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翊安不再言他,縱使流民四起,可最終所有都是苦難人。他坐在一旁,仰頭看向廟外陰沉的天。他很少走出皇宮,經此一遭他好像懂了一些以前自己不甚了解的東西。“殿下,你還受著傷,這外袍你穿著吧。”宮宴湊近沉默了的簡翊安,也不管自己打沒打斷簡翊安思索,身上的外袍被褪下,那雙桃花眼被月光浸染流出叫人迷醉的眸色。溫柔的語氣叫簡翊安一愣,他轉過頭看著對方,在他印象裏自己這位皇子妃似乎很少這般同他說話。“怎麽?人傻了?”宮宴覺得這三皇子受傷了以後整個人便變得傻傻的,不過瞧著比以前順眼許多,宮宴很討厭蠢貨,更厭惡那些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很顯然簡翊安以前多少都占了點。不過簡翊安不是蠢,他隻是心思太多了,心思一多惦記的便也多,容易犯蠢。想到這,他擁住了簡翊安,低著頭縮在其懷中溫聲道:“殿下好好歇息吧還是,說不定明日一早便有好消息呢。”好消息......簡翊安不太信這話,若真能有好事落在他頭上,這麽多年他怎麽就連個影都見不著呢。......“殿下!殿下!”簡翊安是被阿木提心吊膽的呼喊吵醒,他整個人還是迷糊著的,甚至比前一天更為憔悴,但他還是掙紮著起身,再抬起眼他竟是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殿下,屬下來晚了。”寒竹的出現讓簡翊安不可置信,但與此同時一直提著的心也是徹底放下,寒竹雖是江湖人士卻也是他的謀士之一,對方出現在這隻能說明宮中已經知曉了江州之事。想來頤尚荷那隻烏鴉竟真的有用。“無事,不晚。”簡翊安將寒竹扶起,就算身子已是疲憊至極,他的眼眸卻閃著希冀的光亮,“你是怎麽來的這?宮中都有誰知曉了這江州的事?還是......咳咳!”簡翊安還未說罷便彎下身咳了起來,喉間湧起血味,簡翊安身形不穩幸好被身旁人扶了住。“殿下,小心。”宮宴握著簡翊安的手腕,指尖輕觸,暗自給對方把了個脈。果然,簡翊安不是習武之人,更沒有內力護體,這幾日奔波勞頓又受了傷,看來是要撐不住了。“殿下要不要再歇息會兒,這一切就交給荷兒去做。”宮宴不是很想插手此事,可簡翊安這身子很難撐到回宮。誰知簡翊安卻反手甩開了他。他強迫自己站穩,咬著牙將口中的血水咽了回去。“寒竹,快說,啞巴了?”簡翊安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倒下,一切才剛剛開始,寒竹出現在這隻能說明宮中得知了此事,簡長嶺很有可能也來了。這場仗他還沒打贏,他如何能閉眼休息。寒竹點了點頭,昭示著簡翊安所猜是對的:“是,二皇子殿下也來了。屬下趕了一夜先對方來了江州。”“好,好......快派些人來這看著他們,記住,不能讓任何人來此帶走這些百姓,然後你隨我進江州城。”簡翊安的手不住握起,這些天他淪落至此,誰都能欺他辱他,如今他終於是等到了這一日。“殿下,我隨你一同進城吧。”宮宴並未因簡翊安的態度而惱怒,他這些天也是同對方一起受了苦,他也不算是胸襟寬廣之人,有些仇還是要報的。可誰料簡翊安扭頭卻拒絕了他的請求。“你在這隨我的人一起待著,等我將一切處理妥當便來接你回宮。”簡翊安一來是因為江州城那還有許多事要做,他不可能時時都能應付這位大小姐,二來也是鮮有的心疼,頤尚荷同他一起受苦這些天,雖然遠不及他狼狽但還是先歇息著為好。“殿下。”宮宴喚了簡翊安一聲,仿若欣喜於自己夫君對自己好不容易的疼愛憐憫,“荷兒都陪了殿下這麽久了,自然是要看著殿下贏得勝仗的。”他知道簡翊安在意什麽,也知道簡翊安喜歡聽怎樣的話。果不其然,在聽到宮宴奉承的話後簡翊安眉頭鬆懈了些,最後竟是點了點頭。“行,不過荷兒你還得跟緊我,不準離我太遠。”“當然,殿下。”宮宴應得毫不猶豫,而此時破廟外簡翊安的人馬也終於是趕到。“走,我們得在那老家夥逃走前去尋到他。”江州太守知曉一切,卻從頭至尾都和個縮頭烏龜一般躲在暗處,叫簡翊安恨極了,“記住,要抓活的。”“是,屬下遵旨。”寒竹是簡翊安身邊最得力的人之一,簡翊安與對方私下以好友相稱,明麵上便是主上與下屬的關係。這也是簡翊安第一回嚐到江湖勢力的好處。離開之時,廟中幾乎無人敢抬頭看他,唯有小春躊躇片刻朝他跑來,當著眾人的麵給簡翊安磕了三個頭。“恩......殿下,謝殿下救我們。”小春也不傻,他在一旁也是聽到了幾人的交談,先是詫異於簡翊安尊貴的身份,不敢相信自己是被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所救,隨後便是止不住的感激,他跪在地上,不知該如何報答這位三皇子。“草民謝三皇子救命之恩,這恩情我們永世難忘。”小春的大伯也順勢跪在地上,因為痛失愛女而蒼老枯朽的身子彎下,同樣給簡翊安磕了三個響頭。“別說什麽恩情不恩情的了,我本就是為了你們而來,你們活著就是對我的報答。”簡翊安甩了甩袖子,為了這些個百姓他受了好些天的苦,如今對方隻需為他作證便可。“走吧。”簡翊安不願再等,他帶著宮宴離開了這座破廟,讓下屬安頓好這些個流民。去江州城的路上,簡翊安也是坐上了馬車,宮宴本想騎馬可顧及這位三皇子的臉麵,最後還是彎腰進了馬車。馬車裏,簡翊安正在擦拭自己臉上的髒汙,頭發淩亂不堪,身上的錦緞都滿是破洞,甚至一條手臂還因為受傷而無法抬起。