,“可是有什麽線索了?”花辭鏡把手裏的密信遞給他。蕭玄策一目十行地看完,眉頭皺得更緊了。“放心,不會讓你的寶貝師弟有危險的。”花辭鏡靠在身後的椅背上,輕笑一聲,“我帶他光明正大地走正門進去。”他可是,無數女子夢寐以求的調香大師。第8章 宣和公主陳家宅邸就在朱雀大街最裏麵,五間七架的深宅雕梁畫棟,華美異常。陳家人本是平頭百姓,自然不比那些積澱百年的勳貴世族底蘊深厚,靠著貴妃乍然得了這潑天的富貴,便恨不能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有權有錢。這一點,從他們家中的裝飾便可窺見一二。裴玉易容後,穿著青衣布鞋,扮作小廝跟在花辭鏡身後混入陳家。一路走來,就見庭中的門窗戶皆飾鎏金,亭台樓閣俱繪彩紋,甚至還有幾處逾矩的山石景致。裴玉目不斜視地穿過風雨連廊,他早將這宅院的情形了然於胸,自然也知道陳家在修建宅邸時多有逾越。隻是如今的陳貴妃還是皇帝心尖上的寵妃,那麽她母家這一點點無傷大雅的冒犯便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好在陳家是新貴,規矩沒有其他世族那樣繁瑣冗雜,否則,花辭鏡和裴玉兩人是進不了宅邸的二門的。當然,就算陳家規矩不大,如今卻也不會讓他們家中的閨閣女子直接與外男相見,兩人便隻能止步二門的書房。陳家無人擅琴棋書畫,但是這房中的筆墨紙硯和書櫃卻布置得滿滿當當,那牆上掛著幾張珍品古琴和書法名家的大作,博古架上更是安置著滿滿當當的珍奇古玩,叫人眼花繚亂。裴玉低頭垂目,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這書房裏雅物不少,卻硬是叫人布置成附庸風雅的模樣,直接暴露了主家底蘊不豐的事實。陳府的下人抬來一張巨大的紫檀木鑲翠玉屏風,將書房的空間一分為二,又在入口處掛上朦朧搖曳的雲紋紗簾,門口還站著兩名粗壯結實的仆婦。裴玉的目光掃過站在門口的兩名仆婦後,又回頭多看了一眼,隨後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這兩名仆婦的來頭可不小,看來那屏風之後,也未必隻有陳家小姐一人。“陳小姐,在下來得晚了些,還請多加擔待。”花辭鏡一邊溫柔地道歉,一邊將自己跨在肩頭的箱子放在旁邊的木桌上。須臾,那簾子後頭也傳來一個柔軟含笑的嗓音:“無妨,能請動名滿天下的花公子入府為我調香,是我的榮幸。”她這話也不算誇大。雖然花辭鏡的名聲不算好聽,但調香的能力確實是很出名。經他一手調製出來的香料更是千金難求,不少大家閨秀都以能用上他親手調製的香料為榮。花辭鏡能將醫理與調香完美結合,調製出擁有安眠、養顏、烏發等各種功效的香料,讓佩戴香料的女子能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變美。故而,雖花辭鏡喜眠花宿柳,但也有不少世族貴女不忌這些缺點,執意請他入府調香。花辭鏡輕輕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分辨出幾種不同的香味之後,回頭看了裴玉一眼。裴玉走過去,不動聲色地為他倒了一杯茶,兩根指頭穩穩地扣在茶杯邊緣。花辭鏡了然,接過茶杯後笑問:“在下冒犯,聞到了兩種香味,想是有兩位小姐在此。不知陳小姐平日用的是花香還是木香?”後頭的人沉默了片刻,另外一個女子的嗓音傳來:“花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那你不妨再猜猜,我們之中,誰用的是花香,誰用的是木香。”花辭鏡微笑回答:“兩位姑娘所用的花香是以玫瑰花為主,輔以橙花香味,此香溫軟濃鬱,經久不散,是京中怡芳閣的珍品,一香難求。至於另外一種木香,則是以烏沉香、迦南香佐以雪鬆、琥珀調和,香味清冷淺淡,綿延不絕,像是宮中匠人手筆。而這木香之中,還混雜著一種萬金難求的奇香,乃是上品龍涎香,尋常人不得擅用……”話盡於此,卻也暗中點明兩人身份。陳小姐雖然是金貴之軀,到底用不上宮中珍品,故而她用的便是怡芳閣的香料,而另外一人來頭不小,用的自然是宮中香料。能用上宮中香料,又能隨意出入陳家後院的……應該就是陳貴妃生養的宣和公主了。原本一動不動的紗簾被人從裏頭揭開,探出一張俏美明麗的臉來。少女梳著雙環望仙髻,發間簪著精致的金玉嵌寶垂蓮簪,靈貓似的大眼中裝滿了好奇,發釵的明珠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活潑地晃來晃去,看上去格外俏美。裴玉也看到了穿著黃色宮裙的少女,不覺嘴角一挑。果然是宣和公主在這裏。她在這裏,倒是讓裴玉有了主意。三皇子中毒,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調查,但是從宣和公主口中旁敲側擊地打聽些事情,卻是輕而易舉的。很快,紗簾便被旁邊的嬤嬤拉回,同時不忘提醒:“殿下,不可任性。”屏風後的宣和公主嬌聲道:“嬤嬤,你瞧這人多有意思呀,他聞著香味便能猜出我和表姐的身份,長得還好看,比造香閣的師傅們還厲害呢。”造香閣,是宮中製香的地方。那老嬤嬤幹咳一聲,出來警告外頭兩人:“你們既已猜出殿下的身份,萬不可說出去,否則,哼!”花辭鏡笑容不變地自報家門:“家父太醫院醫使花牧野,宮中規矩也曾教過在下,請嬤嬤放心。”“你是花太醫的兒子?”老嬤嬤怔楞之後,神色緩和了許多。裴玉輕輕垂眸,從花辭鏡手中接過茶杯放在桌麵上,目光淡淡地掠過花辭鏡的臉上。“這是我們小姐素日裏用的香料,先生請過目。”裏頭的丫鬟端著一小盞鎏金瓷盒出來,裏頭還放著一根手指粗細的銀匙。花辭鏡一邊聞了聞盒子裏的香料,一邊詢問:“小姐對香料還有別的要求麽?”不等陳小姐回答,宣和公主便又好奇插嘴:“這香料除了香,還能有別的作用嗎?”這一回,裴玉清了清嗓子,主動回答道:“公主殿下您或許不知道,我家主人可以根據使用者的需求調製出不同功效的香料。曾經在滄州時,有一位知府家的小姐,因容貌不美且麵有微瑕,被人退婚。後來請了我家主人前去為那位知府家的小姐調香,主人在香料中加配了藥材,那位小姐日日以香料沐浴,半年之內便褪去黑斑,變得美麗不俗,很快便另結良緣。”宣和公主久居深宮,顯然對市井之間的奇聞軼事大感興趣,她幹脆讓身邊侍女撤了屏風,催促裴玉:“你再細細講來。”正在研究香料的花辭鏡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麵色複雜地回頭看向裴玉。他雖然的確為別人研製過美顏的香料,但是靠著香料讓醜女蛻變成絕色佳人,再得一門好親事……這件事怕是讓月老來都難辦。裴玉隨口編造的故事,把宣和公主哄得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