宮宴進馬車的時候對方似乎是在沉思,聽到動靜後陰沉的神情頓時消失,將自己撩開的衣領合了上。“怎麽進來也不說一聲?”就算這些天磨合了一些,簡翊安還是不適應自己這位皇子妃。“這不怕殿下無聊。”宮宴垂眸看著簡翊安略顯狼狽的模樣,取過一旁的木梳,作勢就要幫著簡翊安重新束發。“不用,我可以自己......”簡翊安拒絕的話說到一半便被宮宴伸手抵住了唇,循循善誘:“殿下已經很累了,我作為殿下的妻子自然是要服侍殿下的。”“這種活阿木來做就行。”這話宮宴自然是不聽的,他自顧自地將簡翊安草草束起的發帶解開,修長的手指穿插其間,幫著對方梳理。“殿下這般嫌棄荷兒是會讓荷兒難過的。”宮宴坐在簡翊安身後低語。簡翊安自覺說不過這位皇子妃便閉上了嘴。他其實不喜身後有人,這世間早就沒有他能放心將身後交給對方的人。“殿下這些天受苦了,等回去好好休養吧,荷兒會給殿下調理身子。”伸手握了握簡翊安的肩膀,對方本就瘦削,如今更是一捏便能捏到骨頭。這叫宮宴不由得覺得好笑。怎麽會有這麽活得不像皇子的皇子。“等殿下身子養好我便按照之前承諾的教殿下習武,我相信殿下會喜歡我教的東西。”宮宴從未收過徒,甚至每年送回去的厚禮都能堆滿山頭,他也不嫌棄這位柔弱的三皇子殿下,更不需要什麽厚禮,若是對方能叫他每日心情愉悅便足矣。眼底映入簡翊安纖細孱弱的脖頸,宮宴收斂起笑來,目光肆意劃過,明明眼底興味正濃,張開唇吐出的話卻是隨性:“當然,殿下到時候也得好好嘉獎我才行啊。”第22章 姻緣依舊寂寥的江州城,簡翊安卻再不是任人擺布追殺的狼狽之人。“都抓起來了?”簡翊安其實已經做好那個老家夥已經逃走的準備,果不其然,寒竹帶著一群人闖入太守府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可誰想寒竹開口說的卻不是簡翊安所想的。“是,但也不是。”寒竹猶豫不決地開口,眼中劃過茫然,像是不知該怎麽說。“怎麽了?”簡翊安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也不顧旁人阻攔直接便進到了太守府裏,而剛踏入其中簡翊安就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神情凝固。他已經想過許多可能,可誰能想到眼下這一幕還是讓他的手止不住顫抖。江州太守徐子義並未逃走,又或者可以說他沒法逃,因為他整個人被五花大綁丟在了自己府中的院子裏,嘴裏塞的鼓鼓囊囊,見到簡翊安的那一刻眼底的絕望幾乎溢出,不住搖頭。是誰做的?簡翊安不清楚。是誰在幫他,還是說隻是單純和徐子義有仇罷了。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緩緩走到那老頭跟前,對方身上還穿著便服,很顯然是在自己家中被人搞成了這般模樣。“唔唔......”對方瞧見簡翊安逼近,喉間發出模糊不清的話語,似乎是想同簡翊安說些什麽,可簡翊安並不想聽。“我平日從未與你交惡,更是待你不薄,徐太守,可你卻把我逼上絕路想置我於死地。”簡翊安臉上的疲憊尚未褪去,他身上的傷還在作痛,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這些天的屈辱,“我這人此生最恨的就是連條活路都不給我的人,死著實是太便宜你了,你更適合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過完這輩子。”怎麽可以輕易死去?他得扒了對方的皮才行。“寒竹,你的劍拿來。”簡翊安側過身給寒竹使了個眼色,眼底濃鬱的殺意絲毫不遮掩。他受了欺負,便要還回去,這是他母妃給他留的唯一一句話。“殿下。”不等寒竹將劍遞到簡翊安手上,一旁一直垂眸含笑看著這一幕的女人突然上前,緩緩將自己發間的羽簪取下,竟是先一步遞到了簡翊安的手上。隨後在簡翊安不解的眸色之中,對方相似早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反手將簡翊安的手連同那支羽簪一同包裹,掌心的滾燙將簡翊安的手背灼傷,接著便是狠狠地刺向了徐子義的肩膀處,一下,一下.....伴隨著江州太守痛苦的哀嚎,血氣愈發濃鬱,簪子刺入血肉的聲響在寂靜的院中格外清晰,簡翊安幾乎不用思考。他被身後之人帶著一下又一下將羽簪刺入徐子義的身軀之上。剛開始他還試圖反抗,漸漸的快意蓋過膽怯,他知道徐子義不能死,可心頭的恨卻因此迸發。不可否認,這就是他想做的。對方越是痛苦,他心頭越是暢快。他愛極了對方求饒的模樣,這就是下場,欺辱他的下場!等最後一下結束,簡翊安的手早就滿是鮮血,可他卻不覺得髒,甚至無比痛快,這一切都是對方應得的。他抬起手,下意識的擦了一下臉,臉上因此沾染了駭人的鮮血。望著還在喘息的老人,簡翊安的理智稍稍回籠。“他死了?”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不好的事。“他不會死,殿下放心,剛剛傷的每一處都不是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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